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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五) ...

  •   ??太上皇亲征,只带走了一部分武将和一半大军,毕竟进可攻退可守,若有不测,也损伤不了新朝的元气。朝中新帝继位,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色,新帝也提拔了不少自己的臣子,毕竟更新迭代,江上代有才人出。都城人家中的生活并未因此受到多大的影响,只要皇帝在,管他九五之尊上坐的是谁,只要皇宫里有人,他们的主心骨就在,国和家就不会乱。

      程家最近可忙了,家里有几个月份大的妇人,稳婆早早就候在府里,就看哪一个小家伙等不及,先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程老太太许久都未曾这么高兴,大儿子出征早已抛之脑后,最疼爱的小儿子大半月都未曾提及,整日里就东院转到西院,看了二儿媳妇,再去看二孙媳妇,还得去看看孙女程姎,就能听到她独具特征性的笑声在整个府中回荡,一向视财如命的老太太,把自己箱底的珠宝,一样一样分了又分,早早就准备好了,一边分一边念叨,这下子不用期盼生男生女了,一下子怀了三个,总得有一个是小子,一个就成,转念又一想补充了句,女娘也不错,都是女娘也好。哈哈呵呵,这个给姎姎家的,这些给萋萋家,这些送给老二家的,余下这些,这些不能动,这些给少宫和嫋嫋,我们嫋嫋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没有嫁妆那怎么能行。

      原来人与人真的能够和解,少商听着大母声声念叨,好像心底里没有那么恨这个老太婆,却也无法彻底根除心底里的怨念,无法心贴心的回应她的亲昵,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吧。曾经伤害过的你的人,就这样原谅,所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人的心胸更广阔呢。

      府里最先出生的是万萋萋的双生子,少商头一回瞧见大外甥,不,应该算是老二和老三,听说大兄家是一儿一女,可是他们没回来过,所以自己没见着,那这两个就算大外甥了,不仅生了儿子,还生了两个,程老太太高兴的都抱不过来,又回去把本来留给少宫的那部分,取了好多,给了这两个曾孙,万家老夫人也搬来程家小住,一同照顾小曾孙,新生命的到来,仿佛也冲淡了全府上下的担忧。青苁和程姎,这两个母女也都在夏末,迎来自己的孩子,姎姎有了自己的弟弟,青苁抱了儿子,还喜提小孙女,程家二房一扫多年的阴霾,迎来欢声笑语。

      让少商高兴得当然不止这些,莲房也生了小女娘啊,往日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如今也是别人的阿母了,少商带孩子都有经验了,抱着莲房的闺女爱不释手,还厚着脸皮让孩子叫她义母。热闹是热闹,不同的是,所有人抱着孩子看的开心,最后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停留在少商的脸上,然后满脸的惋惜。少商知道,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就比如,阿母白日里府里府外忙的不可开交,笑脸相迎接受着同僚邻里的道贺,抱着孙儿们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入了夜,一个人躲在房中时,担忧着次兄,思念着阿父,暗自垂泪。

      是啊,那怎么能忘记呢,少商自己,偶尔听到西北的战事,不也替某人担心吗,想来心中也是没有全然忘却,不然,袁善见一直以来默默相陪,自己不会毫不动心,心中已经有了选择,又岂能再容下别人。就如宣太后,自己以为,她搬出皇宫,不想做那皇后,是她放下了,其实只是克制着,不要用距离来成全别人,你说她放下了,自陛下出征起,她再未开怀笑过,没去过怀安王府,也未曾外出,春日里山花遍野,少商想带她出去走走,她也毫无兴致,程府小公子满月酒,少商请她前来,人倒是来了,送了贺礼,饮了杯薄酒便走了。她心里牵挂的紧,看不得人多热闹的地方。少商觉得,应当是只有阿母与她,同病相怜吧。

      今年的生辰,不在宫里,也没人记挂着要给她办千秋宴,怀安王提起过,被她回绝了,前方战事吃紧,也没有几个人,就不必破费了,带着孩子过府来吃顿饭便罢。越姮着宫人送来了贺礼,吃穿用度都有,十分周全,少商也过来陪她,仅有的几人围坐在桌前,她笑中带泪,她这身子本就支撑不得多少年岁,可此时她当真盼望着能多留几年,见他平安归来就好。席间,有人送了东西回来,来人风尘仆仆,说是自西南快马加鞭赶回,贺宣太后千秋之喜,宣后当场落泪,他一直都记得。将士的家书一直都有送回,阿姮每次都会把信笺送来宣府,宣后却从未回过只言片语,就让他当自己狠心吧。

      “神谙吾妻,见字如晤,夫在外安好,勿念 ......”每看到一行字末,就读不下去,想她宣神谙熟读经史典籍,一目十行,怎就区区一封书信读不下去,随手递给一旁少商,“烛光太暗,我瞧不清楚,你帮我看看。”

      少商接过来,一字一句读完,平平淡淡的家书,连阿父写给阿母的都不如,每次阿父写了书信回来,大母都要拆开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让人当面一字一句的念,提到谁了,就会拎出来,说教几句,问到她自己,那就乐不拢嘴,好大儿没白心疼,提到阿母,阿母脸颊飞起红晕,再肉麻一点,无非便是想之念之,盼归家团聚。次兄写给萋萋阿姊的,要有文采的多,也更多些小夫妻间的甜蜜话,大母不逼着着一起看,让她自己回房自己瞧,可是萋萋阿姊会拉着少商一同去瞧,炫耀给她瞅,勉为其难的说,让她感受一番恋爱的酸臭味,嗯~不得不说,是有点甜的酸牙,少商都懒得再看那些腻歪的文字。

      再看文帝写的这,感叹一句,不愧是当皇帝的人哈,写个家书都文绉绉的,官话说的那叫漂亮,本来想瞧个八卦啥的,屁都没有,连个肉麻的字都没有,想啊念啊的,更是没有,若不是开头这几句话,都要怀疑是不是军报送错了。

      “女君,陛下说他在外,一切都好,月底就到益州郡,他说蜀郡和巴郡的路不好走,多是高山,穿行过林子里,多有蚊虫,他说巴蜀之地的饮食多辛辣,他吃不习惯,肠胃渐渐不好,他说那边的人不论男女,都能吃苦耐劳,农田庄稼长势极好,而且会做生意,集市非常热闹,摊贩小吃种类繁多,就是口味偏重,想来你若是在,应当吃不习惯,他说西南地区气候适宜,瓜果酸甜多汁水,是你最喜之物,可路途遥远,多是不能送回之物,就挑拣了些易存储的,让人送了回来……”

      少商自己转述完,都没有底气,通篇写山写水,写人写物,就是不见一个字说想你,真是唉,再看宣后,她淡淡的听完,放了碗筷,说自己吃饱了,嘱咐其他人多吃点,切莫浪费粮食,自己先回房了。少商怕自己是不是没念完或者漏掉了,反复看了几遍,确实再没有旁的话,以自己文采不多的小脑瓜儿思索许久,也没猜出来这信啊,到底是思念,还是不思念,大约只有他们自己懂吧,帝王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测。

      转眼到了年末,今年正旦,大军不归。凌不疑带着霍家军,沿着西北,过凉州一直往西到西域,给鲜卑和匈奴很好的震慑,这些人不怕中原将军勇武,怕的是将军年少,因为只要有他在,至少三五十年,是不可侵犯的。

      文帝此行主在西南益州境内,益州毗邻唐旄、发羌,在蜀郡时,击败当羌首领,残兵往西逃往发羌,唐旄、发羌地广人稀,又多是高山高原,此地人多豪迈粗矿,一次打怕了,便躲着再也见不着,做好边界线上的防护就行,好在此地上临凉州,再往西北靠着昆仑山,翻过山就是于阗,还是我朝境内,再往西南要去最远的永昌郡,再绕去益州郡,最后去荆州,穿过荆州再去最南边的交州。这些地方早些年都是靠兵力打下来的,可当地的一些世家盘踞已久,远离司隶管辖,州郡官员折子懈怠,需要时常来敲打敲打,好确定他们不二之心。

      东南便轻松许多,豫州、涂州离的近,多是亲贵的封地,一直盯的紧着,尚未有何纰漏,而出过事的,比如彭城王、凌益一干人等,已经收拾过了,其他人自然有所收敛,那么便只余下荆州和临海的扬州,可一路走水路,日行千里倒也快些。

      只是往南去,毕竟路途遥远,年关若是折返,来年再去,便又要浪费许多时日,所以这个正旦,其实倒也没冷清多少。朝中有新上任的臣子,借着年节走亲访友,拉拢关系,而新帝也要借着年关,嘉奖朝臣,与百姓一同欢庆佳节,新政策的施行,还有各关卡互通农商,似乎比往年还要热闹,那再热闹的,还要是各府新添多少人口,就如程家一眼望去,都是小人儿,亦如皇宫中,新帝为稳固朝局,不得不接纳他们送入皇宫的妃嫔,美人也好,妃子也罢,什么张美人,慎嫔,刘妃,光是这一年新入宫的,就有六位,而皇后崔凤笙,还没来得及生下自己的孩儿,就开始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人多了,自然也就热闹些,多了些鸡零狗碎,拈酸吃味,还要守着规矩,日日来长乐宫请安,越姮也不得不见她们,见了吧,就要忍着烦躁,听她们叙说一些糟心的事,帮儿子理着前朝,还要替他管着后宫,越姮才深深体会到,这一条条规矩,是有多劳心劳累,她突然有些羡慕神谙阿姊,若她不苛求所谓青梅竹马的情谊,是否也可不必束缚在这四方的皇城中。

      少商瞧着自家女君越发清瘦的身形暗自忧心,本就带着病,平日里又不好好用膳,这怎么行,可劝也劝了,总推说胃口欠佳,换着样式做,也不见吃进去多少。

      “记得之前在长秋宫,女君被五公主气的吃不下饭,少商想了法子哄骗你,勉强用了些清粥,那时,陛下还夸臣女聪慧来着,如今,少商想破脑袋,竟也不能让女君开口,怕是要辜负陛下的赞许了。”

      “是我自己实在吃不下,尽折腾了你,按理你这手艺愈发精进,菜色无不尽善尽美,味道应当极好,可入了我这嘴,总食不知味,竟白白糟践了这些佳肴。”

      少商知道,她日日记挂着千里外的人,一想到书信中所说,各处的饮食方式皆不同,他吃不习惯,竟在府里也能感同身受似的。“女君教导少商多时,自觉已进益良多,可唯有一事,困惑不已,请女君开解。”

      “哦?何事如今还能难着我们少商君?”

      “你说,男子生来就能够学骑射,上战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那女娘为何不能呢?”

      “谁说不可,你阿母不就是英姿飒爽,战功赫赫的女将军,这么好的表率,怎得,少商君眼睛瞧不见么?”

      “可我阿母是有武艺傍身的,当然可以上阵杀敌,但是更多的是像我这般,不会拳脚功夫的女娘,男子在外征战,我们又当如何?便只能在家中傻等着吗?”

      宣后陷入沉思,兵力是权衡一个国家强弱的标准,自古以来,出门远征的将士万千,而他们身后定有亲人等候,是母亲亦或是妻子,盼着了,凯旋之日便是重逢之时,若是战死了,出征之日就是分别之日。可好似从未有人提及,在家中等候的女娘们应当如何。

      “行军粮草是不可断的,所行之处虽说也能补给,可农人收的粮要上交,又要留够一家人的口粮,便难有余粮变卖,且军营用量数量居多,量多则价低,采买会扰乱地方粮价,所以是由各州郡统一征集,再根据朝中下达的旨意送往各地,所以我们女娘在家中耕种,可确保各方粮草。再者,兵将出行,衣物是必要的,损耗也多,朝廷虽有织造司专门负责此处,可用量大时,也会发放布匹,让村舍妇人帮忙缝制,总之,我们女娘绝非是在家中痴坐傻等,万事啊,总有我们的一份力。”

      少商见她听进去了,连越太后都称赞这位是女军师,这点小事,又岂会真的难倒她,少商只是想让她明白,她也能做好多的事,忙起来,大约就不会整日忧思了吧。

      “对哦,说到此,虽然我们府里不至于要我亲自下地耕种,我这笨手笨脚的也不能帮忙缝制衣物,可我擅长机关器械,可以帮忙改进农耕器具,更改水利,便于浇灌,还有好多可以帮助到别人的地方。”

      “是,我们少商君,那可大有作为,实在不该日日陪着我,拘在府里。”

      少商眼中闪着期盼的光芒,“上元灯节过完,不多时就要春耕了,女君可愿再同少商出去走走?”

      “也好”,宣后明白自己这身子,若不是记挂着那人,思念着未归的几个孩子,或许也熬不过这些时日,就是生前,总想再回故土,看看少时居住的地方,自己这身白骨,死后是要葬入皇陵的,可她不愿与他同穴,死后还与阿姮去争,可这也是无法更改的,自己更愿意落叶归根,魂归故里,哪怕立个衣冠冢,或是剪断头发葬了也成,自己大半生都为旁人活着,最后这点心愿,就亲自去实现了吧。“那我们就一路往东南去,路上缓着走,你可愿陪我回一趟寿春?”

      “恭敬不如从命,听女君提及多次,早就想去看看,到底是怎样一方水土,竟然能养出这般好看的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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