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花还记得》SanEuk

3、第一朵花-第三章

　　“我是真没想到咱俩见得这么快。”
　　“我他妈也没想到居民楼里能有人飙车啊。”
　　警方在盘查死者生前轨迹的时候发现了我与他的重合路线，笔录问询和排除嫌疑的时间比我想的要长，从讯问室出来已经是第二天夜里八点了。我在问讯中得知，死亡的这孩子和我昨天尸检的孩子就读的是同一所高中。
　　许健川今晚没什么活，就在科室等我过来送肺切片检材，没想到却听到我家被重型机车撞了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接我。
　　“什么情况？”
　　“一个高中的小子大半夜在我们小区骑摩托，结果玩脱了撞进我家了。”叹了口气，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孩子开车速度很快，差一点就把我也带上了。”
　　“你没受伤吧？”
　　“没事，我躲得比较快。警察调查了一下监控，那孩子是自己开车在我们楼盘晃悠，最后应该是刹车失灵了，意外撞到我家。车的左后视镜被撞掉了，杆子跟着车头一歪，一下贯穿心脏，当场死亡。”
　　“人生无常，什么意外都有。”掏出烟盒，许健川递给我一根烟让我提神，“检材带过来了吗？”
　　“在我大衣口袋里，还在门卫寄存呢。”叼着烟点燃，我实在有点撑不住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困意，靠着墙不愿意再走一步，“你去拿吧，你是编制内的，跟我这个前嫌疑人走太近小心出问题。”
　　“你就贫吧，那我先去拿检材然后回科室，科里今晚就我一个人，还没人值班呢。你抽完了就赶紧找个地方休息吧，结果出来了我联系你。”
　　“成，回见。”
　　头痛欲裂，我按着太阳穴顺着墙蹲下，无意识的吸着手里夹着的烟，视线呆滞的停留在警队走廊的地砖上。
　　外面的雨好像还在下，跑进来的人鞋子湿哒哒的。我听着那跑步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随后跃入我的视线范围。
　　是个男孩子，穿着一双白色的抽带布鞋，牛筋胶底，沾了水之后跑起来带着刺耳的擦挫声。脚比较小，看起来也就三十七码左右，个子也不是很高，也就一米七左右。他穿了一条深蓝色校裤，上身是白色蓝领T恤小腹，肩上还有对称的红线肩缝。他的头发很长盖住了后颈，被雨水打湿了之后额前的发丝软趴趴的散在额头两边。
　　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味。
　　“孩子，你找谁？”值班的警察拦住了那孩子的路。
　　“警察叔叔，请问这里有一个昨晚骑摩托车死亡的男孩吗？“他的声音很稚嫩，听起来绵软青涩，手脚也很纤细，皮肤白净。
　　“你是他什么人？”
　　“我叫戚永乐，是他同学，他妈妈接到认尸电话晕倒了，我就住在他家楼下，他家里人让我先过来看一下。”
　　同学？死人的事情怎么会拜托一个同班的孩子过来认尸？
　　“你也是同庆高中的学生？”
　　“对，我和他是同班同学。”
　　“怎么又是高二三班的...”老警察放低声音嘀咕了一句，随后为难的拒绝了男孩的祈求，“不行啊孩子，一你是未成年人，第二你不是这孩子的直系亲属，按照规矩我们不能让你认尸。”
　　“可是我认识他啊！”
　　“不行，你先回去吧，你家住在哪？叔叔找人送你回去。”
　　烟抽完了，外面的雨好像小了很多。我捏着烟头起身到门卫取了我的衣服，脑子里盘旋不断的还是刚刚那个孩子和警察的对话。
　　同庆高中，我记得昨天赵铭泽送来的那个孩子，档案上写的学校好像也是同庆高中。
　　连续两天，两个同庆高中的孩子死在我面前，这也太巧了吧。
　　踏出警队大门我就看到了缩在门口的白衣少年，他身形瘦小，坐在石阶上，白衣服后腰的位置被台阶蹭上了灰尘。他好像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没有声音。
　　“不回家吗？”
　　听到我的声音，他诧异的转过头看着我，那双眸子生的漂亮，眼眶红红的，突然让我心里冒出了梨花带雨这个词。
　　他是个很漂亮的男孩。
　　“他们不让我看我同学，我不能回去。”
　　“可是他不是你的家人。”
　　“但是我们是好朋友。”
　　他的理由很幼稚，可是我却能理解。人生最大的变故不过是生死，阴阳两隔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春天的风很凉，尤其是雨夜。我把大衣口袋里的个人物品揣进裤兜，走到他身边给衣服披在他单薄的肩上。他吓了一跳，起身想要塞回给我，却被我阻止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还是个孩子，没必要就不要接触尸体了，如果你还想在这等他父母过来见他最后一面，就把衣服穿上再等，现在夜里天凉。如果你想通了要回家，我可以送你回去。”
　　凉风吹过了一次又一次，他就抱着我的衣服，身子轻微的颤抖着。他就低着头站在我面前，好像在权衡我说的话，片刻后他吸了吸鼻子，我看到了那白净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随后他把衣服塞给我，仰头看着我平静的选择了后者。
　　“送你回家衣服也是你穿，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下大，别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