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宝钗记》紫硬玉

40、第四十章 各自心思

　　薛蟠长的吧，说好听点儿那叫结实，说难听点儿，是挺肥的。这天气又有些热了，他来的时候就是跑着来的，一脑门子汗，虽然刚才整理了一下因为跑得太急儿弄乱的衣服，可这脸上的汗水没擦。这会儿扑通跪倒在那里，还真挺吓人的。

　　里面的人正坐着喝茶呢，被薛蟠一嗓子叫的，好悬没把嘴里的茶水给吐了。放下手中的茶碗，抬头看了看跪在面前的薛蟠，略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两眼，然后笑着对身边的人说，“让他起来吧。爷在这里也不过是图个清静，要是被他怎么一下子给搅和了，倒是得不偿失了。把店里的掌柜叫过来，要么撵走，要么带来，先让人家说了咱们再议。”

　　这位五爷想的是薛家虽然在京城不是什么排得上名号的，但终归不是一般人家，这来的胖子穿的半新不旧的，衣料也很普通，应该不是什么真正的大户人家吧。

　　其实，这位还是走了点儿眼的。要按照薛蟠本人的意思，这衣服自然是找好看的穿。可薛宝钗喜欢注意这些细节，生怕别人抓到一丁点儿的错误。于是，这两年，除非真的长高了长胖了，必须做衣服了，薛宝钗才让下人们找些半新不旧的布料给薛蟠和自己缝制衣服。薛蟠抗议过一会，被她用守孝三年，不能嘴上说说，只堵人口舌，拿来搪塞那帮子如狼似虎的亲戚，应该心存念想，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所以，薛蟠现在出门仍不穿鲜亮的衣服，身上光秃秃的什么也不佩戴。不过别说，别看薛蟠不常出现，就这个样子，还真给许多人留下了好印象。

　　这茶庄的掌柜的自然认识薛蟠，就算他不认识薛蟠，也会认识跟着薛蟠过来的薛义。掌柜的赶紧过去将薛蟠扶起来，几个人一起将他弄进屋里头来。那位坐着喝茶的只是挑挑眉毛，不吭声的看着。

　　薛蟠进到屋里只喘气儿，薛义等人在他身后头给他扇风，薛蟠一口气喝了两大碗水，然后将手中的双头鲍放到了五爷喝茶的桌子上，打开礼盒，露出里面的东西。

　　“我是个粗人，也不知道太多的规矩。因为知道您是东平王府的五少爷，因为家里有人生病，那药只有您王府里头有。我现在想用这两只双头鲍跟您换点儿药，还望您一定要成全。”说着薛蟠又要跪下。

　　“起来吧，有话好好说。”那人没动动，只是跟身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自有人将薛蟠扶起来，按在五爷旁边的座位上。

　　见薛蟠老实的坐下了，那人又看了眼桌子上的双头鲍，淡笑着说，“你也不用叫我什么五少爷五爷的。我姓匡，叫匡世琰。你要么叫我琰公子，要么就直接叫我世琰兄。东西你先收着，先把你的难处说说，再告诉我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我的。”匡世琰看上去还没有薛蟠大，当然也可能是薛蟠个头显的。

　　匡世琰对薛蟠挺感兴趣的，在王府在外头，算得上是阅人无数的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人并不是什么有心机的。再看看桌子上的双头鲍，虽算不上稀世之宝，但也绝对是好东西，别说普通人家不易得到，就是在王府里头他也只见识过一次，还是进上的时候见到的。因此，他很想知道这事情的原委。

　　“少爷。”匡世琰身后的一个侍从轻声提醒，匡世琰轻轻摇头，“我们也听一听，要是真能救人，这样的善事能做一件做一件。”想了一下，又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也算是为侧王妃积德行善了。”

　　薛蟠脸上堆着笑容，眼角发愁的把薛宝钗的事情说了一下，不过这说话的时候也还算长了脑子，没把薛宝钗的名讳给说出去只说是自己的亲妹妹，介绍完情况就央求道，“世琰兄，我们这样的人家，那冷香丸要是去弄吧，三五年的说不准也能弄来。只是，我妹妹的身子可等不了那么久啊。人道是去病如抽丝，这年纪小小的要是落下了病根，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没脸见我死去的爹爹。刚才家里请来的太医跟我们说了，这满世界也就您王府里头的侧王妃有这个药。不瞒您说，这家茶庄就是我们薛家的，因为我们一家在京城守孝，平日里头不出来，所以有什么事情都是小厮们出来办，其中一人就多次看见您出现在这王府和我这个茶庄里头。两下一想想，我就拿着东西过来碰碰运气了。”

　　……

　　后来匡世琰又和薛蟠说了什么，薛义就推说自己离开没听见了，但是后来，这个匡世琰还是给了薛蟠一瓶冷香丸。而在薛蟠再三要求下，他也收下了薛蟠的双头鲍。

　　“那哥哥的头是什么时候磕破的？伤的到底怎么样？”薛宝钗急切的问道。

　　莺儿想了一下，然后回说，“我听薛义说话的那个意思，应该是少爷在一开始的时候磕头磕的比较实在，头上就有一块儿很大的淤青了，至于破没破这样具体情况，奴婢还真说不很清楚。”

　　薛宝钗就慢慢低下头，一会儿想着明日一定要去看看，一会儿又想既然薛蟠不愿让她知道过多，自己就不应该很是过问的……就这样，薛宝钗翻来覆去的想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这才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东平王府的人还是日后慢慢再找机会向薛蟠询问吧。反正薛蟠现在还要日日窝在家里，也没有多少时间出去，而那位匡世琰，希望最好不是存在于什么党派之争中，希望这个现在和他们家有点儿关系的东平王府都给她好好的别站错队，免得祸及其他不相干的人。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晚上，第二日，薛王氏依旧是不放心的早早过来，薛宝钗自己本就觉得她没什么大病，只是那些日子吃得太少工作量太大所以人才会晕过去。这好好的休息了一两日，身子利索多了。她还想下床走几步给薛王氏看看，省得她一脸愁眉不展的。

　　“我的姑奶奶来，你还想下地走几圈儿。趁早算了，你也不看看你这脸色，刚刚恢复就又想折腾？我跟你说，这次我想好了，不能再由着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你给我在床上好生躺着，什么时候我说能下地了你再下来。”一听薛宝钗要下来走两步，吓得薛王氏恨不能给薛宝钗头上来两下，下了命令后又交代道，“这些日子你就给我好生的补补，娘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求你和你哥哥健健康康的。你看看你哥哥，身体壮实，什么病灾的也少，你再看看你，小的时候脸上还有点儿肉，这半年，竟是骨头了。”

　　从这以后，薛宝钗开始补上了，到后来，虽然没有像薛宝钗担忧的那样跟气球吹的一半胖起来，但脸上到底有肉了，身上匀称的有了点儿肉。

　　两个多月以后，薛宝钗总算是解了禁能下床了，贾家的二少奶奶王熙凤也来了。

　　“你来的可真凑巧，我娘刚刚同意我下床你就来了，要是再早几天，估计还要去我床头坐坐呢。”有人来看，还是自己不烦的，薛宝钗自然心里高兴，因此连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笑腔。

　　王熙凤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无非是三春给她的一些慰问品，还有就是贾宝玉特意准备的一些留着薛宝钗烦闷好坐在屋子里贪耍解闷的小玩意儿。

　　王熙凤先是细细打量了薛宝钗的气色，然后说，“可是见好了，你看看，这脸上有点儿肉可不是好看么。那么弱不禁风的有什么好的，一步三摇，你就不怕被风吹跑了！”

　　薛宝钗轻轻打了王熙凤一下，“你这张嘴，再没说个好话的时候。”

　　“要我说，这宝兄弟可真是有心了，你看看这些东西，就我们这样的女人也想不齐全啊。”王熙凤拿出贾宝玉给薛宝钗的几样东西中的一个小玉瓶子，笑着说，“这东西，你别看着只有巴掌大小，这可是宝玉磨了太太一天才要来的。那天可巧了，当时我也在。我本来还想着，这好东西他要了去指不定自己要留到多久呢，要知道，这可是太太准备给自己儿媳妇的。”说完，王熙凤歪着头，仔细的看着薛宝钗面上的表情。

　　薛宝钗面上冷了一下，然后像是没事人一样笑着随手接过王熙凤递过来的小玉瓶，只有巴掌大小，薛宝钗这个还没张开的身子手一合拢基本上就把这瓶子握紧了。

　　放下瓶子，薛宝钗说道，“这东西太贵重了，姐姐既然明白还带过来。要我看，一会儿我交给我娘，这东西还是由他们姐俩处置吧。”

　　王熙凤抿嘴笑笑，转移话题说了别的事情，“你这一生病，错过了好些事情，不过，相信再等等，也就是明年吧，家里说不定又要来个姐妹了，到时候你们小姐妹们可就热闹了。”

　　“又要来个姐妹？”薛宝钗随着王熙凤的话接着说，“是不是姑苏林家的那位？”自然是她了，薛宝钗天天算日子，就等着林黛玉来了。她也并不是真的想见这位娇弱的林妹妹，只是记着这林妹妹一来之后，这外头的时局也就稳定了，新帝登基虽然曹公没有多说，但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王熙凤感叹了道，“这人有旦夕祸福的，咱们家的那位姑奶奶在姑苏熬也熬不过多久了。早先就有人回来说了。老太太再三交代，一定要让这林妹妹过来，我冷眼看着姑苏那边儿的姑父来的信和话，这事十之八九是怎么定下了。”

　　这么定下后，有一个人是特别的不乐意。那就是王夫人，贾母想要把林黛玉说给贾宝玉，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先不说她不待见贾敏的话，就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个薛宝钗的人选，因此是看谁都不顺眼。要不是贾母想着说给她的宝贝宝玉，就是来十个林黛玉她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的。薛宝钗病了之后她也没少打发人过来问候，今天更是让王熙凤带着东西过来，一方面看望，一方面也是给薛王氏提个醒，她们之间的约定可别忘了，顺被也告诉薛王氏，就是林黛玉来了，她也不会松口的。

　　等王熙凤一走，薛宝钗就带着那玉瓶往薛王氏这边儿去。将玉瓶递给薛王氏，不怎么乐意的说，“娘，这东西我看还是您来处置吧。他们送来了我也不能直接给凤姐姐没脸，让她带回去。可是，放我那里也不是个事儿。”不知道的时候拿着可以，但是现在知道了，她可不想留人口舌，最主要的，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去贾家里头常驻！

　　薛王氏一眼就认出那瓶子来了，放在手掌上看了又看，叹了口气对薛宝钗说，“这东西，原本有一对儿，这还是是我娘当年嫁妆中的东西。我和你姨妈出嫁的时候，娘就一人一个的送了我们。今儿你姨妈送这个来，定是那个府里头又有什么事情了。别的不管，这东西我先收着，她们既然没有明说，那我们先装着糊涂，反正你还小，就是他们家的玉哥儿也不是你姨妈这一个玉瓶就能定下来的事情。”

　　说句心里话，薛王氏还是蛮看好贾宝玉的，毕竟这以后荣国府十有八九是给他的。看看现在贾母的尊荣，要是换成她的女儿她当然愿意了。只是，薛老爷当初的想头薛王氏还记着，再加上薛宝钗和薛蟠明显不待见贾宝玉的架势，她总要再想想的。

　　“不过，这林家的姑娘也够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要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你看看你姨妈现在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