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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温情不作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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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对话终归不可能产生什么结果。
肖元心里有鬼也不敢去妄加揣测老人话里的意思,老人也没想过现在就强逼着肖元去成家。
在这处近200平的空间内,被不同的受众圈分出了不同的功能区。
比如正在播放动画片的客厅,是属于孩子们的乐园;摆着一方麻将桌的用餐厅,是婶子们的不见硝烟的战场。
比如书房,是肖家二代中流砥柱男人们的会议区;而独立分割出来的小内厅,则是老一代们话说家长理短吃瓜喝茶的社交区。
当然还有在厨房烤蛋糕、烘焙小点心的女主人,肖母杨女士;躲在房间里和丈夫煲电话粥的三代大姐头,小宝妈肖荟肖女士,各自有着自己的独属空间。
于是,一屋二十余数,上下四代人,和谐的融在了同一处空间。
这样一分下来,肖元竟然属于奶娃的机动人员,更是同他奶奶归于一战壕。
可现在,情绪有些外露的肖元不太敢在老人眼皮子底下,于是他尴尬了。
客厅动画片组他加不进去,麻将组他更是不敢踏进去,一进去反手就是被逼婚;书房会议组他暂时还没能耐顶掉他爸,喝茶组聊的养生局他也插不上嘴;厨房更是帮不上什么忙,秀恩爱的他还不敢去招惹。
在这份热闹里,肖元莫名品出了一抹孤独的意味。
片刻后,他套上一件纯黑色羽绒服,揣上手机走到玄关,朝屋内说了一句“我出去了”,然后收到回应许多。
肖元笑了,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是笑自己刚刚的多愁善感,还是喜家人们如何也不忘分一份心思关心着他。温情不会作假,这就是家人。
再说肖元,他沿着绿化小道在潜意识指导下左转右绕,莫约半个时辰后,又一次走到了熟悉的楼层下。
这里很安静,不是病情前的那种暂停社交式的安静,而是人走城空式的寂静,不闻一处人声。
也是。
三年了,倦鸟亦思故林,人又怎么可能不念家乡,所以那人现在理应也该不在这了吧。
肖元很无奈,但也没法,平时这片区域居住的本就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外调优秀教师,并不像他们居住那那一角,全是从小打交道的老熟人。
也就是,铁打的的肖元,流水的外聘教师。
故而明明只有几里的距离,就变的如银河那般遥不可及。
这次,肖元打算还像之前的那般,慢慢经过那道闸门后,走到转弯处的长椅前安静的坐上一会,待到已蓄满的那份热度冷却回归,就立马调头回家。
然后下次再继续,周而复始,直至……
直至什么呢,肖元自己也想不清楚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眼睛瞬间涌上一股涩意,他不禁想问自己一句“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三年呢?”
那是一千多个的日子,那有三百三十七次的核酸排队检测记忆,那无数次的擦肩而过和在不经意间的对视,那为数不多的几句对白交流,最后,肖元的日记里便出现了一个陌生、暂新的人。
一个带着口罩,他见过背影、侧影,能默写的出、能记得下身形和长着一双贵不可言会泛起蓝雾漂亮眼睛的人。
事实上,肖元有也一点点生为艺术工作者的强迫症,比如遇到美好的事物就会想要描绘出来珍藏,比如喜双不喜单,喜欢圆满不喜欢缺憾。
即使缺憾带着一种极致的宿命美,肖元也不想去指染。
故事到现在,他已经等不到那第三百三十八的核酸检测了,因为目前已经全国下架了,曾经每日必打卡的绿码APP,现在也只剩下了一行“此页面关闭”的宋体黑字。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摘下口罩后他反而开始模糊了那道身影的轮廓,也就是说,他快认不出他来了。
在肖元的记忆中,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算不上美好,他冒失且无礼,而他君子衡有度。
那一天,全小区紧急排查,他因为什么来着完全错过了自己那栋楼的核检时间,然后在命轮的转动下遇到了他。
很巧,就排在他的前一位,那人优越的身高帮他遮住了几分毒辣烈阳,本就没休息好的肖元更是一点点的躲进那人生出的阴影里,最后更是因为没控制好距离,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里,直直撞上那一道清瘦阔挺的背脊。
后来发生什么了,噢,是高出他许多的那人转身低头看着他,而他又仅在一个抬头的时间里,就乱入了一湾漫着仙雾的深潭,开始迷失。
后来又是被命运女神不经意的安排了几次偶遇,在然后就是肖元开始有意在人群中寻找一丝那人的踪迹。
然而这个时候,命运女神反而开始调皮了,总是安排在转角处才能扑捉到一道或被无限拉长,或生在脚下极致缩短的轮廓。
明确具体位置的这一过程,大概用了肖元两年的时间,而且,这还是因为两人身在的是同一处命名小区。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虽然肖元有意追寻,却也不过多的强求,他只是将一切藏在了心底然后转交给了缘分,乖巧的听从着命运女神的字字安排。
回观这一段过往,肖元的杂念在第一秒生出,执念在一次次的遇见里生长,妄念在无数个求而不得的日子里种开花。
或许最后放下也只是,他做下决定的那一念间。
2023年,元月一号,新一年的开端,横跨三年的乐符是将继续编织,还是已经渐渐走向了休止符。
不得而知。
清楚的是,肖元从二十三到二十六岁,从校园青涩到开窍成熟,从懵懵懂懂到经过时间发酵,那便是他一点点提纯爱意的步伐。
肖元曾经问过自己,如果再次遇到那人,是依如往昔那般佛系顺从,还是会鼓足勇气先做个自我介绍,至少先跨过陌生人和路人甲这一道拦路虎。
然,命运齿轮又一次闭合,清瘦男人半盘着一串念珠从转角处踩着光一步步向肖元走近,在大约距离一米二处停下了脚步,然后他说:
“你好,我是贺斐年……”
声线低磁,音色清冽,语气节奏反佛数着拍子击打在肖元的那颗心上。
此时阳光正好,温度也好,轻风吹的恰好,安静的小区也很好。
肖元忍不住的狂喜,嘴角咧出一抹灿烂至极的微笑:“贺斐年,你好,请问你喜欢吃元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