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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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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实在是荒谬!”
“素来只听闻国之疆土,分寸必争,锱铢必较,还未曾听闻有皇帝将自己的国土拱手相让给豺狼野豹。此举何异于卖国?”
“我朝建立三百余年,昔有王子衿无粮苦守城门十余日,为的是守住锦城;后有陆尧出使匈奴时据理力争,以性命相博,夺回墨城······而今,却是当朝天子亲自将先人们历经千辛万苦守下的疆土亲手奉上,何其可笑!”
“既如此,我方家又何必苦守边境这数十年?”······
方将军在屋子内踱来踱去,自从方司钰那得知顾易的消息后,便不断地喃喃自语道,气得几欲是目眦欲裂。
一旁的许大儒亦是连连摇头叹息,眼含热泪:“糊涂、此举实在是糊涂啊!割肉饲鹰者,能得几时好?以地赂匈奴,雍朝之地一日未割让完,匈奴的狼子野心便一日不会停止,如此下来,非雍朝灭亡而不能休止!”
“原只是内乱,而今一旦国破,却是灭顶之灾啊!”
许大儒的最后一句话一道出,众人的脸色俱是凝重了起来,而方将军尤甚。
在与匈奴交手的这些年,他对于匈奴人的凶恶残暴可谓是深恶痛绝。在方将军的眼中,这些匈奴人就好似一群茹毛饮血的野兽,他们从不以人来称雍朝人,而是称呼雍朝人为四脚羊。
这群匈奴人每每捉住雍朝人,便将他的双手双脚捆绑在一个粗壮的圆木棍上,七八个人分别抬着这根木棍,其余人则用刀开始放血,这是所有的匈奴人都会拥过来饮血。他们认为饮用四脚羊的鲜血会让他们变得更加神勇。
如此还不止。匈奴中的权贵还以饲养四脚羊为荣,他们会牵着四脚羊在地上走来走去,不着寸缕,供人观赏,称其为牵羊礼。
这样尚未开智的一个种族,倘若对着他们大开国门,引狼入室,那么其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的。
雍帝此举无异于玩火自焚,但他烧着了的,却并不仅仅只有他自己,还有偌大的一个雍朝,以及雍朝内的所有百姓。
方将军原本是不愿同方司钰以及顾廷一道谋反的,但眼下听了雍帝的昏庸的决定后,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京城的兵力,怕有十万人余;匈奴若举族入侵,只怕兵力会在二十万人左右,虽听起来人数好似旗鼓相当,然而匈奴族天生力大无穷,个个能以一敌十。这场仗,只怕会异常艰难。”
方将军的话,众人都深以为然,然他们绝不可束手就擒!
许大儒慢慢地搀扶着桌子站直了身:“方将军所言极是,然后就老朽看来,匈奴与雍帝之间,并非是坚不可破的盟友。只要我们设法令他们心生嫌隙,匈奴族便会有所设防,想来便不会举族入侵。如此,他们的兵力应可被削至一半、乃至更少。”
闻言,方将军和方司钰望向了许大儒,依稀从他挺直的腰背中,侃侃而谈的模样,窥见了那个当年以唇舌夺十城的国士的锋芒。
“许老可是已想到了办法?”
“是。”许大儒慢慢地笑了出来,“说起来,还是皇上助了我一臂之力。”
“此话何解?”
“一个被举国通缉的谋士,逃亡别国岂非合情合理?既为谋士,自然要在其位、谋其政,为他们出谋划策。在出谋划策之际,我便极力进言雍帝此举乃为引君入瓮,表面是请匈奴族为自己诛杀方将军,实则焉知不是与方将军里应外合,好趁机将匈奴一族的军队绞杀在雍朝之内。如此一来,纵然是匈奴王并不全然信我的话,也必定生了疑窦,不敢举族而来。”
“此举妙极!”方将军抚掌而叹,“只要匈奴族并非举族入侵,那么我们便有了抵御的可能性。只消兵分两路,一路率领十万将士,前往皇宫;另一路则率领二十万将士,抵御匈奴。只待控制住了皇宫,三十万大军便可汇聚,如此,便有了一半的胜率。”
而另一半的可能性,他们都心知肚明。
即便是许大儒再如何能以唇为枪、以舌为剑,口齿如何伶俐,孤身一人前往匈奴族中,不可谓不是危险重重。
而以二十万大军去抵挡素来勇猛异常、力大无穷的匈奴族亦并非一件易事。
又或者,攻往皇宫的这一路十万大军倘若不能及时攻下皇宫,前去汇合,而等到匈奴中从中抽出手来,来个两面夹击,那么都将是满盘皆输的画面。
但他们三人都十分默契地不曾谈及自己将会面临的危险,而是在思忖着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我明日便逃往匈奴族中,还请方将军找群士兵,配合我演一出戏。佯装我是被你的人追杀,从而逃至匈奴族中的。如此也可自圆其说,表明你与雍帝实则是“同气连枝”的。”许大儒在转瞬之间,已然计划好了自己该做的戏。
“好!”方将军欣然应允,而后道,“钰儿,你可不要同为父抢,那二十万大军便交给为父了。为父与匈奴斗了这十余年,该与他们如何作战为父早已是驾轻就熟,你便去另一路吧!”
方司钰如何听不出父亲对他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父亲分明是将更危险的一路留给了自己,而将更安全的一条路留给了他。
方司钰没有推脱,只是道:“父亲,我只需要五万人手,足矣。”
这一夜,三人聊了许久,直至推敲完了所有的作战细节,确定算无遗策,才各自回去休息。
此刻已是夜深,深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颗两颗残星,月光静静地将它的光辉洒向大地,如水般溢满了整个庭院。
一阵风吹过,庭院中竹声“沙沙”作响,竹影婆娑。
方司钰推开了窗,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却想起了此刻正远在京城的那一个人,不知他此刻,可一切安好?
方司钰自怀中取出了顾易今日给他飞鸽传书的那一封信,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信纸上的一字一句,在信的末了,顾易写道:“纸短话长,唯余一句:我在京城等你。”
方司钰静静地瞧着纸上的那一句话,瞧着瞧着,好似透过那字里行间,瞧到了那个聪慧灵秀的人。他不知道顾廷当初是如何在不可能的情境之下,救出了他方家满门;他亦不知顾廷是如何在宫中步步为营的情况之下,仍为他们传递出了这般紧要的消息。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只要那人是顾廷,便没有什么是不能成的。
而今,仅仅是想着顾廷,方司钰便觉得自己好似平添了无穷无尽的勇气,他想:“此后之事,只可成,而绝不可败。”
思绪万千,方司钰在床上辗转反侧后仍不能眠,不由提笔,将他们连夜商议出来的计策写在了纸上,好让顾廷知晓。在信的末了,方司钰犹豫了片刻,毛笔的笔尖在信纸上晕染出一个点,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最终,方司钰还是便红着耳朵,边在纸上写下——“纸短情长,唯余一句:等我。”
写完后,方司钰便去了鸽笼中。笼中的鸽子们睡得正熟,将头紧紧地埋在自己的怀里,睡得羽毛凌乱。
方司钰信手抓起了一只信鸽,强行将它自睡梦中摇醒,将信纸小心地绑在了它的腿上,将它扔飞了出去。
几日的时光一晃而过,在这几日内,几方都没有任何空闲下来的时候,
许大儒顺利地混入了匈奴族中,最初也成功地骗取了匈奴王的信任,一套编好的说辞唬得匈奴王一愣一愣的,几乎要更改主意,不欲出兵帮助雍帝。
但不巧的是,黄大人也在匈奴处住了下来,思及自己不能让匈奴族出兵帮助雍帝攻打方将军的下场,他亦是铆足了劲劝说,几乎磨破了嘴皮。
最终,匈奴王并不偏信他们任何一方,不敢举族而动,却也不愿放弃这个残吞雍朝的最好时机,当下与雍帝签下盟约,以边境二十城为酬劳,发兵十万,帮助雍帝杀死方家军。
签订好盟约后,黄大人便带着匈奴的大军,一路上浩浩荡荡。趾高气扬地回了京城,借用着雍帝给他的令牌,一路上为匈奴族大开城门,几日之内便赶往了京城。
而另一边,方将军和方司钰也兵分两路,赶往京城。
有了许大儒讨伐的檄文在先,又有了方司钰和方将军带着三十万南军,浩浩荡荡地前往京城,明眼人都明白了方家是欲做些什么。
有的男儿忍不住跟着方将军的后面也拿起了武器。
遇到父母妻儿阻拦的,男人便红了眼眶,道:“国之不国,何以家为?我们可以如草芥一般地活着,却断然不能任由人将我们碾碎、踩死啊!”
闻言,父母妻儿只能红着眼,道一声:“千万保重。”便松开了手。
一路下来,方司钰的军队由原先的五万人增添到了近乎七八万人,而方将军的军队亦是由二十万人增添到了二十五万。
如此,几方人马终于都汇聚到了京城。
方司钰与雍帝的战场,是在城门处;而方将军与匈奴的战场,则是在郊外。
为了“鼓舞士气”,雍帝竟一反常态、纡尊降贵地来到了城门之上,为守城的士兵们鼓舞士气:“所有士兵,听朕的号令,今日诛杀叛军十人者,赏黄金万两;诛杀叛军百人者,可进官加爵。”
一番话说下来,竟有不少士兵意动,当下如山般高呼“万岁”,发誓要守住城门。
雍帝站在那高高的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方司钰,一如他每次那般,好似在俯视着蝼蚁。只是他却并不知道,蝼蚁多了,也是会咬死人的!
雍帝还未开口,被他刻意带到这高台之上的顾易便在他的后面开了口:“诸位弟兄们,你们俱是英雄豪杰,可你们知道你们对面的敌人是谁吗?他们不是匈奴,而是为我们保家卫国的方家军。而你们又知道你们效忠的雍帝此前干了些什么吗?”
顾易在雍帝愤恨的目光下,一字一顿、清晰的说道:“他朝着匈奴们大开方便之门,将匈奴们悉数引进我雍朝,此刻正与方将军战于郊外。此战方将军若胜,则你们安然无恙;而若败,你们则家破人亡!既如此,你们还要为这雍帝效力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顾易此话一出,地下的士兵们都沸反盈天。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