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香》菘渝

8、叶棠

　　“一刀两断？”段无宿戏谑地说，“刚来就听到这话，你还怪没良心的。”
　　摇香从床上下来，腿还是软的，她顾不得这些，磕磕绊绊走到段无宿身边把着他的手臂站稳问道：“这怎么回事？那人刚刚给我喝的什么，好恶心的味道。”
　　“人界的风寒药罢了。”段无宿又把她拎到床上，“站不稳还起来作甚。”
　　“那我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还有，她刚刚喊我香凝……”
　　“入魂此术就是让施术者通过法阵进入到魂魄所在的世界，透过魂魄的记忆看到过往，我施了术，改了叶棠的记忆，你我二人便能在此界中有个身份。”
　　“那你见到叶棠了？”
　　段无宿不满地往她身边一躺，“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居然先问叶棠。”
　　摇香给他挪了点位置，说：“你这不好好的吗。”
　　段无宿冷着脸不说话了，阖眸要睡着了一般。
　　摇香推他：“你怎么不回我？”
　　段无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才回她：“见到了，还跟他打了一架。”
　　摇香：“啊？”
　　“可刚刚牡丹不是说，你俩是好友吗？”
　　段无宿嫌弃极了，“凭他也配？”
　　“你们为什么打架？”
　　段无宿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这混蛋喝得醉醺醺的还敢来拉扯本尊，不揍他揍谁。”
　　“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段无宿撑起身子，无语极了，“他早死透了。再说入魂术不过是窥探之用，还没有改命的作用，他既然注定了死期，没到那日之前是不会有事的。”
　　摇香：“原来如此。”
　　段无宿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然后捉住摇香的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啊！你干什么？”摇香嘴里苦涩一片，手腕吃痛，忍不住骂他一句。
　　段无宿满意的看着牙印留在摇香洁白细腻的手腕上。
　　“人界的药没用，吃这个好得快。本尊的灵力在这里也受限制，变数太多，若生乱恐顾及不到你，这叫回生咒，关键时刻可保你命，如果遇到危险了就催动它，本尊会立刻赶来救你。”
　　摇香抚摸着那个印子，一会儿的功夫，它就变成了一片金色的叶子，“可我，灵力用不出来了。”
　　段无宿说：“早猜到了，本尊这般厉害的人物都受压制，更何况是你。催动它只需捏一下就好，不需要灵力。”
　　若不是跟承殊那个废物绑在一起，他怎么会被削弱这么多，想到这里段无宿的表情更加厌烦阴郁，恨不得马上解了这根破绳子然后把人捉来千刀万剐。
　　“行了，看到你没事就行，走吧。”
　　摇香：“去哪？”
　　段无宿：“自然是跟本尊一起，难不成你还想待在这？”
　　讲真的，摇香不太想走，先不说段无宿带着她这么个灵力尽失的小妖还好不好搞事情，单说这个房间，这身装扮，还有桌子上摆的糕点，一切都那么合她心意，除了不能随意外出之外，这才是她出谷后真正想过的神仙日子啊。
　　摇香摇头，快乐的摸摸头上的发髻：“我不走，我呆在这就行，免得拖你后腿。”
　　段无宿盯了她几秒，忽然冷笑一声，伸手扯她背后编得精致的小辫子，“你是不是嫌本尊给你编的头发不好看？”
　　恭喜你，猜对了。
　　但摇香不承认，段无宿也没勉强她，她不愿意走，那两人一起便一起留下，他对住哪倒是没有什么要求。
　　第二日一早，段无宿自己出了门，走之前还不忘趁着摇香没醒把她的头发揉得一团糟，满意的看着她鸡窝一样的头发，才施施然的离开。
　　叶棠生活的地方叫凤鸣古城，地处偏远但也算得上繁华，往来的商人、士兵和一些修仙散人络绎不绝，而叶家在这里乃是修仙第一大家。
　　叶棠作为叶家这一代的独子，家族资源都可着劲往他一个人身上倾斜，把他养成了娇纵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个性，整日流连烟花会所，是青楼楚馆的娇客。
　　他的好兄弟段诉也不遑多让，年纪轻轻腰缠万贯，偏偏是个风流多情的性子，爱往那粉红纱帐里钻，这两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便互相引为知己，说是知己，也只是两人间互相吹捧的叫法，在外人看来，这俩人称一句狐朋狗友狼狈为奸才更加贴切。
　　段无宿刚一脚踏进叶府，迎面就撞上了来人气势汹汹的一拳，他灵活的避开，转眼一看，赫然就是昨日刚被他揍过一顿的叶棠。
　　“你做什么？”段无宿皱着眉问。
　　“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段兄，好端端的你打我干什么？你看我的脸都成什么样了！”
　　段无宿这才正眼看了下他的脸，确实五颜六色惨不忍睹。
　　考虑到之后还要靠他来找到解除三由绳的法子，不好在这时跟他闹翻，段无宿随口胡扯：“你昨夜喝醉了酒，轻薄了一位姑娘，我见拉扯不开你，只好动手。”
　　叶棠愣了一下：“我……轻薄姑娘？不对啊，咱们昨天不就在天香楼喝的酒，就算我……那也算不上轻薄吧？青楼里面搂搂抱抱不正常的很。”
　　“难不成”，他吞了口口水，“难不成我轻薄的，是香凝姑娘？”
　　“我是不是误闯了香凝姑娘的房间，打扰她养病了？我可真该死，段兄，怪不得你要揍我，我、我不是人！”说着竟举起手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段无宿没想到自己就说了一句话，这人自个儿就把来龙去脉编齐全了，只是香凝这名字乍一听还有点耳生，他费了会神才想起来是摇香如今的名字。
　　“你怎么不拦我？”叶棠的手不尴不尬的悬在脸颊旁边，不舍得打下去。
　　段无宿抬抬手：“你随意。”
　　叶棠：“……”
　　“段兄，不若我亲自去向香凝姑娘道歉吧，毕竟以你和她的关系，没准儿就是我未来嫂子，我唐突嫂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段无宿：“我和她的关系？”
　　叶棠说：“是啊，她都为你寻死了，可见用情颇深，依我看，此等痴情女子世间少有，段兄你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段无宿的脸色顿时变得一言难尽，想不到摇香在这居然是这么个章程，为情所困，寻死觅活？
　　“呵。”他冷笑了声，“愚不可及。”
　　叶棠瞪大了眼睛，一脸谴责：“段兄这话可就过分了，人家姑娘一片真心，你不说感动，起码也该有几分动容吧，这话说得是不是太没有情面了。”
　　“行了，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讨论这些的，是有事要问你。”段无宿不耐烦的打断，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
　　“什么事？”
　　“叶家好歹自称是凤鸣城的第一修仙世家，连大妖混进了城中都不清楚吗？”
　　叶棠：“什么大妖？我不知道啊，段兄你可别吓我。”
　　段无宿嫌弃的看着他这幅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叶棠追问道：“哪来的大妖，你在什么地方看见的？”
　　“天香楼，牡丹。”
　　“牡丹姑娘？！”叶棠震惊得破音，“怎么可能。不对，你又不是修仙之人，怎能识破大妖的伪装？”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行啦，别开玩笑了，听闻最近城中开了一家斗蝈馆，咱去看看？”叶棠压根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毕竟凭他俩的资质，别说大妖了，就是个散仙他俩也打不过。
　　段无宿无视他的邀请，自顾自往叶家的内阁走去。内阁里笼络了许多奇珍异宝，其中不乏护身的法宝，叶棠见他去的方向不对，跟在他身后嚷嚷：“段兄你走错了，我的院子在左手边。”
　　段无宿觉得吵，便施术将他钉在原地，取了腰牌进了内阁，见着什么防御类的法宝都统统收归囊中，然后一股脑的塞给了正躺在床上挺尸养病的摇香。
　　摇香：“？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段无宿：“防身。”
　　不满他压着自己的头发，摇香推推他暗示他往边上挪挪，段无宿原本都闭上眼了，被她一推掀起一只眼皮瞥她。
　　“你不是都给了我回生咒了，怎么还要这些。”摇香往身后拢了拢被他压乱的头发。
　　“往日我做的大多是杀人用的东西，在这里灵力受限，一时半会做不出护你的法器，这些好歹也算看得过眼，你先带着，等出去了再亲自给你做。”
　　这些东西随便拿一件到外面都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在段无宿的口中也仅仅只是“看得过眼”，要让叶家的人听见了不定要怎么吐血。
　　“那个牡丹是个鸟妖，你要当心些。”说着他不爽地掐摇香脸，“所以昨夜叫你跟我一块走你为什么不走。”
　　“牡丹是鸟妖？”今日一早牡丹又来看了她，依然是温温柔柔的样子，看不出一丝妖气。
　　“可是牡丹人挺好的呀，早上还给我带好吃的。”
　　段无宿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虐待她了，怎么一点吃的就能哄得她从昨晚的满心防备到现在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出牡丹人好的话来，忒没出息。
　　见段无宿不说话，又闭上了眼睛，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原本就白的皮肤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摇香问他：“你最近怎么了，在谷里的时候你很少睡觉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别吵。”段无宿把摇香乱动的脑袋摁在胸口，声音里鼻音很重，明明得过风寒的是她，他却比她更像个病人。
　　“到底怎么了？”摇香拿发尾在段无宿脸上撩来撩去骚扰他，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段无宿眼都懒得睁，准确无误的把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捏住，威胁道：“再皮咬你。”
　　摇香“嗖”一下就给手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