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色凉如水 ...
-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清脆的鸟鸣声和知了声交织，也一并被阻隔在外。
卧室里还是一片黑暗，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姜昀念睡得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摸到手机点开屏幕看了一下，已经十点了。
打开灯才发现床的另一侧空了，她不知道傅瑾沉是几点起的床，不过这也并不重要，伸个懒腰让自己慢慢缓神。
昨晚傅瑾沉嫌她听广播剧吵，哪怕她音量开最低也不行，最后两人争执不下，各退一步，她听完那集就关了广播剧，默默看小说，傅瑾沉也背过身睡觉，不再置一词。但第一次和一个异性同睡一张床，姜昀念还是有些不习惯，一整夜睡得都不是特别安稳。
今天要去傅家老宅，梁博吉早早就到了亭玉轩阁，正在楼下和傅瑾沉聊天。
梁博吉当傅家的管家已经有四五十年，从傅瑾沉小时候跟着傅家老太太住在老宅开始，几乎看着他长大，傅瑾沉也没完全将他当成管家。
他给梁博吉倒了杯茶，冷白长指倒茶的动作称得上赏心悦目。
“梁叔，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梁博吉接过青瓷茶盏：“恢复地不错，每个月小念都会来老宅陪老太太，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已经有些皱纹的眼角褶皱变深，笑着解释说：“本来要叫小念太太的，但她说叫太太显老，叫小念就好，平常这边佣人叫她姜小姐。”
傅瑾沉点点头，对他们怎么称呼姜昀念并不是很在意，只要奶奶身体没事就好。
“你们昨晚见面了？”梁博吉问。
“嗯。”傅瑾沉想到昨晚，因为没睡够而产生的头疼仿佛又卷席而来，面上却不显，只是神色淡然地说。
“小念很可爱，你别欺负她。”虽然傅瑾沉是他看着长大的，做事一直都很有风度，十足的绅士君子，但对姜昀念的喜爱让梁博吉还是下意识叮嘱了一句。
傅瑾沉拿起杯子的手一顿，又放下了茶杯，那张清绝落拓的脸在抬头看向梁博吉的时候罕见有了点疑惑，说出口前还斟酌了一番，最后语气谦虚又诚恳：“梁叔，你是怎么觉得她可爱的？”
梁博吉：？？？
梁博吉难得看到傅瑾沉露出像小时候一样好奇地问这个树是什么那棵草能活多久的神情，却是在问怎么会觉得姜昀念可爱。
他只当两夫妻刚结婚就分开，两年没见还没什么感情，脸上笑意柔和：“你和小念相处下去，会发现的。”
“梁叔，你来啦！”说曹操曹操到。
姜昀念扶着楼梯从楼上下来，探出头打招呼的那一刻笑靥如花，明媚恬然。
她今天穿了一件樱粉色的旗袍，旗袍做工精美，她肤白赛雪，腰细腿长，优越的身材比例让这件旗袍仿佛一瞬间有了灵魂，胸前坠着一块品色上乘的玉，整个人粉面桃花，美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将旗袍的温婉和这个年纪的灵动融合在一起，一颦一笑都足以让天地失色。
“嗯，快去吃早点。”梁博吉点点头跟姜昀念打招呼。
“好！”
等姜昀念吃过早饭，两人便跟着梁博吉回到了傅家老宅。
傅家祖宅坐落在富人郊区，在寸土寸金的上京有一个很大的花园，池塘假山错落，傅老太太傅芙玉最喜欢的就是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泡一壶茶，捧着一卷书看到日暮。
傅瑾沉下车后先往花园走去，姜昀念慢一步，落在后头，和梁博吉说着悄悄话：“梁叔，家里有没有耳塞？”
“耳塞？”梁博吉有些疑惑，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
“那能不能麻烦梁叔帮我买几副，要效果最好的那种，多买几个。”姜昀念眼珠子水灵地转了转，声音甜甜软软。
“怎么了吗？”梁博吉下意识关心。
姜昀念叹了口气，眉眼间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没忍住，垂下头说：“是这样的，昨天瑾沉回来了嘛不是，我们一起睡，但我发现，他睡觉打呼噜。”
“啊？”梁博吉有些惊讶，他看着傅瑾沉长大，怎么不知道他睡觉打呼噜？
姜昀念又说：“我猜可能国外那两年他工作太累了，睡觉就会时不时打呼噜，我不好意思和他说，怕打击他自尊，只好自己买耳塞了。”
梁博吉神色有些凝重地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今晚之前给你。”
“谢谢梁叔！”
“没事，苦了你了孩子。”梁叔带着心事地转身，准备找家庭医生问问，睡觉打呼噜可不是个小事。
姜昀念美滋滋想着晚上拿到耳塞的快乐日子，也往花园走去。
花园。
池塘的荷花亭亭玉立，翠绿的荷叶上还有水珠，阳光一晒闪着细碎的光，锦鲤在池塘欢快地游动，亭子里熏香的烟袅袅升起，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穿着唐装，衣服上点缀着精致的祥云和仙鹤刺绣，戴着金边的老花眼镜，腿上盖着小毯子，手里拿着一本《诗经》看着，佛褐色的珠串垂在长满皱纹的手上，身后站着两个佣人。
玉白的桌上放着荔枝，还有几道点心。
傅芙玉放下书慢慢转着佛珠，听到脚步声，脸上满是慈祥的笑：“是不是我们念宝来了？”
话刚说完，却对上了自家孙子傅瑾沉清冷绝尘的脸。
“哼。”老太太见是傅瑾沉，头一下就别了回去，冷哼一声，不想搭理。
“奶奶。”傅瑾沉走近，蹲下帮她腿上的小毯子往上提了提，“我回来了。”
“你是谁哦，我不认识你。”傅芙玉转头看着陪在她身旁的佣人，边往后张望边问，“我的孙女念念怎么还没来？”
“这个人不认识，撵出去。”
傅瑾沉哑然失笑，两年不见，奶奶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坐到傅芙玉旁边的椅子上，将温在一旁的花茶自顾自倒了一杯，说：“两年就多了一个新孙女？”
“小念每个月都会来陪我，你呢，说出去两年，就一天都不回来。”傅芙玉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是岁月的沟壑，虽然有些怨傅瑾沉两年都不回来，可带着老花眼镜的眼睛还是时不时往他那边瞟，想看看这两年他过得好不好，瘦了没有。
傅瑾沉和傅矜雪两人从小就是傅芙玉带在身边长大的，所有需要父母出席的活动，都是傅芙玉出场，那时候老太太身体还很好，总会打扮地漂漂亮亮地，说要给自己孙子孙女长脸，还会带着两人世界各地去玩，傅矜雪想当无国界医生也支持，傅瑾沉接受傅家的产业去国外开拓稳固也没有反对。
她经常说：“往后的日子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过不能忘了我这个老太婆，不回来看我我就不理你们了！”
傅瑾沉想到这些，低头轻笑：“我这不是回来了。”
“我差点以为让你结个婚你要大义灭亲不认我呢！”傅芙玉轻哼一声，冷冷地叹口气，“我能有什么办法，一把老身子骨，还不如干脆认个孙女，我们念宝那么可爱，还会陪我逗我开心，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记得你啊。”
傅瑾沉喝茶的手顿了顿，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说姜昀念可爱，嗤笑一声，还挺会在长辈面前装乖。
说到姜昀念，傅芙玉凑过来，小声问：“你昨天和念念相处地怎么样？”
“就这样。”傅瑾沉语气淡淡地，没有半点波澜，“您想我们相处地怎么样？”
傅芙玉撇撇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两人领证的时候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又直接分开两年，要是睡一晚就甜蜜地不行，她都不信。
不过感情嘛，慢慢相处培养就有了。
“你和念念多相处相处，知道你俩忙，但每周至少要有一天住一起。”
傅瑾沉垂眸轻笑一声：“住一起就能有感情了？”
“你和念念，跟你爸妈不一样，念念的性子没有你妈那么冷，你也不是你爸那样的人。”傅芙玉显然也想到了傅瑾沉的父母，两人也是联姻，但并没有什么感情，生了两个孩子就各过各的生活，对孩子也从来不管，一直都是傅芙玉带大。
“瑾沉，如果你将自己的婚姻困在你爸妈带来的阴影里，那就大错特错了。”傅芙玉喝了一口茶，声音带着茶水的温润慈祥，“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要靠自己走出来。”
“比起你挑起傅氏大梁，奶奶更希望你活得快乐幸福点。”
“奶奶！”姜昀念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她欢欢喜喜地走来，声音清甜，长辈一听一个喜欢。
“诶——”傅芙玉放下茶杯急急转过身，看到姜昀念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可算等到我的念宝来看我了！”
姜昀念走过来就给了傅芙玉一个拥抱，又在她身旁另一侧坐下，说：“我也想奶奶啦！”
傅芙玉给姜昀念倒了杯茶，看着姜昀念这件粉色旗袍，眼角的皱纹加深笑着称赞：“我们念宝啊，穿什么都好看。”
“那下次我和奶奶穿姐妹装，一起出去炸街！”姜昀念歪歪头，笑得明媚动人。
两人聊得开心，完全将傅瑾沉忘在了一旁。
“咳。”傅瑾沉不自觉地清清嗓，拿过茶壶给两人重新倒上了茶。
傅芙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傅瑾沉一眼，人都过来了却不会主动，简直就是木头脑袋。
“念念，昨天瑾沉有没有把礼物给你？”傅芙玉笑着问。
姜昀念像是才发现傅瑾沉也在，看到傅瑾沉的时候惊讶一下，说：“老公你也在呀！”继而又转身回答傅芙玉的问题：“什么礼物？”
不仅是姜昀念，连傅瑾沉也愣住了。
“哎呀，他这两年在国外，知道不能陪在你身边，特意准备了不少礼物说要给你，刚刚还和我说来着。”傅芙玉装作惊讶，又笑笑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性子闷得不行，不喜欢说，只喜欢做。”
姜昀念想到傅瑾沉昨晚冷着脸的样子，也知道奶奶是想撮合他们熟悉，便歪了头看向傅瑾沉，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姿，仿佛满含期待：“是嘛，老公，那我的礼物呢？”
傅瑾沉一默，不忍心拂了傅芙玉的面子，只好脸色平静语气淡淡地解释：“礼物太多，还在寄过来的路上。”
姜昀念心知肚明的一声哦百转千回，看破不戳破。
“今晚住在老宅吧？”傅芙玉拍拍姜昀念的手，问。
“嗯嗯，”姜昀念点点头，拿过桌上的果盘给傅芙玉剥了一个荔枝，“陪您一个礼拜！之后一段时间比较忙，来找您的次数估计会少点，但我保证，一得空就来看您！”
傅芙玉笑着接过：“好好好，再忙也要注意休息，感觉你又瘦了点。”
荔枝放在未化的冰上，清凉甜蜜，傅芙玉转头看向傅瑾沉，他指腹摩挲着茶杯，看着池塘的荷花，平常也没见他爱看这些。
“瑾沉，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剥个荔枝给念念吃。”
傅瑾沉：......
他默默拿起一个个大饱满的荔枝，修长冷白的手指剥皮的时候就像一件艺术品，剥到一半，汁水溢出流到他的手指，带着荔枝清甜的香和凉，傅瑾沉几不可查地蹙起眉又很快松开，他不喜欢指尖被甜腻汁水沾湿的感觉。
姜昀念见傅瑾沉这么听话乖顺，和昨晚神色冷淡语气略显烦躁的样子截然不同，抿唇轻轻一笑，眉梢一挑，水灵的眼珠子一转，鬼点子涌上来。
虽然她和傅瑾沉互相不熟，甚至通过昨晚，隐约有些矛盾，但姜小公主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没事还喜欢逗逗人。
傅瑾沉对着她，一直都是冷脸淡然，就如同高台的月色，冷霜般凉淡，不知道这样冷淡的一个人，要是让他喊公主会怎样。
姜昀念摸了下胸口莹润的玉，在傅瑾沉将剥好的荔枝递过来的时候，她双手托腮笑眼盈盈，又带着些狡黠俏皮地开口：
“老公，想听你说公主请吃荔枝。”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月色凉如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