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无限]》捻竹

17、第 17 章

　　池露未着特察处制服，而是一身休闲装坐在办公室。

　　这间屋子是特地打扫出来，成为非犯罪事宜问询的专属房间。

　　此次负责询问的特察员名为方见山，是特察处审讯组组长。

　　池露与这位组长只有几次工作上的照面，私下没有太多交集。但即便是短暂的交流，她也可以感受到这位部长的从容稳重之下的威严。

　　方见山梳着利落的盘发，缓步走到池露对面坐下，并拿出用来记录的纸笔，完成问询的准备工作，举止间气度沉稳。

　　“你好，我是方见山，负责本次对你的问询。”

　　池露回到：“您好，我是池露。”

　　“嗯。我知道你，池队长。”方见山的语气很温和，面露一点微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如果不是直觉敏锐，一般人很难看出她眼神中停留的细微审察。

　　“那么我们这就开始吧。”方见山首先问出了一个问题，“据我所知，你是在抓捕江懔的行动中，遇到漩涡的对吗？”

　　“是的。”
　　“你觉得漩涡的出现，是否与江懔有关系呢？”

　　“我不能确定，因为江懔拿走了132号未知之物。他说过一句话，‘我改变了研究方向，而后看到新的世界’，随后132号就从他身体流了出来，与此同时，漩涡刚好出现。我不能证明他们之间有联系，但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好的。那么可以讲讲你被卷进漩涡后，都遇到什么了吗？”

　　浓绿的世界再度浮现于脑海中，池露将那些画面一一叙述，并将遇到林绕唐之后的冒险悉数道来。当然也包括遇到的那些怪异可怖的生物，与因此丧命的同伴。

　　方见山笔尖顿了顿：“感谢你的行为，不过还请不要太过在意。那些人并未死去，只处于昏迷的状态，相信医疗部与研究院可以找到唤醒他们的方法。”

　　气氛缓和一秒，她继续问：“你说那里的生物，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具有人类骨骼的特征是吗。”

　　“是的，起初这是我猜测，后来我看到了一些画面，在那些画面中，植物以人类的为养料而生长。”

　　“可以详细说说吗？”

　　“当然。”池露将进入地下废墟，再到掉进更深层的全部经历一点一点地，全部告知于这位审讯组长。

　　一时间，房间内只有缓和讲述的女声，与笔尖与纸面摩擦而发出的细细响声。

　　“你说有一颗藤，自从遇见你之后，既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去往别处，就一直跟着你们。在刚才的讲述中，你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遭到了来自植物的攻击，但那枝藤不仅没有对你们做什么，反而给予了帮助，没人对此产生怀疑吗？”

　　“一开始会有，后来发现它毫无恶意，就没人再质疑了。”池露掂量了一下想法，说：“我觉得，它拥有类人的情感。”

　　“类人的情感？你是指高兴、悲伤，这样的情感吗？”
　　“是的。”
　　“你如何得知？”
　　“它在我面前哭过，像人哭泣那样，流下眼泪。”
　　“常理来说，这不可能发生。”
　　“是的，那是一个不平常的世界。”

　　关于藤的话题很快过去。

　　池露继续说起进入红雾之后的经历，也就是在那种情形下，她窥见了许多有关那个世界的画面，从而推测人类覆灭的真相。

　　“我试图挣脱红雾的束缚，往信标游去，但发现信标中竟然流出了132号未知之物，随后我看到了另一幅景象。”血红诡异的一幕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我知道这是必须叙述的部分，但还是请您做好准备。”

　　方见山微笑道：“没关系，你说吧。”

　　五分钟后。

　　谁都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方见山在池露提醒她的时候就已做好准备，但万万没想到，即便没有画面，只凭语言也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她有点不太确定刚才是否产生了一些错觉，被描述出来的画面仿佛通过言语之间完好的勾勒在眼前。方见山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在拨动神经一样，脑袋有些泛痛，胃似乎也出现了不适感。

　　池露闭上眼平复几秒，再度睁开。

　　“您还好吗？”

　　“还好……我们继续。”

　　方建山按了下太阳穴，问：“你刚才说，在破坏了新标之后，你感觉自己陷入了死亡的状态。”

　　“是的。人们经常说，死前会看到人一生的走马灯，但我并没有，我只看到了那些东西，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你也说只是失去意识，但并不能确认当时你确实处于死亡状态。”

　　“确实，但人对死亡是有预感的，况且在那种情况下我认为没人可以活得下来。但那时大脑传来一种不愿死亡的意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能活下来，大概是因为我求生的意志，是极其强烈的渴望。”

　　“所以你认为是自己强烈的求生意念，让你活了下来。”
　　“是。”

　　方见山扣上笔盖，忽然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外面除了昏迷的人，还有脑死亡的人吗？”

　　“我知道。”

　　“根据特察处调查所得，已经有同一个副本的经历者们证实，部分昏迷者以及所有脑死亡者，都是选择了摧毁信标任务的人。”方见山直起身体，“你觉得他们脑死亡的原因，会是因为从信标中看到了那些场景吗？”

　　池露：“……”
　　“我没有任何依据，但我觉得是。”

　　“假设是这个原因，那么他们在面临死亡的威胁前，不会没有求生的意志。那……为何除你之外，没有任何人活下来呢。”

　　池露：“......我不知道。”

　　室内再度恢复安静。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从房间出来后，池露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不算大，但到处都有个人生活过的痕迹，慢慢地变得温和舒适起来。

　　此时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洒在木质办公桌上，她盯着看了几秒，转身离开。

　　之后的几天，池露一直在做寻常的工作，比如平复动乱。

　　一群模样颓废的男人们扯着横幅在街上游荡，嘴里念叨着这个世界已经被神秘力量侵占了，人类不久之后就会灭亡。

　　池露冷着脸给领头的那位戴上手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塞进车里，生怕他接下来说出大家一起来摆烂的话。

　　她不想听。

　　这场闹剧很快就被平息，但池露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这群人不过是被摆在明面上小石头，随手扔进河里就会沉底不见，而因他们泛起的涟漪却在一层一层地向外扩散。

　　已经开始有人倾向于“毁灭”这样的说法了。

　　短短一周内沙绒区就出了三个类似的恶性事件，闹得非常大。

　　每次都由她摆平，然后不知道什么又会萌生。

　　白天执行公务，晚上默默回到公寓，没事儿就盯着设备看，这就是池露的日常。

　　——今日又有特察队的谁进了副本，又有谁带着消息出了副本。

　　她将这些信息分类归总，卧室、客厅到处都是记录的纸张。

　　并非不能下副本。

　　而是池露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一定能活着离开副本。她一直以来的目的不是通关，而彻底关闭它们。

　　现在仍没有第二个消散的漩涡，不确定下次接触信标的时候，是否还会重见那些场景，所以她得为此做准备。

　　得让自己的精神承受度变得更强一点。

　　为此池露申请成为精神强化项目的志愿者。

　　那是通过一个透明的设备，罩在大脑外部，以一些无法理解的科学方式，让意识搁浅在具有彩色的画面中。

　　刚开始志愿者们会感到眩晕，恶心，久而久之他们开始能够抵抗这些影响。

　　然而对于经历一场生死的池露来说，这种等级的刺激程度对她起不到任何作用。或许是因为已经看过不可直视之物，对画面产生了免疫，研究员们不得不针对她的大脑，单独开发了一套训练系统。

　　很长一段时间里，池露的生活就只有打击犯罪行为、吃饭、训练。

　　某天傍晚，鄂易鞍出现在她办公室，带来一个消息。

　　线谱区第五高中出现了一个大型漩涡，将一整栋教学楼都吞了进去。

　　因为地点涉及学生，特察处已经派人协助学校撤离师生，并派行动队员进入副本，不过目前为止，他们只带回来了一些消息，没能摧毁信标。

　　鄂易鞍说：“你要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活着才有可能解决更多问题。不要执着于信标，能带更多信息回来也是好事。”

　　池露笑道：“总队，上面要知道你是这么跟我说的，不会被气到吧。”

　　“胡说什么呢。”鄂易鞍干咳一声，“副本信息已经更新到资料库了，你可以提前了解一下，明天上午进去。”

　　“好嘞。”池露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好像逐步沸腾起来，她按亮设备屏幕，阅读新添加的档案。

　　半响，低声道：“嗯......这个世界是，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