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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雪 ...

  •   十二月,期末周,结课作业本就多的让人昏头转向,专业课的老师还大手一挥,不顾学生们的哀声怨道,在原本就有的期末考试基础上,又多添了一份论文。

      以至于我规划得好好的复习计划被临时打乱,熬了好几天夜才堪堪确认了论文的大纲。此时宿舍空空荡荡,不同专业的舍友们早已出发去参加联谊,只剩我打着哈欠坐在电脑前,为了避免用眼疲劳,还把亮度调得暗了些。

      桌面上先前拜托舍友带的咖啡喝得只剩最后一罐,手已经养成了肌肉记忆,一勾一用力,拉环被轻松打开,熟悉到有些反胃的香气涌入鼻腔,屏住呼吸一口气给自己灌了大半,好苦。

      还是没办法习惯咖啡的味道,真讨厌!吐了吐苦得有些发麻的舌头,哈了几口气。要不是信介寄来的茶叶早就被喝光,我才不会选这种方式提神呢。

      不过咖啡发挥效用的速度很快,刚刚那些能让人闷头就睡的困意一下就跑得无影无踪,大脑细胞活跃得像在我的脑内跳踢踏舞,论文被踢得飞了老远,反而给我留下了胡思乱想的余地。

      ……啊,这么说来,好久没见到信介了。距离上一次见面似乎已经过了三个月,可恶,异地恋也好讨厌!当初自己到底怎么想的要来这么远的地方上大学呀,留在兵库不好吗!虽说要是真留在兵库也不一定能天天都和信介见面啦……

      但如果离得近的话,就能像以前那样,翻过所有阻拦我奔向他的墙和他见面吧。毕竟爬树翻墙什么的我最拿手啦,小时候我可是还帮信介掏过鸟蛋,抓过独角仙呢!虽然最后都有把它们好好放回原位了。

      什么时候才能再翻一次墙到信介的院子里呢,想见面。哪怕事后要承受信介式训话我也甘之如饴啦。

      拧开保温杯,看见印在杯身上充斥北信介风格的提醒——「不要忘记喝水」,心情瞬间变得好了些,这种被监督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话说这个杯子也是信介送的,沉甸甸的重量拿在手里好安心。

      这些想法要是让信介的后辈们知道,我肯定能收获一大堆敬佩的目光吧,也许还会被阿兰吐槽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啊,听着好变态!诸如此类的。

      可我是真的很喜欢被信介监督的感觉嘛,超有安全感的,不太理解为什么排球部的其他人都对此心有戚戚。

      室外的寒风穿过合得并不严实的窗户,呼呼作响,把室内温度也跟着拉低。我呼出一口白气,给自己加了件外套,又蹲坐回电脑前不住发呆。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夜晚,好寂寞啊,现在信介在做什么呢?会像我想念他一样,想念我吗?

      LINE上和信介的聊天结尾是昨天的互道晚安,往上翻是我委屈的和他抱怨论文好难写得头好痛,他没有回,大概是在忙农田的事情。过了一会才慢腾腾回复,不仅认真看完了我写的论文大纲,在安慰我的同时还不忘给我传了一份与论文内容相关的资料。

      再往上是我和信介互相分享日常生活的照片和零零碎碎的小事:路边的小猫、农田里的庄稼、食堂的包子、擦地的墩布……我们即使不在同一个地方,生活依旧交错着,就像未曾分离一样。

      信介一直觉得自己每天做的事情很平常,不明白为什么我那么执着的想听他的事,也问过我每天听他说同样的事情会不会觉得无聊,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只能对他实话实说,明明「北信介」本身就是最最有趣的存在了,绝对不会感到无趣的。

      如果非要给出一个理由,那就是我最喜欢北信介了。

      呜,最可靠的信介大人……我抽了抽鼻子,伏在桌上侧着头,点开聊天框吧嗒吧嗒地打字。

      [信介,好想你:( 想和你一起吃豆腐汉堡了;( ]

      异地恋真是糟透了。

      –
      说实话,从有记忆开始,我和信介就没有分隔得这么远过,我们从小就是只有一街之隔的青梅竹马。

      在闲暇时,大人们总会聚在一起聊天,北奶奶慈祥又和蔼,在聊到她家信介时脸上总会露出自豪的笑容。那也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非常乖、懂事起就会帮忙做家务的听话小孩,和我这种到处招猫惹狗,疯玩起来会沾一身尘土泥巴回家的小孩是天差地别的两种类型。

      真正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家附近的小公园。当时的我对堆沙堡情有独钟,一放学就会跑去公园,占据沙池的最中心位置。

      北信介就是在我堆好了一个超完美沙堡的时候出现的,他手上还提着超市的袋子,看上去是帮家里跑腿凑巧路过。

      那时候的我胆大包天且自来熟,见到北信介那标志性的,像毛笔一样的发色就立刻超大声向他打招呼:「北奶奶的孙子,你好呀!」

      彼时还圆头圆脑的小男孩疑惑地歪了歪头,他大概是不认识我的,但还是礼貌停下脚步:「你好,我是北信介。」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同龄人,我炫耀似的向他360度展示了自己的杰作:「信介!这是我堆的城堡哦,是这里最高最大的!你看,这里还有房间的窗户,和那种普通的完全不一样,住进去的话还能在这边晒太阳,怎么样!」

      他听得很认真,琥珀色的眸子亮亮的,好像妈妈藏在橱柜里不让我吃的甜甜的太妃糖。末了他还朝我点点头:「很厉害,做的很漂亮,你的手好巧。」

      「那信介要不要试试,超级有意思的!这边可以让给信介堆哦,这样我们的城堡就可以在一块啦。」我向右边挪动一大步,期待地看着他。

      他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手上的袋子:「我……」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断替他补上还没说出口的话:「北奶奶在等你回家吧,那我们下次再一起玩!」

      公园的小孩慢慢变得多了起来,我向他伸出了小尾指:「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啦,来拉钩呀!」

      北信介的嘴角微微弯起,也没在意我指缝里的沙土,两只小尾指在喧闹中紧紧相勾。

      「好。」

      得知我和信介变成好朋友后,妈妈从一开始的高兴变成了后来的担忧,她忧心忡忡地嘱咐我千万别把信介这么乖的好孩子带坏了,不然她没法和北奶奶交代。我发自内心地觉得妈妈是在小题大做,她太高看我了,谁能带坏信介呀!他可是以前陪我玩沙子的时候都能默背第二天要抽查的课文的人!

      一定要说的话是信介在带好我,多亏了他,我因贪玩落下的课业以一种神奇的速度被补足。不仅如此,信介是一个很有规划的人,还很擅长把好习惯带给别人,作为他的儿时玩伴,好动青梅,我受他的影响最深。

      从小时候的,要做完作业才能去玩、要注意个人卫生、玩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到长大以后的,做事情要有规划、要注意健康管理、要打好基础……

      把我从小时候的疯丫头变成如今外表非常能迷惑人的淑女,北信介功不可没。导致妈妈每次见到他都笑得合不拢嘴,甚至他还能接上我妈妈心血来潮时念叨的育儿经。

      人们常说父爱如山,信介虽然和这里面的主体完全无关,但在我眼里他真的像山岳一样稳重。

      ……就是有的时候会让我很有压力。比如说哪次考试没考好,他都会拿着卷子坐到我对面,一道题一道题拆开来给我讲,那双沉静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我只能举双手投降,承认自己在上课时有不小心走神。

      信介那不赞同的目光很好的帮助我戒掉了摸鱼的习惯。

      而其他时候都还好,因为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所以那种压力压着压着也就习惯了。

      在这就不难看出其实我的性格有点糟糕,小事还好,在大事上常常会优柔寡断,每当这种时候都会纠结半天,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就会拉着信介求他帮我做决定。

      尽管外表不显,但北信介其实是一个有些强势的人,他的强势是很微小却又细水长流的。不会刻意引导别人的思维,只会直白的把事情的利弊摊开讲得清清楚楚,最开始不信任他也没关系,吃到教训以后下一次便会乖乖听话了。让我时常会觉得自己是被信介温水煮青蛙里的那只笨蛋青蛙。

      平常聊天时他的话不算多,基本都是我在叽叽喳喳,他在旁边听,偶尔还会针对我的话提出一些建议,这些建议往往一针见血,准确得可怕。

      我们也会聊到梦想。那一天的晚霞红得艳丽,暖暖的光晕倾泻在他灰白的头发上,清俊的少年偏头看过来的样子,眼里好像有光。

      「为什么要犹豫?那是你从小就喜欢的事情吧。已经把地基都打好了,不去尝试就放弃会很可惜。」

      我缓缓开口:「嗯……我是很想去读建筑类的专业啦,但是那个学校离信介很远,所以……」

      「我啊,会留在这里务农。」他语气温和,像小时候一样勾住了我的小尾指:「哪里也不会去,农田也不会长腿跑掉,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说出这些话的当事人却完全没有该有的自觉,神情平静极了,我沉默半响,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这是约定吗?」

      勾着的手指被放开,温热的手心贴了上来,我的手掌被扣住,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他摇摇头:「这是告白。」

      在我震惊的目光下,北信介打开挎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白色的纸递过来,接过以后我定睛一看,被上面瞩目的婚姻届几个字搞得大脑一片空白。

      北信介倒是冷静:「奶奶说婚服不着急,可以选你喜欢的。」

      不是,等等,从告白跨越到婚姻届也太快了吧??这是能出现在同一时间的两件事吗??

      连梦想都来不及纠结了,我迷茫的被他送回家,迷茫的得到了一个落在额头的告别吻,再迷茫的吃饭洗澡,直到躺上床翻来覆去的发现自己睡不着时,我依旧很茫然。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再去看那张婚姻届,才注意到下方北信介的签名,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种莫名其妙就被套牢的感觉好奇怪啊!

      –
      没有回复,信介应该早早就睡觉了吧。我熄灭屏幕揉了揉眼睛,幸好明天是休息日没有课,今晚可以通宵。捡回被我抛到爪哇国去的论文大纲,苦兮兮地敲击起键盘。

      夜色逐渐褪去,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斜斜地照射在地上,染出一片朦胧的金。

      眼睛已然十分疲劳,眼皮子直打架,一罐咖啡支撑一整晚还是太勉强了。我关掉台灯,保存完电脑的文件,刚准备去床上补一会眠就听到舍友喊我名字的声音。

      她们兴冲冲地打开宿舍门,我刚想打招呼就听见其中一个舍友激动的声音:“你男朋友在宿舍楼下等你诶!”

      诶……?我眨了眨眼,晕晕乎乎的脑袋一下没转过来:“谁呀?”

      “你男朋友啊!就是你手机屏保上的那个!”

      我闭上眼,几欲倒进温暖的床铺。

      喔,我男朋友啊。

      ……?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信介吗?他怎么来了!

      瞬间止住往床上倒的架势,我鞋子都来不及换,踩着毛绒绒的棉拖鞋就跑下楼。

      现在这副刚熬完夜的脸色肯定很憔悴,要被信介担心了,早知道就不熬夜了!我痛苦地想着,一点也不漂亮,一点也不容光焕发,要被信介看到超级久违的邋遢的样子了,呜呜,还有身上穿的狐狸睡衣,好幼稚好傻,真是的,干嘛跑那么急呀!

      脑海里两个小人在愤怒地左右互搏,可是,这可是时隔了三个月的见面……一秒钟都不想等待了!

      十二月的风刮得我脸生疼,北信介就站在宿舍楼旁栽种的观景树下,围着围巾,穿着厚厚的棉服,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

      仅仅只是三个月没见,他好像又捂白了一些,那条红色围巾很衬他,我坚信这是上次我寄给他的防晒霜的功劳。

      在他想抬步向我走来之时,我已经不管不顾地闷头冲进了他的怀里。

      “不要跑那么急,小心摔跤。”他小心翼翼地接住我,常年做农活的青年有一身好力气,他的语气有些无奈。

      “信介、信介!你怎么来了!”我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把头往熟悉的怀里埋了埋。

      “因为我也想你。”他说:“要吃豆腐汉堡吗?刚做好就带过来了。”

      “当然要吃!不过信介选手好犯规。”我嘟囔着抬起头:“像这样的直球攻击我不就只能给一百分了嘛!”

      “那要重新打分吗?”他低头亲了亲我的脸颊,有些凉:“吃完东西要过一会才能睡觉。”

      熬夜肯定被发现了!但信介不挑明那就是没事!

      “不,信介已经满分了。”我奋力摇头,坚定地说:“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不想回去宿舍,想和你一起嘛!”

      北信介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

      临走之前他还把自己身上的棉服脱下将我整个人裹住,刚牵起手,就看见天上慢慢飘下的点点雪花。

      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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