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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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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缕缕烟雾般朦胧飘渺的细雨笼在身上,润湿了谢言的发,三两缕头发贴在脖颈上,有些轻微的痒意,谢言抬手想将头发拨开,这一动便像是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一般,浑身肌肉骨头都噼里啪啦倒成一堆,身体冷到失去控制,脑子里面只剩一个“疼”字。
谢言放下了抬到一半的手,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
一阵细碎又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人举着伞小跑到谢言身边,替他遮住头顶,雨虽细但风骤,四面八方都在飘雨,这伞的作用聊胜于无。
谢言眼睫颤了颤,凝在长睫上的小水珠也跟着颤了一下,他问:“殿下醒了吗?”
尾音带着因为寒冷而生出的颤抖。
“殿下还睡着呢,”小厮一脸情真意切,“您这一身都湿透了,得赶紧回府去,免得寒气伤了身体。”
谢言轻轻呵笑一声,这一声笑得很有意思,像是无意为之,又像是刻意至极,小厮细细去看谢言的表情,谢言面上却什么表情也无,刻板得像是被这风吹得冻住了,他低声道:“既然殿下还睡着,那我便不打扰了。”
小厮本还怕他继续纠缠,现在听他准备走了,心里松了口气,这回笑得真情实感了不少,开口道:“我送您出去,马车已给您备好了。”
谢言颔首,跟着他朝外走,走到院门处时谢言脚步微顿,侧身望向那扇半开的窗,窗前有人,伞沿挡住了那人的脸。
虽看不清脸,但从衣着谢言隐约猜出,这应该就是那不知喝的治风寒的药还是蒙汗药以至于久睡不醒的那位太子殿下了。
谢言伸手抬起伞沿,窗边人换了一个,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是不善。
“公子?”小厮出声喊他。
“无事,”谢言放下手。
两人并肩走出院门。
“殿下在看什么?”十七收回视线,看向桌前的人,问道。
陆烬没答,转而问:“这几天有什么动静?”
“除去一些已经知道的,没其他动静。”十七答。
这时静立一旁的十五开口道:“昨日三皇子去了一趟谢府,在谢二公子院里见了谢际中。”
“这有什么可说的?”十七撇了下唇,“三皇子向来同谢公子走的近,我们也查过,两人相交不涉及朝堂,就算遇到谢尚书怕也只是碰巧而已。”
十五横他一眼,冷冷道:“图师傅教的你怕不是都忘狗肚子去了。”
十七表情一滞,想起曾经因为“碰巧”而被惩训的经历,后背骤然炸开一阵剧烈的皮肉绽开的痛,额上浮起一层冷汗,他“噗通”一声双膝着地,头重重磕在地上:“十七自愿领罚。”
陆烬“嗯”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声线却十分温柔:“去吧。”
十七颤了一下,又重重磕了一下,正要起身,屋外突然有人急声道:“殿下,谢大公子在府门外昏倒了。”
屋内众人表情各异,十七十五具都看向陆烬,只见他不紧不慢给自己斟了杯茶,缓声道:“人是好好的进府的,自然也要好好的出去。”
“是,”屋外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去安排接下来的事。
这只是个小插曲,陆烬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喝完手中的茶,起身去了室内——还有一部分折子没有看完。
等他离开十七就如同被抽了骨头般歪坐在地,十五双手按在腰间刀柄上,看着十七的眼神里充满嫌弃,不明白这人怎么从那一群怪物里活出来并且成功爬到殿下身边的——不合理,甚至有点邪门。
十五甩了甩头,把脑子里的想法丢开,勉强维持住了岌岌可危的同事情,脚尖一点,跃回梁上。
*** ***
谢言本来是装的,但被人伺候着泡了个热水澡又塞进暖呼呼软绵绵还带着淡淡香气的被子里后,他是真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整个人宛如飘在温暖的云朵里,浑身舒服得像要醉了。
谢言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又赖了一会儿床,谢言裹着被子坐起身。
他起床的动静传到外间,一直在屋里候着的小厮恭声问:“谢公子可是醒了?”
“嗯。”
他这一个“嗯”里全是酣眠后的慵懒感,尾音轻而长,小厮挠了挠耳朵,又问:“您现在可要用膳?”
谢言掩唇打了个呵欠,屈指沾去眼角生理泪水,“殿下可醒了?若是醒了,不知能不能同殿下一道用晚膳?”
小厮为难的沉默了半晌,才讷讷道:“不知。”
“那劳你去问问了,”说着一直纤白的撩开垂帘,如玉指尖捏着一张银票。
小厮哪里敢收?他一个太子府的下人收他人的钱替他人做事,怕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
他连连退了几步,眼神都不敢往银票上多看一眼,他深深垂着头,“您且稍等。”
说着便如同后面有狗在撵一样小跑着离开了。
谢言把没送出去的银票揣回怀里,抱着被子爬回床上,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这太子昏睡一天他就在这太子府赖一天,反正原主一不用上学二不用上工,时间充裕得很,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谢言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那匆匆跑走的小厮又匆匆跑了回来,大冷的天他生生跑得满脸通红,说话时换气声很明显:“公、公子,殿下让您半盏茶后过去。”
谢言愣了愣,弯眼笑起来,看来这位太子殿下是看出他的打算了。
虽然事情发展和谢言预想的有些出入,但结果是大差不差的,谢言点头,“好。”
半盏茶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在床上继续赖一会儿的功夫,谢言不敢耽搁,掀被下床。因为屋内燃着两个碳盆,所以并不是太冷,他洗漱后拿起桌上叠着的衣裳,入手就不对,不是他今天穿出来那一套。
谢言扬声问:“这衣裳是——?”
小厮答:“在您府上取的。”
谢言挑眉,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种料子的衣裳,他把衣裳抖开,正反看了一遍,在衣裳领口处找到一个小小的“煦”字,原来是谢煦的衣裳。
谢言不愿意穿谢煦穿过的衣裳,仔细看过衣裳后才放下心,这衣裳应该是这一季度谢夫人让府上裁缝给谢煦做的新衣裳。
想也知道这衣裳是怎么落他手里的——今天太子府上的人去谢府取谢言的衣裳,谢言那箱子衣裳最新一件都是前年的款了,谢际中和谢夫人谁也丢不起这个脸,所以便送了谢煦的新衣裳来。
谢言和谢煦身量差不多,但谢言要比谢煦单薄一些,谢言将腰封调整几下,对镜看了看,谢夫人当真是疼儿子,这衣裳不仅料子好,剪裁和绣工也皆属上乘。
白得件好衣裳的谢言嘴角含着一抹笑,接过小厮手里的大氅披上,“走吧。”
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漂浮着厚重的潮气,谢言一路走过,发尾润润地沾着几颗水珠。
谢言进门后解下大氅,递给门边的人,厅内圆桌上摆着菜,桌前却不见太子身影,谢言不敢乱走,就原地站着发呆。
这次和下午不同,睡美人太子殿下这次是醒着的,而且并没让他等太久。
一片玄色衣摆从谢言眼下掠过,谢言垂首行礼,“殿下万安。”
“坐。”
谢言直起身,目光落在陆烬身上,一步步走近。
原主性格怯懦且对生人有畏惧感,平日都窝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里面,非必要不出门,哪怕有那么一两次见这位太子的机会,他也只是低着头研究鞋面刺绣工艺,一眼不带挪的。
而任务世界传输给他的剧情线只有文字图片更没有视频,是以这是谢言头次知道陆烬的模样。
书里对他有描写——丰神俊朗、英姿勃发,有日月之辉。
很笼统的几个词,只看书很难想象出这人究竟长什么样子,但如今陆烬不在书中,而在他的眼前。
谢言突然觉得,那几个词竟然用的很恰当,陆烬的俊美并不属于精致那一类,他像是大家酒酣后提笔挥下的,或诗或画,见之能使心神摇晃,却又是无法轻易用几个词形容出的。
很烈的一坛酒,谢言还未来得及闻一闻尝一尝,只是看一眼,就几乎醉了。
他醉醺醺走到桌边,在隔了陆烬两个身位的位置坐下,半杯清茶入口,谢言那点莫名的情绪散去,他再看向陆烬,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谢言愣了下,对他抿唇笑了笑。
“谢公子身体可好些了?”陆烬问。
“劳殿下费心,好多了。”谢言满眼感动地和陆烬表演其乐融融,两人你来我往几句,气氛一时十分融洽。
这顿气氛和乐的晚饭吃到末尾,谢言喝罢小半碗汤后用帕子轻轻按了下唇角,语气没了先前做作的亲热,是一种平铺直叙的冷淡:“那日我摔倒是因为有人从身后推了我。”
陆烬表情无波无澜,不意外不惊讶。
谢言将帕子对着角慢慢叠好,放回袖中,开口道:“殿下果然早已知道了。”
不然不会只将他关一天,不然他今天也进不了太子府的门。
“谢公子今日这般折腾自己只为了这一句话?”陆烬问。
谢言微微偏头看向他,目光纯澈,淡色唇瓣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殿下难道不知,想要同您说句话,有多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