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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梦魇 ...

  •   素和臾染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山洞中,刚发出点响动,苏须蓦焦急的脸庞便凑到他的视线里。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还是熟悉的爽朗语调。

      “嗯。”素和臾染感觉身子像浸水般沉重,吃力地撑起身子。

      苏须蓦见状赶忙伸手将素和臾染扶坐起来。

      坐起身的素和臾染发现苏须蓦穿着里衣,而对方的外衣正垫在自己身下,衣衫下还垫着厚厚一层枯草。清醒过来的他低头侧眸,眉宇间染上一层愁云。

      “我们还在后山,你昏睡了一夜,如今已快到午时。”苏须蓦微微偏头,眸带笑意,“你若仍有倦意,便再歇息会儿吧。”

      “嗯。”

      “我去给你弄点儿水来,等我。”

      两人不约而同没提昨日之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

      一番修整后,苏须蓦和素和臾染继续出发,打算去寻苏几兮和素和若休。

      接下来的时间,无非是四处寻人,遇妖斩妖。期间遇到过其他门派的人,可不熟识,行礼后便分道扬镳。

      直到夕阳渐斜,一切非常顺利,对于两人而言,这试炼除了累点,倒也没什么难度。

      苏须蓦和素和臾染在山头休息。乌云密布,鸟群在空中盘旋,飞得很低,“哇哇”的叫声此起彼伏。

      “看来今日依旧得在山里过夜,等会儿还会下雨。”苏须蓦半躺在石头边,咬了口手里的野果,“这野果可吃不饱……对了!素和兄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想吃野鸡还是野兔?”

      修真之人辟谷是常事,一两日不进食并无大碍,况且素和臾染一向就吃得很少,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苏须蓦一把拉起来。

      “民以食为天,你如此清瘦,必须得多吃点!”苏须蓦拉着素和臾染大步跑向不远处的树林,“我们得快点,一会儿下雨就来不及了。”

      -

      当提着野鸡抱着枯木的苏须蓦和拿着野果提着水的素和臾染进到山洞里时,遇到了抱着一奇怪小兔发呆的素和若休和闭目养神的檀掠影。

      白日里,素和若休为了救一只受伤的小兔遭到几只小妖围击,还好遇到檀掠影,这个个头还没素和若休高的小少年法力却十分惊人,干净利索地击败几只小妖。

      而后素和若休询问是否能与檀掠影同行,讷口少言的檀掠影没有答复,可也没有拒绝,于是素和若休就当做他默认。这一日她与檀掠影一路,安然无恙。

      看到毫发无损的素和若休,素和臾染终于安心,拿了果子给两人先充饥。一旁的苏须蓦驾轻就熟地开始生火烤野鸡。

      素和若休把怀里脏兮兮的兔子抱给素和臾染细瞧时,素和臾染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兔子,而是灵兽耳鼠。素和若休已为它医治过,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耳鼠受了伤又仿佛被封了灵力,后面得好好调养才行。

      -

      刚进山洞没多久,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起来。接着,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莫也出现在山洞里。此时的莫也不仅淋了些雨,左手臂还受了伤,只用布简单包扎了一下。

      看到山洞里的人,莫也不禁皱眉,不过下一刻便恢复正常的神情。幸亏山洞够大,她找了一处有石头遮挡的地方坐下,与其他人隔开。

      比莫也晚一步进山洞的是长瑶的宁尤妁。此次来太以修习的女子很少,都住在一处。绰约多姿的宁尤妁看似不易接近,实则性格爽朗,很好相处。素和若休与宁尤妁关系不错,一见到对方便欣喜地打招呼。

      苏须蓦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加速烤好野鸡。看这情形,一会儿还会有人来山洞躲雨,本就只有两只野鸡,再来人,他连个爪子都吃不到。

      -

      分食野鸡时,素和若休拿绿叶包了一份,还拿了一瓶治创伤的药,一起放到莫也身边,简单交代几句,没等莫也回话她便离开。

      在苏须蓦熟练的技术下,今日的烤野鸡让众人吃得有滋有味。

      刚吃完野鸡,随着一阵喧哗,山洞里来了三个少年,其中一个还是长期跟在孙其雱身后的颜临。

      三人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一进山洞就开始旁若无人地脱衣服。尤其是颜临,一边脱衣还一边色眯眯地往少女们这边看。

      莫也皱眉扭身背向这三人,素和若休低头躲到素和臾染身后。而宁尤妁却出人意料地站起身,用不屑的眼光睨视对方,那眼神像带火的箭,直直射出去,不容忽视。

      脱衣的三人被宁尤妁盯得浑身不自在。

      颜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实在不舒坦,于是开口道:“你这女子,男子脱衣,不知道回避吗?难道……”

      “你这男子,看见这里有女子还旁若无人地脱衣,不仅恬不知耻而且蛮横无理。”宁尤妁一点儿也不畏怯,气势如火,越烧越旺。

      “你……”对方气得面红耳赤。

      “你什么你?”苏须蓦起身站到宁尤妁身后,身形高挑的他让宁尤妁气势更足。

      “罢了,大丈夫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对方认怂,找台阶下,三人搂着衣服骂骂咧咧地往角落走去。

      -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停止,天边乌云开始散去,露出丝丝霞光。

      苏须蓦醒来时素和臾染在山洞口眺望远方,而莫也已不见踪影,烤野鸡肉和药瓶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处。苏须蓦心里不禁感叹这女子肯定是个狠角色,最好别招惹。

      起身后舒坦地伸了个懒腰,苏须蓦笑盈盈地跑到山洞口和素和臾染并肩而立,安安静静地望向远方。

      清晨的山野格外幽静,晨曦中偶尔传来的啁啾声清脆悦耳,若每日醒来都能看见这样惬意的景致,那可真是快活似神仙。

      陆续醒来的众人整理一番后准备出发。可还未走出山洞,好几只鬼魅似的小妖急速冲来,顿时刀剑拔弩张。

      山洞内另外熟睡着的颜临一伙被小妖卷起,惊醒的三人咋呼一片,混乱之中,颜临被小妖卷走,同样被卷走的还有负伤的耳鼠。

      “我的小兔子!”素和若休一不留神没能护住耳鼠,于是直接跑出山洞追逐小妖。

      看到素和若休跑出山洞,素和臾染自然立刻跟上。素和臾染一跑,苏须蓦赶紧跟着,于是洞里的小妖缠上檀掠影和宁尤妁。

      前方的小妖似有目的地一般,跑得极快,一阵狂奔后,冲入一团黑乎乎的烟雾中。

      素和若休没多想,直径冲向黑雾,还好在踏入黑雾的前一刻被身边的素和臾染拦住。

      “这黑雾太过诡异,不可擅入。”素和臾染神情凝重,试探性地小心触碰黑雾,手指一碰到黑雾,黑雾立即灵活地绕开。

      “这雾像活的一般,居然还会躲开。”苏须蓦前倾身子细细观察,“太以是有收集雾的癖好吗?来太以这些日见过多少种雾了?难道是处于空中的缘故?”

      苏须蓦的话点醒了素和臾染,脸色微微一惊:“这不是雾,这是妖的身体。”

      “什么?那这妖得多大?”苏须蓦仰头一望,觉得不可思议,“被拉进去的……岂不成了食物?”

      苏须蓦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隆声,接着黑雾开始猛烈翻滚,黑雾中还断断续续传来呼救声。

      于是三人绕着黑雾追寻轰隆声的来源。没多久,便看见檀樾和另一个少年正在与黑雾搏斗,俩人身后其他受伤的人握剑呈防御状态,但不太敢出手。

      黑雾像鬼魅一般可以随心所欲幻化出许多“手”,十分难缠。檀樾手持双剑,抬脚、跳跃、转剑,一举一动杀气逼人,每一个动作都能斩断黑雾的几只“手”。另一个少年亦势如猛虎,握着剑不断狂斩。奈何黑雾的“手”杀之不尽,很难近黑雾的身。

      苏须蓦和素和臾染见势挥剑加入战斗,两人的加入让黑雾分散注意力,一番打斗后终有漏洞,檀樾趁机一跃而上,冲向黑雾,双剑从上猛力劈下。

      剑触地的那一刻,黑雾骤然消失,前方好几人从空中落下。落地的几人都是被小妖从各处卷来的,受了不同程度伤,耳鼠更是奄奄一息。

      “哎哟,痛死了,我的手!可恶!”孙其雱也在其中,捂着血淋淋的左臂嗷嗷大叫。方才在檀樾身后的人群中跑出两人赶忙去搀扶孙其雱。

      “哎!那个素和,你不是擅长医术吗?快来给本公子医治啊!” 孙其雱看到素和臾染在此处,嚣张地大吼起来,“看不见本公子伤得很重吗?你们若水可是以救死扶伤闻名的,你要毁了若水的名声吗?”

      此时的素和臾染没空搭理撒泼的孙其雱,黑雾虽然突然消失,可气息并未消失,反而在四周游荡,随时可能冲过来。

      “叫你哥过来!”被忽视的孙其雱怒气冲天,伸出右手去抓蹲下抱耳鼠的素和若休,没想到被素和若休反手拍回,还给了个厌恶的眼神。

      “你居然敢打我?”孙其雱红了眼,没想到平日里乖巧温顺的少女会如此暴躁。

      “受伤了就别乱动!”素和若休抱着耳鼠起身,居高临下盯着孙其雱,眼里满是憎恶。这孙其雱明里暗里不知侮辱过素和臾染多少次,还教唆其他人一同嘲弄素和臾染。素和若休生性柔弱,虽然对孙其雱深恶痛绝,可以往都是一忍再忍,今日突然就来了一股火,一点也不想忍让。

      听到争吵声,素和臾染无法置身事外,转身跑到素和若休身边,挡在前面,护住妹妹。

      孙其雱在旁人的搀扶下气哼哼地站起身,神情动作像极了欺压百姓的恶棍:“装什么清高?明明就是个野种!你娘不守妇道,订了亲还和野男人通奸,奸夫□□能生出什么好东西?”

      “你闭嘴!”素和若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有些嘶哑,“我若水的事岂容你说三道四!”

      “怎么?人尽皆知的丑事还不让说?大着肚子被逐出家门,人老珠黄被抛弃后还有脸回若水?他娘连娼妓都不如!” 孙其雱冲冠眦裂,用手指着素和臾染破口大骂,“你还有脸来太以!和你同窗简直侮辱我们!你娘和你就是修真界的耻辱!□□和小杂种!”

      “就是,真不知哪儿来的脸装清高。”旁人起哄嘲笑,“不过是个没爹没娘没用的病秧子。”

      “门风不正,若水根本没资格拿水系灵石,整个门派都丢尽了脸……”

      孙其雱咆哮期间,素和臾染没有说话,表情看似平静,可眼里却泛起了杀意。灵力暗中涌动,关节泛白的手紧紧握住剑,这剑在灵力的驱使仿佛下一秒便会出鞘饮血。

      “素和小心!”随着不远处苏须蓦的喊声,黑雾的“手”从无人的一方伸过来。

      素和臾染灵敏地拉了妹妹闪躲,黑雾的“手”一把抓住孙其雱。与此同时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原来突然消失的黑雾绕到四周去包围众人。

      “往上躲!它想‘吃了’我们!”苏须蓦的提醒声无济于事,黑雾的“手”已经抓到好几个受伤的人,一片狼藉。

      为躲避黑雾的“手”,素和臾染推开妹妹,自己却被黑雾伤到,好在伤得不重,立即拔剑寻找黑雾的“头”。

      然而刚跑出几步,他骤然停步,身子摇晃几下,瞪大眼睛,表情扭曲,左手捂嘴的同时跪了下去,若不是右手快速用剑支撑着,整个人都会倒地。

      “素和兄!”苏须蓦第一时间冲到素和臾染身边抵挡黑雾,结果看见黑红的血液从素和臾染指缝间流出,鲜血被雪白纤细的手映衬得格外刺眼。

      “你……你怎么了?”看着脸色煞白的素和臾染,苏须蓦慌了神,“可是哪里受了伤?”分神的苏须蓦被黑雾的“手”夺了剑,他不得不专注施法对付黑雾。

      “臾染哥哥!是旧疾犯了吗?”急忙跑来的素和若休把耳鼠放在一旁,拿了手绢给素和臾染擦拭,可没想到素和臾染捂着嘴一阵猛咳,更多的血染红了他整只手。

      “怎会如此严重?”素和若休泫然欲泣,慌慌张张地翻找药瓶。然而还没找到药瓶,突然被黑雾的“手”给抓走,飞到空中。

      刚从黑雾手中夺回剑的苏须蓦发了狠,双手握剑朝抓着素和若休的“手”劈去,一剑斩断“手”的同时,一道法术火焰沿着“手”向源头烧去。收剑的同时,苏须蓦稳稳接住素和若休。

      怎料无数黑雾的“手”直奔毫无防备的素和臾染而去。飞到高处的檀樾看到后施法挡住一部分“手”,可仍有漏网之鱼抓住素和臾染。

      就在素和臾染被抓起腾空之时,突然一支灵力箭矢如疾风一般从空中飞来,射破黑雾的“手”,接着箭矢散发出的灵力震动其他的“手”。

      迅速放下素和若休的苏须蓦直奔素和臾染而去,小心接住对方。

      众人抬头,更多的灵力箭矢从空中齐发而来,引弓的正是白衣飘飘的卿洛水。箭矢群中还有手握灵力长鞭踏箭而来的卿河图。随着箭矢落下,矢无虚发,无数黑雾的“手”被撕破。

      卿河图轻盈落地,挥舞长鞭,周围的“手”尽数消失。他那凌冽的眼神扫过四周,眼神一定住,挥舞长鞭直奔一处,继而鞭舞箭飞,少顷一团浓烈的黑雾魂飞魄散。

      卿河图的灵器“解落”狠如猛虎,卿洛水的灵器“沉阁”快如疾风,一鞭一弓逸群绝伦。两人虽样貌相同,但性格却完全不同,一个简傲绝俗,一个虚怀若谷,一旦配合起来无与伦比,这便是太以引以为傲的卿氏双生子。

      -

      “试炼结束,所有人回屋,受伤的尽快治疗。”卿河图收起灵器,冷静地吩咐完,背手御剑离开,仿佛对这次试炼结果不太满意。

      “大家跟着师兄师姐出山,受伤的相互搀扶,当心一点,不要再弄出新的伤。”卿洛水一挥手,跟随他御剑而来的几个太以弟子上前查看众人的伤势,其余的太以弟子继续跟随卿洛水御剑离去。

      受伤的孙其雱被好几人围着,捂着手臂的他还特意一瘸一拐地过来嘲讽素和臾染一番:“果然是□□□□生的野种,不知从娘胎里带了多少恶疾出来……”

      “你再多说一句……”苏须蓦微微抬头,睥睨对方,神情阴郁而可怕,让人窒息不已,“我就彻底废了你的手。”

      孙其雱被盯得毛骨悚然,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极其不自在地哼哼几声后离去:“你给我等着。”

      -

      伤者陆续离去,素和臾染服了丹药,加之苏须蓦运功为其疗伤,算是稳住病情,不过依旧十分虚弱。

      苏须蓦拉过素和臾染的手臂驮在肩上,另一手扶住对方的腰。扶住腰的那一刻,“弱柳扶风”这几字浮现在他脑海里。但还没容他多想,素和臾染双腿无力往下倒去,继而想要再站起来,一副心坚石穿的逞强模样。

      苏须蓦看着素和臾染着实有点儿心疼:“我背你。”

      “无妨,旧疾罢了,我……”素和臾染畏惧地拒绝。

      “别逞强!”苏须蓦说着顺势发力把素和臾染拉到自己背上,小心耸了下身子将其背起来,忽地眉头一皱,“你怎会如此轻?就说你平时吃太少。”

      “放我下来,我能……”从未被人背过的素和臾染赧然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面对关心更是局促不安,不过声音有气无力,他的反抗亦毫无作用。

      “放心,不会摔着你。”苏须蓦的语气安抚中带着霸道,微微用力稳住背上的素和臾染。

      素和若休抱着两人的剑默默跟在后面。再后面跟着檀樾和方才一同对抗黑雾的少年。少年名为戎耀,来自冬藏,虽不是十大门派之一,但他的功力不容小觑,檀樾对其甚是欣赏,一路上简单聊了聊。

      回到房间后,素和臾染又吐了一次血,情况不容乐观,太以派了医师来却无济于事。

      擅治疑难杂症的言澈师姐也来过。

      言澈师姐是跟随清霁长老最久的弟子,能力出众,医术精湛,但依旧诊断无果,她从未见过类似的情况,无从下手。之后她还单独和素和若休聊过,很想帮忙,可当下确实没有头绪,只能观察研究,看以后是否能想出治疗的办法。

      素和臾染的病是旧疾,自小时候便有,可是以医术闻名的若水都无法将这病根治,只能用各种丹药调理抑制,所以旁人束手无策很正常。

      -

      这一整日素和臾染不得安宁,面色惨白,奇痛砭骨,在床铺上翻来覆去,衣衫湿了一大片。

      身边人爱莫能助,甚至连安慰的话都没法说,因为榻上人早已痛苦得与世隔绝,什么话也听不清。

      苏须蓦从素和若休那里得知,今日是素和臾染的生辰,生辰之时很容易犯病,在若水八年间有三次生辰发病,此次甚是严重。

      素和若休最初是想将情况告诉太以长老,免去素和臾染此次试炼,可素和臾染不同意,他并不想太特殊。

      素和若休曾碰巧偷听到父亲和祖父谈话,说素和臾染的病离奇古怪,症状错综复杂,找不到病因,无法医治,可能会被这病一点点消耗掉性命,也可能哪一日发病便暴毙。

      这话她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可不知为何,她觉得素和臾染自己知道这病会要他的命,但依旧云淡风轻。

      从未有旁人关心过素和臾染,旁人不挖苦不讽刺就是大幸。只有她知道素和臾染的委屈。

      以前祖父还在时,会护着素和臾染,不允许派内说三道四,后来祖父病重,无暇他事,一切都变了,包括父母和大哥都愈发无情。一年后祖父仙逝,父亲成了若水掌门,掌门的态度决定派内众人的态度,掌门的无情众人看在眼里。

      人心渐渐冷了,人情慢慢暗了。父亲永远忙于门派事务,母亲向来只管内务,大哥常年奔走在外,素和臾染被撇弃在偏僻的湖心小院。

      他是衣食无忧,但人言可畏,那些背地里的议论、鄙夷的眼神、冷漠的态度都如利刃一般没日没夜划伤他,留下无法消失的伤痕,这漫长的折磨似乎比饿死街头更悲惨。

      本该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可却不得已任人踩踏。

      素和臾染从未有过怨言,安安静静地独自生活,黑暗里唯一的光亮大概就是素和若休。他待素和若休很好,素和若休也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哥哥。

      不过素和若休生性胆小,没太大威信力,派内所有人对她毕恭毕敬,喜欢她这个善良的女孩,可她却无法为素和臾染抵挡外界的嘲讽,反而素和臾总是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不在乎其他人,还常常宽慰素和若休。

      素和若休心里替哥哥委屈,哥哥坚强得令人心疼,她很怕失去这个温柔的哥哥,秘密埋藏在心里好几年,别提有多难受。这么些年第一次有人关心哥哥,她忍不住和苏须蓦说了好些话,暗暗透露出素和臾染的病挺严重。

      -

      交谈完回到房间的苏须蓦一直守着素和臾染,对病情无能为力,心里五味杂陈。

      素和臾染是个怪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不悲不喜,冷漠得像山巅上的积雪,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乎没有七情六欲。他不愿踏足别人的世界,别人也无法踏入他的世界,又或者说,他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旁人觉得他可怜,他却不以为意,不管好的坏的,一切理所当然,顺应万事万物。

      -

      折腾了一日,直到夜幕低垂,素和臾染的身子总算轻松了一些,疲惫不堪的他昏昏沉沉地睡去。

      -

      夜深人静。

      大汗淋漓的苏须蓦从梦魇中挣脱惊醒。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他偶尔会反复做一个噩梦,噩梦与梨涡大哥哥有关。

      梦境刚开始是和大哥哥相处的零星片段,温和愉悦。接着会突然出现他最恐惧的一幕,狂奔而来的巨大妖兽张开血盆大口咬住梨涡大哥哥下半身,直接拦腰斩断,血飞四溅的同时妖兽咬着梨涡大哥哥一起跌落深渊。

      之后最恐惧的这幕会反复出现,被咬的人会变成其他人,比如父母和兄妹,总之是他亲近爱护的人。虽然梦里的人看不清样貌,可感受比任何时刻都清晰深刻。

      那可怕的一幕就如万恶之源,没日没夜反复折磨苏须蓦,因此他突然变了性情,也因此他对妖深恶痛绝。

      -

      今日的噩梦与往日有些不同,更加惨楚,因为苏须蓦总觉得那些被咬的人死前都在望着他,他能感受到那些人的眼神,有惊恐,有无助,有悲伤,还有怨恨。

      惊醒的苏须蓦瞪着眼在床上大口喘气,接着起身坐了一会儿。大概是担心素和臾染的状况,他下了床,轻手轻脚地往房间另一边素和臾染的床铺走去。

      风清月朗,月朗星稀,夜色倒是很美。

      然而借着月光,苏须蓦看到素和臾染虽闭眼熟睡着,却眉头紧蹙,神情扭曲。不知是被病痛折磨得难受还是做噩梦了,并且,苍白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

      其实这泪水是在素和臾染快睡着时流下的,他清醒时就算再疼也不会落一滴泪,只有在迷迷糊糊快入睡时,既能清晰感受到生理上的疼,又无法克制自己,才会让泪水流出眼眶。

      往日的素和臾染总是衣冠楚楚,文质彬彬,这般柔弱的样子实属罕见,让人心生怜意。

      “这是委屈的泪水吧?”苏须蓦心里默想着,毕竟白日时再痛苦也不曾见素和臾染流过一滴眼泪,不自觉伸手触碰对方脸上的泪痕,很凉。

      蓦然之间,百感交集,苏须蓦怅然若失迈步往窗边走去,步伐沉重似陷入泥潭。

      小时候的他仗着父母兄长的宠爱成了混世魔王。一次闯祸陷入绝境,遇到梨涡大哥哥解围,却不料因自己的狂妄无意害死对方。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血淋淋的死亡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重创。

      至那以后随着年岁增长,渐渐转了性,不过虽不再不可一世、惹是生非但有些不务正业,虽不会醉生梦死,却只想往后成为不问世事的闲云野鹤之士。

      这些年来即使心里嫉恶如仇,也不会强出头,只因多事容易伤害到身边人,所以总是惩羹吹齑。

      来太以这些时日,以孙其雱为首的一帮蜂营蚁队明里暗地对素和臾染嘲讽欺压,恣睢无忌。素和臾染总是心平气和不予理睬,因此苏须蓦从未阻止。

      有时他在思考,其实不阻止亦是某种程度上的助纣为虐。如若哪日素和臾染真的和孙其雱敌对起来,他会怎么办呢?若水可能会孤立无援,面对的是玄教以及很多凑热闹或者自称“正义”的门派。他代表千止,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心乱如麻,明月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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