5、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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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残阳如血。雁门关外，厮杀一片。
一划、一劈、一剑，刺穿了敌人的心胸。鲜红温热的血液飞溅，映出了一双眸子，乌黑中显着猩红。
眸子的主人，身着一袭鸦青色外袍，在匈奴人的层层包围中奋力厮杀。鸦青的袍子随风鼓起扬动，宛如一盏迎风绽开的的黑莲，摄人心魄。
银白色的刀刃一闪，在匈奴首领惊愕的眼中，一把尖刀已然插入他的心脏，丝毫不差。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了那人的身影—反手拔出刀刃，干脆利落，鸦青之上，乌黑长发银冠高束，原本应是个可爱讨喜的娃娃圆脸，可那双眉眼经过多年血与沙的磨练，竟显得凌厉冷肃、沉稳有度。
就在一队人马欲回关内进行休整之时，一支羽箭刺破苍穹，直直刺入那抹鸦青。一大队人马簇拥而围，她只是摆了摆手，侧身向旁人说了些什么，低头紧捂着伤口，身子微抖，紧抿双唇，一夹马肚，朝关门行进。
匈奴探子自以为计划已成，驾马返回。没注意到，一小队人马悄然从大队伍中分离出来潜入树林。
是夜，关中传出消息：原驰援雁门关的南辰王军将领凤俏，身中毒箭，不治身亡。军营帐中，一片白素。
翌日寒露之时，一队黑衣人马似悄无声息潜入营中，静寂得死气萧凉。为首之人，拔剑出鞘，直奔中军大帐。
掀开帐布，发现棺材里……竟是空的！
便是连祭拜的香台蜡烛、瓜果牌位也无，四下一片空荡漆黑。那人不知为何心里开始发麻，暗叫一声“糟了，中计！”
欲回身出逃。刚一转头，一柄白刃便压在他的脖颈之上，按出一道血痕。
一队人在营中俱被降伏，他们此生都忘不了那位面白如玉的女将军，看着讨喜却眉眼凌厉，押着一个体格强健的匈奴人，活如死神。
她确实中了毒箭，寻遍关内名医无果，但为将居心不安的匈奴一举击败，震慑一番，她强忍着痛，假称自己病死，这才把匈奴残余最后一网打尽。问尽被俘的匈奴人，他们都说此毒是从草原深处寻得，此前无人知晓，因而还未研究出解药。
凤俏知晓，自己这一生，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又身负师父一门的血海深仇，早是罪孽深重。所以最后落得这样的收场，她自己不怨，更不悔。
凤俏靠着其他药方，硬生生是撑到了入冬—冬天，粮草短缺，匈奴不会轻易来犯。
元贞十九年冬，第一场雪漫天而下时，凤俏将军卒于雁门关。
次日，满关百姓自发围跪在披麻缟素的军营外，恳求为这位为护雁门关百姓周全、保家卫国的巾帼将军守灵七日。
皇帝动容，念其原护国有功，心系百姓，特追封她为都署将军，赐四品官秩。
她临终前向周遭将领嘱托了很多，最后见了自己的师弟，这个现在还存活的为数不多能被自己称得上亲人的人，谢云。
“你说你，你腿脚不便还奔波千里，大冬天的……咳咳。”嘴上是这么说，可心中总归有些不舍、牵挂。
“我知道的，师姐。可……唉，师姐……自师父、小十一他们相继离开，你已经为这个国家付出太多了……师姐，你可为自己做过打算？”
是啊，当今皇帝，年少登基。彼时国内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她知道，师父、十一、师姐他们定不愿见此，而护家卫国，救百姓于水火则是南辰王军的责任。于是她追随漼风率领的军队，为守护国土安宁。
这些年，她四处奔波，镇守关塞。终是让民生得以生养，也让那个曾经俏皮率真、口舌伶俐、有些泼辣的女娘磨砺成为了老练凌酷的女将军。
“咳……我能有什么打算。说起来，以前……”与旧人聊起过去，她死寂乌黑的眼里又闪出了几点光，似烂漫如从前。
“其实，我还挺想再见一个人的。”
“谁啊？我去把他寻过来。”
凤俏抿唇一笑，“算了，估计你也寻不到他人。“
罢了，此生，不再相见也好。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于他，可能只是绞住他的枷锁，就让她一并带入地底下好了。
许是回光返照，当天夜里，她绕着关城走了一遭，看看这座她用命守回的的城。她吩咐旁人—“我死后，便把我安葬在西州的青龙寺的后山上吧。“
她死后，也真的如愿被葬在了青龙寺后，并设有皇帝亲笔提的“南辰王军都署将军凤俏“的墓碑。
一年后，寺里来了位很古怪的和尚。他每日除了打坐参禅、整理古籍、誊抄经书外，便是去后山，一呆就是几个时辰。
寺中有小沙弥好奇，趴在他面前问为何要来青龙寺—寺庙其实没有多久的历史，但因为是赫赫有名的忠臣南辰王所建，所以也有不少人来拜谒。
他答，在外游历久了，总想回来看看。可这一看，便待了十几年，直至他圆寂。
小沙弥又问：“那你去那后山作甚？你又不用像我一样要天天砍柴，那上面虫子又多，一点儿也不适合打坐。”
和尚只是笑笑，打坐不在环境，在于心境。
另一个小沙弥悄悄和这个好奇的小和尚耳语：“他骗你呢！”有回他也好奇跟着这个神秘和尚上山，亲眼看着他在打扫凤俏将军的坟墓，打扫完了就坐在一旁，似在打坐，一动不动。倒是躲在草丛里的他被蚊子咬了好多包。
小沙弥不知道的是，他并不是在打坐，他的口中念念有词。恰是当年他为周生辰念的回生咒—保他魂魄不散，哪怕受了剔骨之刑，尸身残破也可有来生。
他自那场阴谋脱身之后，一直没有再回来过。漼风他们继承了周生辰的旗帜，把这个危在旦夕的国家一点点挽回，一切都渐入平常。
他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哪怕当时是形势所逼，可他终归是出家了。参与到政治斗争，掀起战争，不是一个佛家之人该做的。他能陪他们走到那一步已是极点。
而他走时，她和漼风、谢云他们一起站在京城门口送他。他最后回头，目光流连在每个人的脸上—这一路相伴的回忆，可能是继他幼时之后为数不多可以称得上“幸福”的一段时光，他想把他们都好好装进自己的回忆中。
当目光来至凤俏的脸上的时候，他刻意放缓了，细细描摹她的眉眼。她未着那日宫里的裙装，嗯，还是军装最适合她。他瞧见了她眼里分明的不舍。
可是，他还是决绝地回头了，走向了只属于他的远方。
直到一年前得知她在雁门关守城一役中身中毒箭，不治身亡，葬在了青龙寺。兜兜转转，他还是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他说不出为什么自己会每日向着她早已是白骨的尸首呢喃着回生咒。因为期望她可以有来生？是的吧，她这辈子遭了太多的苦，若有来生的话，定要投生个好人家。
隐晦的心思藏于抚过石碑带起的一阵窸窣中。
“羡慕啊，有的人生来就是王。“
“羡慕啊，有人生来便是南辰王府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