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忆》糖果喃呢

7、彼岸相望

　　“爷爷”，“爸爸”还有“妈妈”，一切假的不像话。
　　“爷爷”从来不会笑的老人，看着我就像看见空气。
　　“妈妈”是“爸爸”的妻子，妩媚的答卷，紧身的职业套装，在人前甜腻的叫我“小雅”，人后看我皱着眉头，像看路边的恶心的垃圾和流浪狗。
　　只有“爸爸”对我很好，会用和我一样的紫色的眼睛凝视着我，偶尔会把我拥在怀中，轻轻的唤我，“小公主。”和母亲一样的称谓，可是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还是更希望，是被妈妈这样拥抱着，而不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爸爸”。
　　我的衣柜不再是一只小小的衣橱，而是整整两间房间。我早上上学的时候，会有漂亮的姐姐给我拿着熨烫的整齐的校服。立式钢琴，三角钢琴，竖琴，小提琴，骑装，泳装，舞鞋，画板，我的新家像是一个藏宝库，总是有新鲜的东西……可是没有母亲，没有小悠，没有……精市哥哥……

　　我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想念那一抹淡然的水色。

　　在那段日子里，我总是重复着同样的梦，神奈川略带咸味的风，天空浓郁欲滴的蓝，白衣蓝发的纤弱少年，立在离我好远的云端，伸出手指，声音温柔和煦，“来，我带你回家。”只是每一次当我伸出手去，总会不由自主的惊醒，然后看到自己伸在半空的左手。五指微张，却没有什么可以紧握。

　　在“家”里的安排之下，我进入了南梅田小学校，桌前的标牌上的名字是“樱井蓝雅”，属于现在的我的名字。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我只看见虚假的微笑和曲意的奉承。在新的地方听着浓郁的关西口音，我一时间忘记了应该如何说话，于是每天回到家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端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万福玛利亚，卡农，爱的罗曼史……只是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倚在门边为我轻轻的鼓掌，然后真诚的对我说，“小雅……弹得真棒呢……”

　　在新的班级，我是空气一样的无所谓的存在，没有人会在意少话的我，也没有人会像以前一样，因为和精市哥哥走得过近而找我的麻烦。偶尔的我会记起那个学姐找到我时，伫立在我身前的少年纤细的身影，细细咀嚼着当日的对话。
　　“你和幸村君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
　　“河原蓝雅是我妹妹，和小悠一样……有问题么……”

　　当时的我，总觉得在被保护的同时，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只觉得我还是希望着与小悠有着些许不同。经年之后，绕过了千山万水，终于明白了当年那剪不清理不明的关系。多于依赖，多于相守，那份感情其实有一个名字，只是当时的我不明白。那个名字叫做爱情。

　　“小雅这回又是年级第一呢……好聪明……”“妈妈”在餐桌上“欣喜万分”。
　　“……是啊……”爸爸的话总是很少，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在凝望着我，目光宁静哀伤。
　　“毕竟是我樱井家的人……”爷爷的话同样很少，只是每一句都威严十足。“除了学校的那些东西外，经济和语言方面还要努力一些……只会英文和德文还远远不够……”
　　我吃着盘中的松露鹅肝，一言不发。

　　在这个家中除了父亲外，大概只有两个人对我还算很好，一个是我那严肃少话的祖父，一个是我的远房表哥榊太郎。太郎哥哥年龄和父亲只差了6岁，因此关系很好，经常会在来大阪时住进我们家。他是东京某所学校的董事兼音乐教师，因此也经常会在我弹琴时给我一些指导，比如可以在什么地方稍稍轻快一些，什么地方应该放缓速度，或是拉小提琴时配上一些和弦。有一天当他坐在琴房的落地窗前静静地聆听我的琴声时，突然有一个奇怪的问题跳进了我的脑海——“太郎表哥，立海大的网球，很强么？”
　　他稍稍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凝视着我，“小雅有在打网球么？”
　　“不，只是，有些喜欢……”
　　“嗯……很强，尤其是今年，听说有两个很强的一年生……”又换回了他平日里的严肃表情，“不知道迹部和忍足遇上幸村和真田会怎么样啊……”
　　太郎哥哥陷入了沉思，我的心里却仿佛投入了一粒小石子的湖泊，涟漪不断。精市哥哥，果然，无论在何处，他都是那么耀眼的存在，只是真遗憾呢，这一次，我再也没有机会追随着你的脚步了……

　　又是一个春天，顺从家中的意愿进入了大阪市立三国中学校。白色的制服上衣，金色的袖扣，斜方格短裙，蓝色领结，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轻轻的说，你看，精市哥哥，是蓝色的领结呢，我也是国中生了呢。

　　同桌山口里奈是一个很可爱的关西口音很重的女孩子，每次课间总会“的撒的撒”的和我谈论她喜欢的明星啊，音乐啊——其实说是谈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在说，而我在做忠实的听众而已。座位是临窗的，正对着学校的网球场，每天都可以看到有网球社的同学会在那里训练，不过即使是网球外行的我也能看得出，他们和精市哥哥以前的水平真是天壤之别。精市哥哥，他现在应该球技会更高超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个温柔内敛的少年总有一种近乎神一样的崇拜，而且他自己仿佛也是一个神话似的，仿佛只要去做，总会做的光彩夺目，精彩至极。
　　某个午后，里奈还在神采奕奕的描述前两天看到的爱情肥皂剧时，我看着窗外奔忙的身影，突然间问了一句，“呐，里奈，你，喜欢网球么？”
　　里奈有些迷惑的望着我，摇了摇头，突然间满脸绯红的补充了一句，“偶比较喜欢篮球的撒……”
　　我看着大大咧咧的她羞涩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喜欢的不是篮球，而是班上打篮球的久本吧。
　　“侬表笑撒，偶们校网球很菜啊……”里奈涨红了脸争辩道，“关西的撒，四天宝寺的网球更好啊……对咯，这周听他们学校的同学说有比赛，和麽地方的撒……记不清了哩，不过据说很强的撒，一起去看好么撒？听说他们网球部长超帅的撒……”
　　里奈一口气说了好多，看着她闪闪发光的表情，和眼中赫然写着的“偶要去看帅哥”的大幅标语，我笑着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那就一起去吧——直至今日，我都感激当日的自己做了这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