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kaeler

35、以家人之名

　　朱志鑫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没想到刘耀文居然会这么直接，撩起衣服就给他看自己昨晚的杰作。他有些受宠若惊，整个人就像是只被惊扰的小白兔，一下闪进房间后嘭的一声将人拒之门外。
　　刘耀文看着紧闭的房门，脸上露出了调戏过后愉悦的笑。
　　果然，小猫只有在喝醉时才敢这么对主人。

　　在去刘耀文家的路上，朱志鑫反复回想昨晚自己出格的举动，包括那句意外流露出的心声都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他不知道刘耀文听后是什么样的反应，更不知道他今后应该和刘耀文怎样相处。他的‘喜欢’像是一把剑，握住的同时也将利刃对准的彼此，稍不留神就会伤害到对方。
　　“刘耀文。”朱志鑫走得有些慢，他跟着刘耀文的影子，低头说道：“昨天我喝醉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脚下的影子一顿，他跟着停了下来，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相对安全的距离。
　　“怎么？想赖账？”刘耀文的语气似乎变得有些尖锐，连那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冷冽了起来。他看着像只鸵鸟一样躲起来的朱志鑫，他忽而一笑道：“朱志鑫，那可是我的初吻。你要让我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你有良心吗？”
　　朱志鑫听了也立刻着急的反驳说：“那也是我的……”
　　见刘耀文绷紧的脸上露出一抹轻笑，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被对方耍了。朱志鑫咬了下唇，烦躁地皱起眉道：“那是个意外，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意外？”刘耀文看着他，刚才还健在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你说你喜欢我，也是意外？”
　　烈日下的街道被照的明晃晃，热光灼烧着一切，内心煎熬的朱志鑫感觉自己仿佛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志鑫的解释显得很苍白，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刘耀文说。
　　只见刘耀文眼神冷漠的像是一把刀，扎得他心口疼：“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朱志鑫尝试启齿，却又怕自己的解释会再次惹恼刘耀文。
　　“你说过自己不是Gay也不会喜欢男生，所以我们昨晚……”朱志鑫断断续续的说着，说到情急处，又无力的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面前目光灼灼的少年：“我是怕你觉得膈应。毕竟被一个说‘有点喜欢你’应该很恶心吧？”
　　看着朱志鑫那一副问都不问就将自己定罪了的样子，刘耀文锐利地眯起眼来：“所以如果我要是觉得讨厌，你是不是就打算永远和我保持距离？”
　　朱志鑫下意识的咬唇道：“不是……我没有。”
　　“我只是……”
　　“我不讨厌。”刘耀文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朱志鑫的话。
　　他看着面露诧异的朱志鑫，酷酷道：“因为是你，所以我不讨厌。朱志鑫，你明白了吗？”说完，也不等朱志鑫反应，转身便继续向前走去。
　　长长的街道和树影落下的光斑交叠重合，模糊了少年尖锐的棱角，却让朱志鑫越发觉得心悸了起来。
　　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会因为他的某些举动而心跳加速又或是忐忑不安。但朱志鑫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想和刘耀文一直待在一起，不论白天还是黑夜。
　　“刘耀文。”他快步追上前拉住对方衬衣的衣角，轻轻拽了拽。
　　刘耀文回头看着他，眼里依旧是冷淡的、有些生气的模样。这么好脾气的人也有被自己惹恼的一瞬间。
　　朱志鑫有些惭愧地仰起头，发着光亮的眼眸一闪一闪的，叫人舍不得对他发火。
　　“我觉得我们应该给彼此一点时间。我们之间到底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关系。”
　　“我不会逃避我对你的任何情感，但是你知道的，摆在我面前的问题还有很多，我没办法很快的去解决它们。但是我愿意尝试走出那一步，哪怕这条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我也愿意一试。”
　　刘耀文静静注视着朱志鑫，发现他脸上认真起来时表情会变得特别凝重。他的倔强从眼神里流露出来，不再是从前那般的淡漠，也不是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刘耀文抬起手握住了朱志鑫抓着他衣角的手腕，轻轻握在手里搓了搓，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志鑫的眼睛在发光：“我们试一试吧。”
　　“试一试如何喜欢一个男生。”
　　不是恋爱关系，也没有互相告白，就这样提出了试一试的想法简直太疯狂了。
　　“我们可以牵手，可以接吻，可以拥抱。可以做一切情侣之间的任何事，但是只要有一人觉得这样的关系不舒服就有权利随时结束。”
　　“那如果谁都不想结束呢？”刘耀文问。
　　朱志鑫垂下眼皮道：“那我们就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少年干净清冷的声音竟也会有不自觉发颤的时候。但他并没有怯弱地回避，他直直地抬起头看向同样眼神澎湃的刘耀文。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轻松放开：“朱志鑫，你别后悔就行。”
　　刘耀文嗤笑地勾唇一笑，眼底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来到刘耀文家门口，朱志鑫显得格外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去同学家吃饭，不知道应该表现成什么样才能讨人喜欢。
　　刘耀文明显感知到了他的紧张，在准备开门前，他回头看着身后乖到不行的朱志鑫，笑了笑说：“别害怕，我妈很随和的。况且你长得这么乖，她肯定喜欢的不得了。”
　　说完悄咪咪的凑近朱志鑫的耳朵，小声告诉他：“这点我随我妈，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朱志鑫的耳朵立马就红了起来。他伸手推了把不识好歹的刘耀文，用威胁的眼神催促他。
　　拧开门锁的一刹那，刘耀文热情地说：“爸妈，我回来了。”
　　陈女士从厨房里出来，看见自己儿子后正想拉下脸来好好说说他，却看见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乖巧的小同学。
　　她立马推开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来到朱志鑫面前笑容可掬道：“好漂亮的乖娃子哦～你是我们阿文的同学吗？”
　　朱志鑫看了眼一副无可奈何的刘耀文，笑着对陈女士点头道：“嗯，阿姨您好，我叫朱志鑫。”
　　“朱志鑫？这名字真好听，就跟天上的星星似得，人也长得好看。”陈女士说着说着就开始上手，一双风韵犹存的漂亮杏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
　　“哦！你该不会就是那个给我们家阿文送向日葵的小乖吧？”
　　朱志鑫有些僵住地抬头看向刘耀文，祈求得到他的帮助。
　　“妈，你别扒拉人家，他本来就社恐，你这样会吓到他的。”刘耀文上前一把将朱志鑫挡在身后，拉着他要往房间走。
　　“妈，你饭做好了喊我们。一会儿还要去上晚自习。”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人家志鑫又不是你的，还不让人看了……”

　　陈女士骂骂咧咧的声音被阻挡在了门外，房内，刘耀文将人堵在门后目露凶光地宣示主权道：“就是我的。”
　　朱志鑫被困在这一席之地，他抬头望着对方眼里的自己，微微一笑道：“要接吻吗？”
　　刘耀文的眼底骤然划过一丝无措。少年无措地轻咳了几声，收回了撑在朱志鑫身侧的手臂，避开话题道：“我妈为老不尊，你别介意。”
　　望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朱志鑫微微偏头，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却。他不明白，刚刚刘耀文明明就是生气了，他感受到了对方强烈的占有欲，可当他提出要用‘接吻’的方式来安慰对方时，对方却不领情。
　　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喜欢人的朱志鑫不明白。
　　刘耀文见身后人没动静，回头催促道：“站那儿干嘛，过来写作业啊。”
　　刘耀文把自己的椅子让他，自己找了张小板凳。
　　“其实……我觉得阿姨很可爱。”朱志鑫边写题边说道。
　　正要拿卷子的刘耀文一顿，觉得有趣地撑着脑袋斜看道：“哪里可爱了？”
　　朱志鑫想了想，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被长辈拉着叫我小乖了。”
　　“这种感觉，好温馨。”
　　朱志鑫抬起头看向侧目而视的刘耀文：“就像你一样。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吸引我了，因为你的家庭环境就是如此，你一直生长在充满爱意的家庭里，所以你也像太阳一样温暖照耀着别人。”
　　刘耀文被朱志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夸赞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挠挠脖子，说：“以后你要是觉得孤单了可以随时过来。”
　　朱志鑫装乖道：“会不会打扰阿姨他们？”
　　“不会。”刘耀文斩钉截铁道，“我爸妈爱热闹，巴不得你经常来。而且我妈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朱志鑫闻言不动声色的一笑：“所以……你真是你妈亲生的。”
　　刘耀文：“？”
　　“因为……儿子随母亲啊～都喜欢长得好看的。”

　　吃饭的时候，陈女士一个劲的给朱志鑫夹菜，面前的碗里都快堆成一座山了。
　　“来来来，志鑫多吃点啊。你们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男生尤其是！来！尝尝阿姨做的鸡腿。”
　　刘耀文看着朱志鑫有些勉强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妈，你别再给他夹了，他胃口跟猫儿似得，吃不了这么多。”
　　说完把自己的碗接过去，替朱志鑫分担了不少。
　　看着碗里渐渐空下去的菜，朱志鑫感激地对着刘耀文温柔一笑。
　　陈女士却不以为意，觉得是自己儿子太没风度，吐槽道：“难得志鑫来我们吃顿饭，好东西都进你肚子里了，你让人家吃什么？！还好意思说是人家食量小？！我看你就是舍不得别人抢你鸡腿！”
　　说完又笑容满面的给朱志鑫夹了筷茄子：“来志鑫，尝尝阿姨独门秘制的酱爆茄子。”
　　“还有这个油焖大虾。”
　　“这个西红柿炒鸡蛋也来点。”
　　“芹菜，多吃点……”
　　刘耀文嘴里的还没塞完就看见他妈又给朱志鑫夹了许多。而他一眼看到的便是那红彤彤又绿油油的西红柿和芹菜。
　　“妈。”他一惊一乍道：“朱志鑫不吃西红柿和芹菜。”
　　在座的陈女士和刘爸爸被儿子这一声吓得停住了动作，纷纷侧头向他看去。
　　“你怎么知道志鑫不吃西红柿和芹菜？”陈女士突然露出一副‘福尔摩斯’的模样，狐疑道。
　　刘耀文看了眼朱志鑫，尴尬的扒拉着碗里的饭，小声说了句：“反正他不爱吃西红柿和芹菜，我就是知道。”
　　陈女士探究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刘爸爸就开始出来打圆场道：“这说明咱们阿文跟志鑫关系很好呀～连对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知道。”
　　在刘爸爸一声声爽朗的笑声中，陈女士终于收回了目光。她笑着同朱志鑫说：“志鑫啊，阿姨下次知道了，以后你要是提前来家里吃饭就告诉阿文一人，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朱志鑫吓得筷子都捏紧了：“没……没事的阿姨，我习惯自己一个人……”
　　“什么？！你自己一个人住？那你吃饭怎么办？”陈女士惊呼道。
　　朱志鑫苦涩地笑了笑，筷子戳着碗里的饭：“我妈平时工作忙，所以我从初中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住。平常她会给我生活费，让我自己出去吃点什么。”
　　“那怎么行？！”陈女士听不下去，一拍桌子道：“外面的东西哪有自己做的干净？这样，以后你要是不嫌弃阿姨烦就让阿文带你回家吃。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可不能饿着我们志鑫了。”
　　朱志鑫有些受宠若惊：“不用了……阿姨，我……”
　　陈女士转头厉声告诉刘耀文：“听到没，以后都带志鑫来家里吃饭。你要是敢把他落下我要你好看！”
　　刘耀文挑了挑眉，遵命道：“知道了妈～咱先吃饭，一会儿要迟到了。”
　　临走前陈女士还塞给朱志鑫一盒切好的苹果，嘱咐他晚上饿了可以拿出来吃。
　　刘耀文站在楼梯口无奈地看着他妈，眼神落在朱志鑫听话又乖巧的侧脸上时，又会变得无比柔情和宠溺。
　　“谢谢阿姨。”朱志鑫抱着一盒苹果，内心五味杂陈。
　　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到过简璇亲手做的饭，又是有多久没有将亲手切好的水果送到他的手里。
　　看着眼前才不过见了一次面的陈女士，他感到了一种家的温馨，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陈女士向他们挥挥手，天边的晚霞将她脸上的笑映得格外温情，叫人舍不得离去。
　　“快去吧，别迟到了。切的水果记得吃啊～”

　　在陈女士一声声的嘱咐中，朱志鑫跟着刘耀文走出了南班巷子。
　　“刘耀文。”
　　朱志鑫踩着斜阳和他的影子，走得缓慢。
　　“嗯？”少年假装无意的回过头等待。
　　朱志鑫看着怀里的一盒苹果，发自内心的说道：“你以后的妻子一定特别幸运。有这么好的家庭氛围，有爱她的老公和给她无限关怀的婆婆，还有会做家人粘合剂的公公……”
　　“嗯。”刘耀文轻轻勾起嘴角看着有些失落的朱志鑫，他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顶。
　　柔软的发丝纠缠在他的指尖，像风眷恋着大海，掀起的波澜无人知晓。
　　“朱志鑫，你这是在羡慕还是在嫉妒？”
　　看着刘耀文玩笑似得表情，朱志鑫抿了抿唇，低下头的一刹那被人拥入了一个充满阳光和治愈味道的怀抱。
　　“朱志鑫，别害怕，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只要你想。”
　　只要你想，我们就可以是。

　　晚自习下课后和刘耀文分别在清荷苑小区的入口处，朱志鑫独自一人再次回到了这个清冷又安静的地方。
　　还没走到家门口，简璇的一通电话就急匆匆的打来了。
　　机械的电话铃声在空旷寂静的楼道里回响着，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朱志鑫掏出手机，面对近在咫尺的家门和头顶闪烁的红色监控。他叹息着接起电话：“喂？”
　　简璇沉默片刻，开口质问他：“昨晚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开摄像头？”
　　朱志鑫低头望着家门口莫名出现的烟头，他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为什么还要再问我。”
　　听到儿子这样不耐烦的语气，简璇瞬间被点燃了理智，她声嘶力竭道：“朱志鑫！你是不是有病？！从前踩过的坑现在又想再重蹈覆辙一遍是不是？！”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出去和那些人鬼混？！晚归、骗我这些妈妈都可以原谅，但你不能随随便便就领个陌生人回家？！”
　　“难不成你还想再发生一次那样的事吗？！朱志鑫，你真是太让妈妈失望了！”
　　在简璇一声声的咆哮中，朱志鑫显得格外平静，他甚至没有了想要开口说话的欲望。
　　“告诉妈妈，你昨晚到底是去干什么了？那个男孩子是谁？你们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还有，你有没有喝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朱志鑫觉得自己活的好像一个傀儡。
　　不能去自己想去的大学，不能有自己的梦想，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交朋友、去哪里、干什么……太多不能自己掌控的事情逼得朱志鑫没办法喘息。
　　他从前也以为这一切都是出于简璇对他的爱，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这样的‘爱’简直跟杀了他没有任何区别。
　　“说话啊朱志鑫！你为什么不说话？！”
　　“告诉妈妈！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你们……”
　　“妈！”朱志鑫蹙眉打断道，“你冷静一点。”
　　“你要让我怎么冷静？！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不能成为像裴野那样的变态！同性恋！你是我的儿子，我有权利知道你的一切！”
　　“我的儿子是最优秀最好的，朱志鑫你不能这样对我！”
　　朱志鑫默默地闭上眼，等耳边的谩骂声退却后他才同简璇对话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妈，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
　　“我们只是同学，昨天太晚了，我留他在家过了一夜仅此而已。如果你真的不放心，为什么不自己过来看着我。”
　　“只有你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亲眼看到我你才会安心不是吗？如果你这么不信任我又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是你儿子，不是你的奴隶。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和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权利，你这样真的很让我窒息，也很累。”
　　朱志鑫的语气生冷，一点都不像是在和自己的母亲说话。他的脸上没投任何表情，甚至麻木的令人害怕。
　　他理解简璇的担心，但他无法认同简璇对他所做的一切。
　　哪怕这一切的初衷是因为爱。
　　冷静下来的简璇听出了儿子此刻的厌倦和疏离，她抹了把脸道：“对不起儿子，是……是妈妈太过激了……妈妈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你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吗？”朱志鑫的一句话再次击穿了简璇坚硬的盔甲，她不再说话，只是压抑着喉咙里的哭腔。
　　朱志鑫冷冷地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监控摄像头，语气淡漠道：“性取向是天生的。另外的一切你都可以逼着我去改变，而唯有这个。你一辈子都无权干涉。”

　　挂断电话的一瞬间，朱志鑫像是解脱了一般，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一瞬间，一张字条从门缝里掉了出来。
　　【朱志鑫，你永远别想摆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