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以战之名》叶宫

2、酒吞回忆昔年情，红叶之变咎于黑

　　“酒吞童子，我的挚友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本大爷要喝最烈的酒，泡最美的妞！放眼整个妖族，没有人是本大爷的对手！”

　　“哈哈哈哈你不愧是我茨木童子的挚友！所有的妖都该臣服在你的强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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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恍惚惚中，脑海里不断倒出的零碎记忆似乎要将他吞没。

　　那年酒吞童子刚满十岁。

　　他记得那天天气很好，他遇见了茨木童子，那个穿着厚重铠甲、一副睥睨天下姿态、但明明还比他瘦弱许多的白发及腰的少年，还长着一个极为丑陋可怖的黑化枯骨左手。

　　慢慢的，关于那段和茨木童子厮混的年少时光在酒吞童子的脑海里愈发清晰，回忆像一幅幅被匠人精心描绘的画片：

　　这张是初见时茨木被他打的鼻青脸肿，原本说得上帅气逼人的精致五官完全不成样子的窘态；

　　这张是他们相约夜猎，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生动场景；

　　这张是有天他俩突然一言不合，打的昏天黑地，黑夜山里其他的妖怪只敢远远的躲着他们，然后相互抱紧瑟瑟发抖的滑稽景象；

　　这张是与敌人交战时，完全放心把致命弱点暴露在对方面前，丝毫不担心被暗算背叛的热血场面。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酒吞童子觉得如此合自己的胃口，有时候他们甚至不需要用语言来沟通，一个眼神足以表达所有。

　　所以当茨木童子决定离开时，酒吞童子其实是有点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的。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听到这些话时，拒绝的下一个反应便是希望能与他同行。

　　他觉得再没有人比他适合当茨木的旅伴了，他们可以继续嚣张恣意的在这片大陆上彰显自己的强大力量，一起傲立妖族顶端，开创一个新的百鬼时代。

　　然而他的想法最终还是被茨木童子坚定的拒绝了，这个时候，他所熟悉的茨木童子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他看不懂的神色。

　　最终他看着茨木临走的背影，冥冥中感觉到，他们总归还是会再次相遇的。

　　既然茨木已经离开，那么这黑夜山也没有了再待下去的必要。酒吞童子也离开了这里四处游荡，就是这时，他遇见了一个叫晴明的、据说是非常厉害的阴阳师。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每个和他打过一架的男人最后都变成了他极为要好的朋友。总之，他的旅伴，非常自然的由茨木童子变成了阴阳师晴明。

　　然后因缘际会下，晴明救下了一个红衣女子。

　　那个笑起来温柔的令人沉醉的女人，那种还带着天真和娇俏的眼神，轻易的让他一见钟情，初见的悸动，心脏似乎就要炸开在胸腔。那感觉，好像蕴含着一股危险的疯狂，仿佛罂粟一样让他甘心上瘾溺亡。

　　“本大爷看上的果然最美。”

　　之后晴明突然需要回京都处理一些十分棘手的事，顺理成章的，就把红叶托付给他照顾。

　　酒吞童子当时心里的狂喜差点没直接感谢那个搅得平安京天翻地覆的大麻烦。

　　因为他正沉浸在友人晴明无意间给他助攻的狂喜之中，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爱惨了的红叶，在听见晴明说道“京都”时那骤然发亮的明媚双眼。

　　因此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乖巧天真的红叶会背着他偷偷离开。

　　他简直无法忍受自己的无能，居然让人在他眼皮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更不能接受的是，那不是别人，是他心心念念、一门心思发誓守护的红叶。

　　那几天他似乎是发了狂似的寻找，几天几夜，长途跋涉，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仿若行尸走肉。

　　终于，他在离京郊不远的地方，发现了红叶的踪迹，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找到水源，那种急切和渴望，足以令任何一个谨慎理智的人疯狂。

　　以至于当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时，他下意识的反击完全没有收手试图控制自己的力道，所以也根本无暇注意那个穿着黑色羽织的阴森人类，在被他绝对的力量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时，那双蛇一般怨毒的眼神里蕴含的报复之火。

　　自结束了京郊那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以来，酒吞童子一直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更类似于野兽即将面对危险前惊人敏锐的直觉。

　　之后不知又过了多久，当终于找到了那个他爱入骨髓的女人时，她竟然已是一副诡谲癫狂却愈加绝色的瘆人模样。

　　她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妖怪，吃人嗜血的鬼女红叶。

　　她再不是他初见时那温柔的让人心醉、天真却又不谙世事的模样。

　　他的此生挚爱，世上独一无二的红叶彻底消失了，眼前这个在他看来丑恶至极的女人，占有了他所挚爱的一切，她身上扑面而来甜腻的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

　　“你们对本大爷的女人做了什么！”

　　愤怒让他一头桀骜的红发瞬间变白，暴走的力量几乎灭杀了整个枫叶林里全部的妖怪。

　　“酒吞大人！这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那个……那个叫晴明的阴阳师干的好事！”

　　“对对对！就是他！那个叫晴明的家伙！我们都看见了！我们都可以作证！”

　　几个青面獠牙、体型庞大的恶鬼用尽办法试图缩小自己匍匐在他的脚下，他们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直视他，真是弱小到有辱恶鬼之名。

　　“晴明？你们是在告诉我，远在京都、刚和我分别不过半月的友人，用他神鬼莫测的阴阳术飞越了大半个平安京，只为再跑来伤害他曾经救助过的女人吗？本大爷的眼可不瞎！”

　　“他，他的样子很奇怪，虽然是人类，但给人的感觉比我们这些邪恶的魑魅魍魉还阴森！还穿着一件黑不拉几的羽织，可怕极了！”

　　“那个阴森的人类......难道是八百比丘尼所说的黑晴明？！”

　　这半个月以来，整个平安京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黑暗的阴影，都城百姓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紧接着酒吞童子突然发现，他的友人晴明，仿佛人间蒸发一般销声匿迹。直到听闻唯一和晴明有关的占卜师八百比丘尼在不久之前放出关于黑晴明的风声——一个和晴明有着完全相同样貌的黑暗阴阳师。

　　“京都之祸，皆因黑晴明一人。”

　　这些事情现在细细想来，一件比一件让他心惊。

　　那天在京郊遭遇的袭击，当时因为寻找红叶的想法太过急切，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身着黑色羽织的阴森人类其实像极了晴明，不，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晴明。

　　那么被他打败后那个充满报复意味的眼神......难道红叶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

　　酒吞童子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气血逆流，心中愤怒仿佛能毁天灭地，他恨黑晴明，恨这个占有了他挚爱之人躯体的女鬼，但他更恨的，是自己。

　　这一切罪恶的根源，不是鬼女红叶，不是黑晴明，是他酒吞童子。

　　他身上，沾满了在这个枫叶林里埋葬的所有生命的鲜血，像是一枚枚烙印，刻在酒吞童子的灵魂深处，要他铭记，要他永远活在暗无天日的煎熬之中。

　　这一切已经不能用物是人非来形容了。

　　所以当他再次遇见茨木时，尽管酒吞知道自己并不是不在乎茨木的，他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不想明白。

　　他的心无时无刻不饱受着煎熬，枫叶林里那一声声厉鬼呼号，直刺耳膜，成为了他难以摆脱的梦魇。

　　他根本无暇顾及茨木的感受。

　　最终茨木愤然离开，酒吞想，这是他欠红叶的，他必须还。

　　酒吞童子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很多人，很多话语，那些人和话语都告诉他，有些事你永远不能做，有些话，永远都不能说。

　　但当他眼睁睁的目睹了茨木决绝离开的萧瑟背影，心中还是莫名刺痛。

　　那个曾经比他还还矮小一点的少年，经年过后，已经是一个拥有宽大脊背的伟岸男人。可也许，他们再也恢复不到那种，一个眼神就可以彼此理解的关系了。

　　很多年之后酒吞再想起当初在黑夜山的时光，仍然觉得那是他一生里最舒心畅快的日子。那时候他可以天天和茨木一起嬉笑怒骂，他们随心所欲，无忧无虑，活的放肆而张狂。有些美好的记忆是永远不会因为什么人、什么事而尘封褪色的。

　　他不知道和茨木此生是否还能再相见，但是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终归会有打不破的原则和放不下的责任。

　　鬼女红叶，就是他一辈子的债。

　　但他怕是永远也还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