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岁聿十六

10、沉倦

　　午时三刻，秦明卿硬生生拉着迟钰便往殿外出，“啧，干什么干什么，粗鄙”迟钰一脸嫌弃地拉开秦明卿扯着他衣袖的手，他的两臂向后张了张。

　　睡了三个时辰该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去用膳了。

　　他回首望去，殿内陆瑾年还未离开。今日他的好师父收拾地清爽的很。长发束管，那三千青丝都被轻银冠扣束在脑后。此时，他正整理着自己桌案上扔的东一片西一片的书册。

　　迟钰坐在台下桌案前睡了多久，陆瑾年便连着讲了几个时辰的学。他的神色微恙，近乎冷白的皮肤，眼下一片淡淡地青灰。

　　陆瑾年像是有所感应的轻抬眼皮，朝他们这边看去，迟钰看到他的眼中带着沉沉地倦意。

　　迟钰：“……”

　　“阿钰，你在看什么”秦明卿见迟钰一直回首迟迟不扭回头，便也向后望去。“哦对，陆少师怎么今日看起来如此憔悴，你不是暂时在他府上么?”显然，秦明卿也看到了陆瑾年那憔悴孤寂的身影。

　　“哟，秦少主的消息还挺灵通，我才刚入住进去，明卿兄你便知晓了”迟钰笑着打趣道。
　　虽然秦明卿是他的兄弟，也算是是他的知己。只不过，这京城的小道消息也传播速度也算是惊人了。如若听者有意，岂不是对方一晚上和那个女人上了塌，不也能了如指掌??

　　秦明卿一脸无语:“你竟然怀疑我”。

　　迟钰笑着说闹道:“得得得，我怀疑你干嘛?呸，你也配！”

　　秦明卿：“……我看你就是揍”话罢他扬起拳冲着迟钰身周———的空气恶狠狠地锤了一下。

　　“呵”迟钰很“宽容”地笑了笑。他慢条斯理地绕着自己的几绺青丝，满眼含着欠揍的神色说道：“你打得过么?”，他事先料到秦明卿会奋起锤他，及时闪身躲到了秦明卿背后。

　　迟钰明知此举他会遭到来自秦少主的一阵毒打，他仍是手欠的顺毛似的摸了摸秦明卿的发顶。又是一脸坏笑着背起手来:

　　“人家睡没睡好关我何事儿啊?难不成……”他顿了顿，继而说了句如霹雳般从天而降的骚话：“难不成明卿你觉得，我把他上了?”

　　秦明卿：“... ...”而后他忽而暴起，准备手刃这个在如此场合也敢说这些污言秽语的崽种，他暴躁道：“迟钰！！我****”

　　艳阳烈烈下，少年们追逐打闹着，年少傲胜，好不肆意。

　　... ... ... ... ... ... ... ... ... ... ... ... ... ... ...

　　陆瑾年明显是昨日便没睡好，迟钰自是知道其为何精神气儿如此之差，毕竟谁梦游了半个晚上，睡觉也不踏实，精气神儿能好到哪去？只是方才秦明卿问起。他不便提起罢了。

　　毕竟是自己的师傅，起码也不能让其过于失了颜面，方才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揭露自己听学睡觉的“恶行”。

　　————————醉京堂———————

　　迟钰：“... ... ”人这么多的吗，迟钰望向人山人海地挤满了一堂，说“就算是满京城的世家子弟也不该如此之多啊？”

　　“嗯？弘文馆可不仅仅收世家子弟，平民子弟也是收的”秦明卿领着迟钰这个第一天来弘文馆的去排队打饭，他一边说道：“只不过排不进甲等班罢了。”

　　迟钰：“... ... ”

　　说到此，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安静下来，为何平民子弟排不进甲等班①，这是二人都明白的道理。

　　平民子弟再过于优秀，在此情境下，永远只是豪强富贵的仕族的垫脚石。无论平民子弟再怎么寒窗苦读，怎么程门立雪，终是比不上那些个天生含着金汤勺的富贵人家的天生命好。

　　世家子弟，再不济，也能在朝中混个闲职，吃公家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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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钰默默地要了盘宫保鸡丁和鱼香肉丝和碗米饭，随着秦明卿胡乱和人凑了一桌吃。

　　用膳时，迟钰正吃着，忽而想起了什么。
　　迟钰：“……陆瑾年不也是平民子弟出身”，他捯起一块鸡丁，举在唇边却迟迟未动。

　　陆瑾年不仅仅只是平民子弟，可能连子弟也称不上。当年他作为文武双冠，谣言流传颇多。

　　最具有可信程度的是，他本是圻州有名大户家的庶子，不知何缘何故，那大户人家将他弃置在外，从不管束，连最基本活命的钱粮也不给。

　　如果谣言是真，那在如此条件下，他又是如何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位置的呢?可能是，一步一算计，强硬拖着一身病骨，攀爬上今日如此之高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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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呀，闻苑你看，那不是陆少师吗?他怎么来了”迟钰的耳边飘过一句，那是还未变声的姑娘，她那声音的音尾还勾着点娇俏。

　　迟钰猛然向门口望去，只见那一身白衣的某人飘然进了醉京堂。他的脸色虽未和方才那般差，但仍是明显带着倦色，他一进来便看到了呜呜泱泱打饭地人群。

　　陆瑾年：“……”

　　“咦，是嘞是嘞。陆少师怎的今儿个来醉京堂了?”另一个姑娘娇嗲嗲地很身旁的闺友谈论着。

　　“要我说呀，这弘文馆上百的人中，当属陆少师为榜首!”一位谈吐间甚是豪亨的千金大小姐说道。

　　迟钰微怔：“……什么榜?”，随后他转过头去问询那位姑娘：“好姐姐，你们说的是什么榜?”

　　“呵呀，你是刚来么，怎么连‘榜’也不知”那姑娘见迟钰面生，却又生的好看，忍不住和其多说道了两句：“这榜呀，全名叫无双如玉榜，是我们私下里啊，给弘文馆少师，弟子按面貌排的榜”

　　迟钰：“……”什么玩意儿???

　　那胆大如“流氓”的女弟子看着迟钰面容清秀讨喜的很，忍不住逗道：“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啊？看你着实可爱的紧。过两日，姐姐去给你拉票去”。

　　迟钰满脸黑线道了句谢便转回身来，视线跟着陆瑾年的身影，不断移动。

　　很好，他排上队了。

　　嗯，排了一半儿了，距打上饭还有二十几个弟子。

　　很好还有二十整个就能.......哎？？怎么走了？？？？

　　自己就低头舀了勺汤喝的功夫，他怎便走了？？？迟钰瞠目结舌地看着陆瑾年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醉京堂。

　　迟钰看这那人寂寞孤清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一时竟是五味杂陈。那人来来去去始终都是孤身一人。

　　打小便是孤身一人，自然是颇为渴望着温情的。但又极为惧怕对方一时兴起过后的冷漠。所以，他宁可从不沾染上他人赋予地温情。面上温润如玉，翩翩君子，实则内里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一身漠寒。

　　一身难啃的硬骨，连权倾朝野地沈氏一族都入不了他的眼。硬生生被宁王和沈家夹在中间，不站在任何一方的阵营里，默默地做恩泽天下的事。

　　迟钰：“……”他迅速吃好了饭，斟酌片刻还是趁着此时无人排队，拿了两个煎包用油纸包好，径直向外走。

　　秦明卿说：“唉?你上哪去!”

　　迟钰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道：“ 献殷勤去 ”，便出了醉京堂。

　　他带着那一油纸包的吃食在弘文馆内四处晃荡。“嗯……去哪找某位懒得排队的陆少师呢——”迟钰心里想着。

　　他就如此胡乱地在弘文馆内四处溜达，迟钰略有些后悔：“早知道让秦明卿来带路了！！”。

　　远在醉京堂用膳的秦明卿忽而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啊湫，啊湫”他一脸复杂地想着：“哪个咒本少主……啊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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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文馆占地不小，而让莫名左绕右绕地绕进了一个隐蔽的院内。迟钰：“……这哪啊”。

　　只见阁上是飞檐三重，峥嵘崔嵬的楼阁，西顺山楼，几株桂花枝叶茂盛浓密，微风吹得树枝摇曳，阁前挂着匾额，上面写着“慎学阁”几个大字。

　　迟钰手欠摘了一串桂花，那花是好闻的。细瞧，米黄色地一串在阳光下。阳光照射到的地方，花儿开得很稠密，而照不到阳光的枝头就稀稀疏疏地几串儿，三三两两的。

　　这世上有些人就像一串不知名的花卉，粗心的人只嗅到香，而有人却会独留下来问一问，记住它的样子，静心侍弄。

　　迟钰抬眼向阁上望去，好似有个人在凭栏远眺。那人面熟的很，斜飞入鬓的剑眉，凤眼垂眸半闭，三千青丝仍是高高束起着。

　　不亏是被弘文馆的女弟子们评为榜一的美人儿，眉眼能入画。他脸上挂着明眼人都能看出的消愁。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愁，只是陷于迟钰这位误闯之人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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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那人不知是困倦了还是怎的，径直入了阁，不再肯向外“抛头露面”。

　　而此时此刻，迟钰倚着桂花树，唇间细细地嚼着桂花，唇齿间都盈满了桂花地清甜香。

　　见陆瑾年进了阁内，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打定了心思，离身轻轻扫了扫身上不存在的尘，向楼阁走去。

　　———————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