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以战之名》叶宫

7、斩恶念晴明施禁术，遇博雅结伴赴京都

　　当晴明第一次察觉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时，一切已经难以挽回。

　　是他亲手放出了这个怪物、这个京都所有的混乱之源、这个有着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完全陌生的人。

　　不，也不能说那是完全陌生的，毕竟深藏在自己心里的恶，实在说不上是多么陌生。

　　每个人都有善恶面，好与坏的区别只在于善恶比重的不同。通常来讲，大善之人也有小恶，反之大恶之人也必有小善。

　　你找不到一个心中全然是善或者全然是恶的人，自然，也不该存在大善大恶集于一身的人。

　　但是晴明怎么也没有料到，他自己就是哪个本不该存在的兼具大善大恶之人。

　　他的脑海中时常会闪过很多极其疯狂的想法，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感到刻骨的恐惧。

　　晴明身为阴阳师，天职就是守护整个京都百姓，但是他真的害怕如果任由这些恶念肆意发展，终有一天，他倾尽全力守护的京都会被他自己毁灭。

　　因为只有他知道，全盛状态下的自己，破坏力会有多么恐怖。

　　之后他常常梦魇，噩梦里，繁华的平安京忽然火光冲天，到处飞舞着百姓们的断肢残骸，鼻腔里尽是腥臭难闻的气味，耳膜里全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每次他都会被自己噩梦里那些惨绝人寰的画面生生吓出一被子的冷汗。

　　毫无疑问，晴明是深深热爱着这个世界的；

　　它或许残酷，但正因为残酷，所以那些挣扎生存的生灵们便才显得更加美丽；它或许不堪，但正是有了这些不堪的对比，一切美好的事物才分外可贵。

　　可是只要想到有一天，这些他所热爱的一切会毁在自己手上，哪怕这只有万分之一的微小可能，晴明都难以忍受。

　　他整天都在良心的煎熬中忐忑着，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蚕食的滋味，让他几乎发狂。

　　就在这个瞬间，一个实则更加疯狂但听上去非常合理的想法跳出了他的脑海，再也挥之不去。

　　如果我能剥离心里所有的恶呢？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焦心的感觉，终于有一天，他还是犯下了此生最大的错。

　　他亲手把黑晴明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了出来，从此以后，京都仿佛染上了一层阴霾，而晴明，也被注定了将与黑晴明斗争一生的宿命。

　　之所以把红叶托付给酒吞童子照顾，就是因为从京都哪里传来了有关黑晴明的消息，这是他对自己实施禁术以后，黑晴明第一次现身。

　　于是他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却最终发现，他还是来晚了。他几乎翻遍了整个京都，却没有发现丝毫黑晴明的踪迹。

　　晴明其实一直都存着侥幸心理，黑晴明一直不出现，或许是他只愿意待在阴暗邪恶的角落里苟且偷生，但不管怎样，只要黑晴明一天不现身，他就可以麻痹催眠自己，没有关系，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一定能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一切因他而起必然也该由他了结。

　　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没有人值得信任。

　　而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他已经错过了打击黑晴明的最好时机。

　　黑晴明之所以不出现，必然是为了韬光养晦积蓄力量，他潜伏在每一个黑夜里，用他诡谲而恶毒的双眼窥探着整个平安京，野心勃勃，伺机而动。

　　现在，他终于打算向他、向背叛并抛弃他的整个世界展开报复。

　　晴明已经晚了一步，他不能再错下去。

　　若说如今还有谁能帮助他打破这种困境，唯一的人选只能是他的好友，不死不灭的占卜师八百比丘尼了。

　　晴明终于决定把一切都和她坦白，从最初他发现自己可怕的恶念到最后对自己实施禁术的疯狂。

　　他想过最坏的打算，即使八百比丘尼再也无法认可他这个友人，但是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拯救这些无辜的百姓。

　　晴明紧紧握住手里的折扇，坚硬的扇骨几乎被他捏碎，他一身水蓝色的羽织再不复从前那般一尘不染，那无论何时都淡然自若的脸上是八百比丘尼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憔悴。

　　这还是那个一贯仪态端方、温文尔雅的阴阳师晴明吗？

　　她印象中的晴明永远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可靠模样，人们盛赞他“兰芝玉树、温雅端方”，不知是多少京都少女的梦中情人。

　　但现在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脆弱而无助的等待着长辈的批判。

　　八百比丘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握着晴明的双手。

　　晴明望着她不含一丝责备的眼神，突然什么担心都不复存在。

　　因为他知道，八百比丘尼会一直和他站在一起，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灾难。

　　这一刻他突然充满了力量，晴明终于真正的振作了起来，他决定主动出击，追踪黑晴明。

　　如同黑晴明了解他的想法一样，他也可以轻易猜到对方的打算。毕竟从本质上来讲，他们是同一个人。

　　所以最终的相遇，也是必然的发展。

　　这是晴明和黑晴明的第一次正面交锋，然而，结果却出乎晴明的预料。

　　他居然惨败在黑晴明的手下。他们有相同的力量，但唯一不同的是，晴明有太多的杂念、太多的顾虑，而黑晴明的攻击意图却更为直接和纯粹。

　　晴明知道，靠单打独斗是永远也战胜不了黑晴明的。

　　他需要联合所有有生力量，找准机会给黑晴明致命一击。

　　晴明现在要做的就是保存实力，如同黑晴明当初所做的那样潜伏在暗处，隐匿自己，谋而后动。

　　所以在他逃脱之后，一边和八百比丘尼保持着联系，一边四处打探消息。在得知酒吞现状的时候，晴明虽然担心，但力有不逮，只能拜托八百比丘尼照顾好他，让他成为未来战场上非常重要的助力。

　　他还需要找一个人，那就是博雅——那个有着皇家高贵血统的公子哥儿。

　　八百比丘尼告诉他，破解京都之祸的关键只在三个人身上：茨木童子、鬼使黑和神乐。

　　茨木童子和鬼使黑那里八百比丘尼早做好了稳妥的安排，但是对于神乐，也许是因为年龄太小并且对她知之甚少的缘故，八百比丘尼怎么也无法完全放心，所以才会冒着虚弱期临近的风险来告诉自己博雅也许可堪重任。

　　要怎么才能找到博雅？这个倒简单，因为比丘尼知道，神乐是博雅的妹妹，而博雅也正在想方设法的找神乐。只要他放出和神乐有关的消息，不怕引不出博雅。

　　他们相遇在离黑夜山不远的一处广袤的荒漠上。

　　那个男人穿着红白相间的劲装，袒露出古铜色的精壮胸膛，他毫不费力的拉满了弓弦，臂上肌肉的线条连成一道完美的弧度，处处透着饱满的力道。

　　“怎么，你想和我打一架吗。”

　　博雅俊逸的脸上还带着灿烂无比的笑，闲适而慵懒的语调，仿佛他们是多年不见的友人，但只要他的手一松，那黑亮的箭矢必然朝着晴明的心口飞掠而去。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倒是随时愿意奉陪。但我以为，你会更想先了解有关神乐的消息。”

　　晴明一脸兴味的端详着眼前这个充满力量的男人，看来八百比丘尼说的不错，他一定会是将来战场上必不可少的助力。

　　晴明的话让博雅收起了找人打架消遣的心思，他找了神乐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结果，现在突然冒出个人告诉他有神乐的消息，看服饰，好像还是个阴阳师，真是奇怪了，那小丫头能和阴阳师扯上什么关系？

　　“你先说来听听，说完咱再打不迟。”

　　还真是个对打架有莫名执念的人，晴明好笑的想，像博雅这样的好战分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位“贵公子”。

　　“你大概也听说过关于京都救世主的事吧，但是还有一点你肯定不知道，在占卜师的预言中，神乐是能帮助救世主的关键人物。现在各方人马都在往京都聚集，如果你还想找到她，不如和我结伴，一同赴京。”

　　博雅听完晴明说的话之后，心情很是有几分复杂。

　　他妹妹失踪了那么多年，他对她的印象少的可怜，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快要记不清了，但是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他那本该娇生惯养的妹妹，即将和什么倒霉救世主一起拯救苍生，难道这京都已经孱弱到要让一个小姑娘上战场的地步了吗？

　　“好，我们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那个黑晴明到底长什么样，能把这繁华的平安京搅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因为我叫晴明啊。”

　　博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场面又一度十分尴尬。他就知道，只要在这个破地方，永远都没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