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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七回(下) ...

  •   【辞江宁坚白登舟】

      指着那叫素文的少女:“这是你小妹锦儿,小字素文的。”又道:“这是我家你大嫂。允中,是你见过了的……”

      大家彼此招呼。兰芝笑说:“母亲说了半日的话了,只怕身子乏了,不如让云妹妹给您诊一诊脉吧,云妹妹好医术,连太公都赞她呢。”

      看云贞诊脉,允中就退了出去,丫头也去门外候着了。屋里只留下蒋锦和陆兰芝,静默无声。

      云贞凝神诊了半晌,又问白氏的饮食寒热等事。兰芝一一作答,说:

      “……去年春天,就时时身热出汗,发作了有一个多月,请医用了几剂药,也不见效,倒是自己慢慢好了。今年春天又发,就重了些,换了几个医生诊治,还是时好时坏的。最近十来天,愈发重了,有时,一天竟要换四五遍衣裳。”

      云贞问:“月信可还有么?”蒋锦答道:“月信还有,只是从去年开始,就不大准了,有时早,有时迟,总是迟的时候多,现下又有两个多月未行了。”

      白氏疲惫一笑:“我这几天,不知是着了凉,还是这个病的缘故,身上一阵阵寒热往来,前两天晕眩的厉害,动一动就天旋地转,只躺在枕上不能起身。人都说,治病治不了命,我想着,这病只怕是治不好的了。”

      蒋锦道:“母亲怎么这么想,昨儿我还听大哥二哥商议,要去扬州寻太公来瞧病呢,今儿可巧云姐姐就来了,可见这个病就要好了。”

      云贞微微一笑:“伯母不必担心,这病,原是这个年纪妇人常见的,只是伯母身上发的厉害了些,并不是大症候。”

      兰芝道:“看母亲这会儿的精神,倒比前两天好的多了,想是您见了云妹妹,心里欢喜了。”

      白氏也笑了:“可是呢,今儿说这么多话,倒还不觉什么。只是身上空乏,像浮在半空里似的。”

      云贞道:“伯母病中,还是要多休息,精神好的时候到院儿里走散走散,总以心情愉悦、不要劳神劳力为好。”劝她躺下了,又向蒋锦和兰芝问些家常起居的事。

      兰芝陪着云贞一同出来,穿过堂屋,走至里面一个次间,看陈设,似是蒋毅读书写字的地方。蒋钰和允中都在这儿。

      蒋钰微笑道:“云妹妹辛苦了,可看着怎样?”

      云贞略沉吟:“倒不十分要紧,只有些关碍处,要与祖父商议了才能处……”

      正说着,见蒋铭走了来。向蒋钰道:“大哥在这呢,方才李劲说,陆大哥和陈升他们回来了,等大哥一起商量明日铺子里对账的事。”

      蒋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问云贞道:“妹妹是要见了太公再开方么?”

      云贞:“我先开个方,服几剂药,稳住眼下的症状再说。”

      允中备好笔墨,云贞略作思索,开立了一张药方:“这个方子,先服两剂看,见效了也只需再吃两剂,之后是要换方的。”

      蒋钰道:“好,拿药却是方便的。”将方子递给蒋铭,命他去抓药。蒋铭应了出门去,不一时却又踅转回来。蒋钰问:“怎么了?”蒋铭不答话,把手里方子递给了哥哥。

      蒋钰接过看时,只见上面密麻麻写了十几味药,顶头一个便是“麻黄”,心想:本来就是汗症,怎么还会有这发汗的药。又看下面,写着归苓参芪等,另还有柴胡桂附诸药,分量有大有小,与平素所见较大差异。

      心内思忖,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把方子递给了蒋铭:“你快去吧,别耽搁了。”蒋铭就不多话,接过方子匆匆去了。

      这里蒋钰看了看云贞,笑说道:“妹妹莫要介意。”云贞笑了笑。回头与兰芝叮嘱了几句服药禁忌的话。

      落后,蒋钰和允中一同陪云贞往前院来。到垂花门处,正碰见一个穿着藕色比甲的大丫头,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小儿进来。见了几人,便在路旁站住了,含笑叫声:“大少爷。”

      那小孩子喊了声:“爹爹!”小跑到跟前,蒋钰抚了抚他头,问:“见过太公了?”丫头答道:“是,刚见过才回来”。

      云贞眼前一亮,看这丫鬟生得风姿绰约,莹静柔媚,十分颜色。心中诧异:这样美貌的丫头,把正经主子都比下去了,寻常谁敢用的?桂枝也在后面暗自吐舌。

      过了垂花门,蒋钰告辞去了,允中陪着云贞去见蒋毅。小厮走来告诉:“三爷,老爷和周老太公去书院叙话了”。两人就到书院里来。

      这书院在东北角,是个小小院落,整洁雅致,左手墙边儿种着两棵石榴树,结着几个石榴,对面三棵桂树,桂花也已初开,清香袭人。耳房旁侧一丛修竹。廊檐下台阶上摆着一溜盆栽的菊花,已然开了几支。

      允中引着云贞进到里间书房,只见满壁的书橱,靠南一张大书案,案上放着笔墨纸砚,收拾得规规整整。周太公与蒋毅坐在靠里茶桌旁,吃茶说话。

      见云贞来了,都叫她坐,云贞就在祖父身边坐了,允中陪在下席,执壶斟茶。太公问起白氏情形,云贞大略说了症状,报了脉息:“左寸、尺甚为细弱,左关沉伏。右寸亦是细弱,微有附骨。两手均见弦脉。”

      坚白点了点头:“你开方子了?”云贞“嗯”了声,把用药与祖父讲了。坚白沉吟道:“扶阳固表,自是首要的,只是无法一蹴而就,后面还需得看证调方。”

      云贞:“是这样。不寐时辰不定,但在寅时总是醒的。脉有附骨,偶有嗽白津,应是肺家寒饮,久虚成积,还要尽早处置才好。”

      坚白:“要是预置方剂,你有把握么?”云贞想了想,摇了摇头。

      坚白思忖着道:“既如此,就是要随诊的了,你看……怎么安排才好呢?”云贞道:“贞儿听祖父安排。”

      蒋毅在旁问道:“内人这病,可是有什么要紧,或妨碍处么?太翁不妨明言。”

      坚白笑了笑:“病是可治的,倒不必心焦。只是病况繁复了些,虚实错杂,要随诊调方,才能保得痊愈。”

      蒋毅便问:“太翁莫非有什么事,不便久留么?”

      坚白道:“我这次过来,原是要去句容,看小儿通序,可谁料昨日到了寺里,收到他书信,才知道他已经去扬州寻我了,说应天家中有事,要我见信作速回去。”

      蒋毅顿了一顿:“如此还真是不巧了!太翁可能想个万全的法子不,如若不成,也不能耽搁太翁的事。”

      坚白笑道:“医家哪有撂下病患不管的道理?我正想呢,赶上这次贞儿在,大娘子的病又是她诊的,不如叫她留下照看,过个十天半月,料也无碍了。来时路上,陆家小哥儿说,他们大概半月后回应天,不如到时候,就让贞儿与他们同行,若是错开了,再想别的法子,你看如何?”

      蒋毅因妻子的病烦忧已久,这回一定要治好了才行,早想让云贞留下来,只是不好先提,见坚白说了,喜道:“如此最好了,太翁想的周全,蒋毅万分感激。贤侄女住在这儿,就教她和锦儿一处,她们姐妹也好亲近亲近。回去应天,不论是否与陆家兄弟同行,我都另外着妥当的人送她,保她平安到家,请太公尽可放心。”

      周坚白笑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弘之,不是我自夸,贞儿不是那闺中娇养的女孩儿,她自幼跟我行医,四处行走,也有一些识见决断,她一向身子强健,性子也稳重。有陆家哥俩结伴走就行了。到时你酌情安排,不必太过费心。”

      蒋毅陪笑道:“虽是这么说,到底女孩儿家贵重,还是仔细些才好。”又说:“这段时间侄女在家里住,自家人相待,要是有甚简慢处,还请太翁和贤姪勿怪。”

      坚白:“弘之你又说见外话了,”转过头来问云贞:“贞儿,你说这么可好不?”云贞微一笑,看了看祖父,欲言又止。坚白和蔼道:“有什么话你就说,这又没外人。”

      云贞含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外公一个人回去,路途遥远,我有些放心不下。”坚白笑道:“这孩子!我惯常一个人行走的,现在虽是老了,身子骨也还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蒋毅在旁说道:“侄女虑的甚是,这倒是我疏忽了”,就要给坚白安排个长随跟着。坚白坚辞不要:“身边多个人碍手碍脚,还不够我絮烦的!”几番推拒,蒋毅看他态度坚决,便罢了。

      坚白嘱咐云贞:“我不在,诊病的事你自己做主,别的事,就听你伯父伯母安排。”云贞应喏了。

      允中听见如此说,连忙走出来,跟陈安交代了。回转来,仍在一旁斟茶。

      坚白笑说:“这老三,还像小时候一样,文文静静,又有眼色。那年我来,他还不到十岁。咱们去学里看虞先生,别的小儿都跑去玩了,独他一个,还在那里念书。见我们来,就过来行礼,要写字,他就伺候笔墨。”

      蒋毅:“是了,我几个孩子里,就是这最小的,最乖顺,又懂事,是以内人疼他,又是从小带在身边长大的,对他比铭儿和锦儿还要看重些……”

      允中听他们称赞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笑了。云贞听话听音,才知道允中并不是白氏生的,原是庶出。

      周坚白道:“没记错的话,含光是中了解元的,后来没再进学么?”

      蒋毅道:“是。乡试取中之后,他就此把学业歇了,学着做些经营往来,这二年,家里经济的事都交给他,我不怎么留意了。我想着,我也渐渐有了一点儿年纪,这一大家子事务,总得有人管。他母亲没的早,我只希望他能乐天知命,留在我身边,就不必到功名场上,与人争竟高低了。”

      坚白点头道:“这样也好,也是你做父亲的一片爱护之心。”又道:“当年虞先生督教甚严,想来铭儿和中儿还是要科考的?”

      蒋毅点头道:“是,铭儿去年秋天已过了乡试了。他年纪还小,总要经些世事,见识些人情甘苦,才好为官入仕,倘若一味的从书本上学来,只恐拘泥不化,器量不成。今年春天就没让他去考试,只在家跟着他大哥,学做些事情,历练历练,过两年开科再去考,也不迟。”

      周坚白赞同:“我就说么,你蒋家教子总是与别家不同,通晓人情,洞明世事,确是为官治世的根本,有你这一番苦心,他将来做什么不成的!”

      蒋毅:“太翁过赞了。”又看允中:“中儿还小,科考的事,过两年再说也不急。他自己知道用功上进,又有两个哥哥扶持,我倒是不怎么操心他。只是……”

      沉吟一下:“只是小女锦儿,三年前订了亲事,是如今应天府府尹张焘公的小儿子,婚期就订在来年四月。锦儿嫁过去之后,还请太公费心,时常关照她。”

      坚白笑道:“老夫不过一介草民,怎能跟府尹家相比,况且,你们蒋家也是有根底的,锦儿嫁过去,我们不去叨扰也罢了,你这话说的,岂不是反过来了?”

      蒋毅道:“太翁是自家人,就不说那些虚辞客套了。锦儿嫁过去,离家千里,来回传个消息也要费些时候,太翁离的近,又是有识见的长辈,万一孩子遇到甚事,总得有个大人帮她拿主意。即便太平日子,太翁的医术我们也都知道的,以后少不得您老人家费心,时时照拂她。”

      坚白听他说的恳切,便道:“这话不消说的,咱们世交,若有需要之处,岂有不尽心的?贞儿也在,以后到了应天,就让她们姐妹常相来往,互相照应着便了。”

      因坚白和悟因师父还要叙谈,当晚回寓所歇息。正要走,蒋钰回来了,说起有经纪行熟识的朋友,包了船要去应天,后天一早出发。蒋钰就把坚白的事同那人讲了,那人从前经蒋钰帮忙开脱过官司,现下生意上又有求于蒋家,有这机会,巴不得奉承,便请太公一路同行,好生服侍。

      坚白笑应了,又在江宁盘桓了一日。次日见到陆家兄弟,陆玄无论如何给太公带上一份盘程。又次日,蒋钰送坚白到友人舟上,启程不提。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七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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