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秋》昧竹

1、兴起

　　周少暄走了，她亲手了结的。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他走的体面，没有痛苦，算得上是一大幸事。

　　“医者仁心，牧秋，出去看看吧”，周少暄临走前说着，她没有放在心上，带着对他的百感浑噩地活了一年又一年。

　　周少暄的接近一开始就别有目的，牧秋亲眼看着他被自己的父亲拿着一纸逮捕令从街市繁华带到监/狱阴森，锒铛入狱。

　　牧秋不信，挡在他前面妄图护他周全，还未亲身经历过如此的她伸手握住朝向周少暄的长抢抵在自己的胸膛，有些无力的左手将周少暄往后推着，重复着“快走”。

　　周少暄在牧秋这里向来有绝对的信任。

　　牧择扯过牧秋护在身后，死抓住她的手腕下发命令，“逮捕周少暄！”

　　一声号令，刹时近二十支长抢瞄准周少暄的头颅。

　　周少暄扯了扯嘴角，眼神轻蔑，双手被官兵拷起，毫无怨言。

　　方才还因惧怕这般阵仗而关门闭市的百姓听到渐远的脚步声便如潮水般涌出，窃声议论，见风使舵，痛斥着周少暄的不端，拥护着牧择一行人，生怕自己因为被归为其异己而惨遭牢/狱之灾，为自己以为满门荣耀的家族蒙灰。

　　周少暄看着街市由了无人烟到如此地步，仰天长笑，一时竟不知是统/治的腐/败还是暴力的屈服。他暂时归结为民智启蒙未曾普及，可怜着苍生，痛斥着无能。

　　他依稀听得到牧秋同牧择的争辩，声音随着队伍的远去变得模糊，在道路的拐角处周少暄顿了顿——他听到一声响亮，随即被官兵带走。

　　牧择很宝贝他这个小女儿，他第一次打了她。

　　牧秋向来是被呵护着的，毕业后也是听从牧择的安排进了最好的私立医院，日子清闲。

　　兴许是百姓的态度吧，是牧秋从未见过的，她看着周少暄离开，无能为力，氛围使然，与牧择争吵着，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

　　牧择一气之下把牧秋关进了家中的阁楼。

　　自知逃不出父亲的管制，牧秋只是日日蹲坐在床边，眼睛看向窗外，可能是在看北燕如何南飞，看海棠如何凋落，牧择起初还会问她，见她不答，也就算了。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周。

　　报童卖报的声音此起彼伏，惹得牧秋心烦意乱。

　　“号外号外！周少暄将于今日判处死刑！……”

　　躺在床上小憩的牧秋从床上坐起，赤脚跑向窗边，呼吸急促，双臂颤抖着，紧扒着窗沿的手蹭了一团锈红。

　　年代久远的墙面是斑驳的，凸起的木板划破了她的掌心，一阵刺痛袭来，积压的委屈也在这一刻爆发，原本静谧的阁楼传出低声的呜咽。

　　牧秋想到过这样的结局，这般想法出现的那一瞬便被她匆匆否定。

　　牧择在正午来给牧秋送饭，渐近的脚步声让牧秋打了寒颤，她连忙从地上爬起，踉跄走到门口，盯着未开的木门，眼周还湿润着。

　　“父亲……”

　　牧秋知道牧择在门外。

　　到底是心疼女儿，牧择开门抱住牧秋，轻拍着她的后背，欲言又止。

　　“优秀的男人那么多，你偏选中了他。”牧择的话中混杂着不解与愤怒。

　　“您之前也说过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牧择没有说话。

　　牧秋的眉头紧皱，左手不由抓紧了衣角，“您或许是抓错人了……”她后退着。

　　“被判了死刑，必然是调查清楚了。”牧择不想多说，眼睛落在牧秋黑红的手掌上，轻叹着。

　　这位将军找来了医药箱为牧秋包扎着。

　　“而且，现在这个时期，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除掉最好，更何况他真的是对面派来的。”说着，牧择从口袋里掏出了小瓶药水放进医药箱又塞到牧秋怀中。

　　牧秋不解，“这是……”

　　“去监狱。”言简意赅。

　　牧秋笑着，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少暄，心里害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