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皇脱单指南》陈银川

16、白衣人

　　敲门声一直在响，听见声音的听荷龇牙咧嘴，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去咬人。
　　“奚牧玥，开门。”
　　门外的声音僵硬生冷，像是各种响声拼凑在一起的，叫人听了后直起鸡皮疙瘩。
　　“没想到动作这么快，听荷，挡住他。”
　　奚牧玥拢了拢乳白色大氅，不等他往床下钻，自己眼前就成了一片纯白。
　　“别动”
　　听荷的声音有些急切，好似奚牧玥的一举一动牵扯着他们的生死一样。
　　视线逐渐能看到了，但看得不是很清楚，像是隔着一层不怎么透明的薄纱。
　　奚牧玥还没搞清状况，看听见房间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无脸人伸着奇长的脖子，凑到桑屿面前嗅了嗅。
　　“你不是奚牧玥”
　　无脸人脖子又伸长了几分，左右看了看，很明显是在找人。
　　“奚牧玥在哪？引路人，交出奚牧玥。”
　　“把他交出来，然后让你们吃掉吗？抱歉，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交出来！”
　　无脸人嘴的位置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不规则的牙齿布满整个口腔。
　　眼看就要被一口吞了，奚牧玥呼吸一滞，身体先于理智跑向了桑屿。
　　奚牧玥被看不见的东西束缚了手脚，以至于他艰难迈出脚步时，桑屿已经被无脸人吞了。
　　“桑屿！咳咳咳”
　　奚牧玥嘴还没闭上，一阵强风灌进他的喉咙，让他差点咳出眼泪来。
　　吞掉桑屿的无脸人在强风中被吹成了齑粉，而桑屿依旧完好无损，连衣角都没弄脏。
　　奚牧玥顿时噤声，退回原地，企图假装刚才那个冲动的人不是自己。
　　一个无脸人没了，后面跟着的几个犹豫了一下，下一刻便争先恐后地挤进来，个个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吞掉桑屿。
　　奚牧玥虽然看得惊心，但没有刚才的紧张感，桑屿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他过去并不起作用，反而还会添乱。
　　无脸人顶着大嘴叫唤，桑屿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听荷落到桑屿面前，满含戾气和杀意的双眸由正常变为漆黑。
　　“出去解决”
　　听荷并没有立马做出回应，而是先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奚牧玥，随后招来一阵强风带走了门外一群无脸人。
　　听荷刚才的眼神，奚牧玥可以确定，如果桑屿不在，听荷刚才肯定已经刀了他了。
　　一开始奚牧玥以为听荷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毕竟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但她刚才的眼神，分明还夹杂着仇恨，这样的眼神让奚牧玥恍惚了一下，记忆中自己从没有见过听荷，可她的眼神，奚牧玥却感觉在某个瞬间他看到过。
　　室内恢复安静，奚牧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注意到罩在他身上的东西已经被收走了。
　　“刚才叫我干嘛？”
　　奚牧玥循着声音抬头，桑屿的五官清晰印在他眼里，这时候他才发现桑屿右眼眼角下有一颗很浅的泪痣。
　　“让你打架出去打，房间太小，我怕你把房间拆了。”
　　桑屿站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嘛？你真想把这房子拆了？”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桑屿沉默的表情真的像是在考虑要不要把房子拆掉。
　　“你这个提议不错，有机会再来试试。”
　　奚牧玥眼皮一跳，听桑屿的口气，这个地方他似乎经常来一样。
　　“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我了。”
　　桑屿一手置于前一手置于后，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颇有一股传道授业解惑的味道。
　　“那些东西是什么？”
　　“那些东西……有一些你可以称之为「人」，另一些就是非人非鬼了，你也可用「那东西」称呼他们。”
　　“所以他们原本也是人？”
　　“差不多”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手中的蜡烛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因为心中的欲念？”
　　“人嘛，总有几个看不开的，贪心的，执拗的，只要心中欲念不散，白衣鬼就是他们的下场。”
　　“啊！”
　　窗外传来一声惨叫，奚牧玥挪到窗户边上，查看情况。
　　原本一片漆黑的村庄，零星亮了几盏蜡烛，房屋的窗户是用纸糊的，一点灯光亮起，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都能通过影子映射到窗户上。
　　奚牧玥对面的屋子里有灯光亮起，一个白衣鬼挪到床边，张开血盆大口就对着床上的人就是一顿吸，半坐起来的人惨叫了一声，随后头歪歪扭扭地晃动。
　　白衣鬼吃饱了后就从房间离开，隔了一会，房间里原本的人也跟着出来，只是他已经变成了和白衣鬼差不多的样子，唯一不同就是他的五官还算清楚。
　　“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同化」，白衣鬼靠吸食欲念活着，能撑过白衣鬼的同化就万事大吉，如果撑不过就会被同化。”
　　“白衣鬼为什么要吸食别人的欲望？”
　　“为什么？”
　　桑屿反问道，这个问题他其实也不知道，这里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其中的一些白衣鬼说不定比他的年纪还要大。
　　曾经他也试图弄明白白衣鬼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来来回回好几年都没有发现什么，然后他就放弃了。
　　“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桑屿愣了一下，随即一笑：“我又不是百晓生，当然也有我不知道的事。”
　　奚牧玥不说话了，这么久相处下来，桑屿给他的感觉就是那种有实力，并且无所不知的人，加上刚才不费吹灰之力解决白衣鬼，这让奚牧玥潜意识给桑屿套了一层很厚的滤镜，结果这个滤镜还没套牢，就被桑屿自己打碎了。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也不重要。”
　　奚牧玥说的是实话，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来找沈卿卿的孩子，其余的都不必在意。
　　“既然如此，那我给你讲一讲阴阳交界之处吧。”
　　奚牧玥裹着大氅，盘腿坐在床上，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阴阳交界之处，顾名思义，就是阳世和地府的交汇之处。
　　能到这里的，大多都是还活着的人，但这些人也相当于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到这里的人一般不会带有阳世的记忆，驱使他们行动的只有心中的欲望。
　　新来的人一般都会有引路人指路，他们刚来时遇到的老婆婆就是引路人，不过因为桑屿的缘故，引路人不敢现身，只能藏在奚牧玥的影子里。
　　来到这里的人能否留下，就看他能不能点燃蜡烛，如果蜡烛点燃了，那就意味着他有留在这里的资格，如果没有点燃蜡烛，那他就会被吃掉。
　　不过这里的吃并不是吃人，而是吃这个人的欲望。
　　想要留在这里，需要很强的欲望，而且自身的欲望还要被白衣鬼吸食，一旦心中的欲望没有了，就会被同化，所以，这里的人也会吃别人的欲望来补全自己的欲望。
　　至于被吃掉欲望的人，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以这种情况死去的人只剩一具空壳，轮回转世只能进入畜生道。
　　说是阴阳交界之处，还不如说这里是一个赌场，赌注便是下辈子，赌赢了，愿望成真，赌输了，对于这一世的自己也没什么亏损，反正都是将死之人，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一直困在这里不得解脱而已。
　　桑屿的话像是自带催眠效果，奚牧玥听着听着就开始打瞌睡，不过这次他没有强撑睡意，而是选择顺其自然，反正桑屿会保护他，睡着了也没关系。
　　奚牧玥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但桑屿告诉他其实现在天已经亮了，只是这里看不到而已。
　　村庄里的人手握蜡烛陆陆续续出门，不过奚牧玥发现这些人出门也只是漫无目的地乱走，好似不知道自己出门要干嘛。
　　“走吧，现在可以出门了。”
　　得知可以出门，奚牧玥心中一喜，这房子又小又压抑，他简直一秒都待不下去。
　　马上要走到门口时桑屿突然叫住他：“等等，记得带上蜡烛。”
　　经桑屿这么提醒奚牧玥才想起得手握蜡烛才能出门，在屋里找了半天，结果还是桑屿在床下发现的。
　　很奇怪，昨晚蜡烛燃了那么久，可依旧保持老者最开始拿给他的长度，好似最开始这根蜡烛就没点燃一样。
　　桑屿从床下找出蜡烛的同时，奚牧玥也从床上翻出了一根蜡烛，两根蜡烛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奚牧玥昨晚不小心磕出的一小块印记也是在同样的位置。
　　“两根？”
　　“你手中的不是这里的蜡烛”
　　“你调包了？”
　　“你点不燃蜡烛，我只能这么做。”
　　“所以，这根蜡烛也不是靠你内心欲望燃起的？”
　　“当然不是，我点不燃这里的蜡烛。”
　　奚牧玥这才想起，来这里的其实都是活人，桑屿一个死了近千年的鬼，自然点不燃这里的蜡烛。
　　“那你调包的是什么蜡烛”
　　“人鱼烛”
　　“就是传说中用人鱼油做成的蜡烛？”
　　“嗯”
　　奚牧玥：“……”
　　好家伙，他手中拿的原来还是一个古董。
　　“你很喜欢？”
　　奚牧玥只顾着看着手中的蜡烛，别没有回答桑屿的问题。
　　“你若喜欢，出去后送你就是了。”
　　“当真？”
　　“当真”
　　“既然如此，那就用来抵债吧，我不是还欠你一箱金条吗？就用这个人鱼烛抵债吧。”
　　“……说来惭愧，借你的金条，比这人鱼烛的年岁还要长。”
　　奚牧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