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冬天来》沈似

3、03. 破碎

　　在授衔仪式之后，梁忌再也没有见到过祁荒。
　　祁荒，成了梁忌记忆里的祁荒。
　　梁忌知道，祁荒正在完成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和外界取得联系的机会很少。也许，有一天祁荒光荣牺牲了，梁忌都无从得知。
　　但没关系，梁忌愿意等，愿意等他的英雄回来，即使是英雄牺牲的死讯，他也愿意等。
　　尽管梁忌不愿意相信祁荒会成为那个陨落下神坛的那个人，但它似乎确实发生了。

　　五年前，上级得到消息，祁荒所参与潜伏的fan/du集团将会在11月21日进行du/品交易，数量骇人。
　　逐渐临近21日，警方却迟迟未得到来自祁荒和另一位卧底“海鸥”发来的情报，被迫制定临时计划，见机行事。
　　du/fan设了两个交易点，其中一个在当地一家废弃化工厂。警方度势判断大批du/品将会在化工厂进行交易和转运，但令人扼腕的是du/fan似乎临时改变了交易地点，导致前往化工厂的二十余位缉毒警遭遇连环爆炸，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化工厂。
　　梁忌是幸运的，他被安排在另一个交易点进行蹲守，最后成功截获了所有fan/du人员和du/品。
　　但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之后警方得到两个情报——
　　一是“海鸥”在21日之前就已经暴露，被紧急杀害，导致情报无法及时送出，酿成了11月21日二十余名缉毒警的牺牲。
　　二是，“海鸥”是由祁荒亲手杀害的。

　　梁忌当然不信，他不相信祁荒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苟活而向du/fan妥协，亲手杀死自己患难与共的兄弟的人。
　　“局长，‘鱼鹰’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搞错了，我请求上级重新调查，还‘鱼鹰’一个清白……”
　　“没必要了，情报不会出错的。小梁，你出去吧……”
　　从局长办公室退出来的梁忌，只觉得自己内心最坚硬的那一块裂了条缝。

　　都说人要有个榜样，榜样的力量可以带着你一往无前，向着榜样的方向不断努力。
　　但没人说过，榜样破碎了，会怎么样。

　　一个月后，警方再次得到情报。祁荒用“海鸥”换来的好景不长，祁荒暴露，被fan/du集团杀害。
　　从此，公安内网上祁荒的名字，被套上了黑框。在法律层面上，祁荒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梁忌记得，五年前的那个时候，正值隆冬，很冷，大雪连山。
　　在那之后，梁忌主动申请从禁毒支队调到刑侦，离开了禁毒事业的第一线。
　　他想在过去，在有祁荒的过去上，画个不完美的句号。

　　在医院再遇祁荒，梁忌有那么一瞬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当祁荒错愕地回头，怔怔地看着梁忌，梁忌才确定过去的一切，都是虚梦一场。
　　盯着护士站前台上的病历，梁忌突然想起，五年前自己进入公安内网数据库，搜出了当年H市公安厅主要领导名单列表。
　　——H市禁毒支队队长祁荒，名字上套着显眼的黑框，五年前确认牺牲。
　　无烈士称号。
　　刚刚在病房里警惕地回头看他的那个人，就是当年穿着深蓝色制服，肩扛两枚四角星花，眉目清隽鲜明，冷冰冰地呈现在电脑屏幕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