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上枝头变凤凰》萧九沐

3、再死一次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天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只是在她有感觉冷得有点发抖的时候，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个激灵，又连打了两个喷嚏，夏天终于抬起头来。
　　天色已经暗了。虽说现在已是开花时节，但傍晚的时候还是很冷。她身上的破衣服除了遮羞，其实也起不到什么保暖的作用，更何况那时候还被一盆水泼了个透湿。
　　努力看清身边的小身影，夏天微微一愣。
　　这女孩和自己差不多大，也穿着做苦工的破衣服，但眼睛里的神采却明显和别人不同。看得出来，她是这里面少有的没有完全被恐惧和茫然充斥着内心的人，而且，从她的眼神看来，夏天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别害怕，其实只要乖乖听话，陈大哥他们也挺好的。以后我们就一起干活儿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随时来找我，我叫秋儿。”
　　说完，女孩甜甜地一笑，余光扫到不远处的一个打手，便眯起已经弯成月牙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
　　女孩说完，起身便走了。夏天抹了抹干在脸上的眼泪，缓缓站起来，朝着打手站的地方走了过去。
　　“请问你是陈大哥吗？”
　　打手微微愣了一下。这一院子的丫头，见着他不是低着头就是躲着他走，还是头一次有一个丫头敢这么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嗯。有事？”打手紧了紧手上的棍子，脸上的横肉一条一条的。
　　“我看你衣服上有些脏了，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夏天依旧甜甜地笑着，脸上的表情甚至给了打手一种和她已是老夫老妻的错觉。
　　“哦，不、不用。你去找秋儿问问吧，这里的活儿不少，你……你悠着点。”打手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副小身子，脸色缓了不少。
　　“好，谢谢陈大哥，如果你需要洗衣服什么的，千万别客气。”夏天又笑了笑，又低头行了个礼，这才转身走了。
　　打手看了看这个丫头的背影。脸色发白，一看就是病了。可是在这个院子里生病，即便只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弄不好也可能会把命搭进去。
　　王妈妈虽是花了钱买了她们，可她们不可能每一个都那么听话，就算是身子弱的病死了，或者不听话被打死了，王妈妈说过，也只当是折损了。
　　夏天头重脚轻地坐下来，微微展开了秋儿刚刚递到她手里的被单，然而突如其来的一阵异味，让夏天胃里顿时一阵翻涌，呕了两下，她差点把穿越过来之后唯一吃的半个馒头一口全吐出来。
　　红缎面的被单，内里却是各种让人一言难尽的污渍。看着里面夹杂的一抹抹鲜红，夏天头皮一阵发麻，她终于知道，那些女孩子眼中的漠然是怎么来的了。
　　……
　　天已经全黑了，等夏天干完活儿，爬上那张十几个人睡的硬板大通铺，才悄悄翻出了原主母亲给的那个荷包。
　　借着月光，夏天又仔仔细细的一遍一遍看着，可就算把它从里到外翻个底朝天，夏天还是不明白它到底重要在哪里。难不成只是因为它是长辈传下来的物件，全当是留下来个纪念？可是又为什么要成天带在身上呢？
　　好在这小东西虽然精致，却旧的没法看，里面也没有东西，就算明晃晃地挂在身上，也没有人会去打它的主意。
　　重新把它栓在腰带上，夏天枕着自己叠好的衣服，扯过一块破烂的被子盖住了单薄的小身子。
　　只一闭眼，她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反正天还没亮，夏天就被身旁的人穿衣服的声音和动作弄醒了。
　　还有些发烧的她迷迷糊糊地不想起来，可是耳边秋儿的声音却低低的响起来：“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是再不起来的话，一会可能会被打的。衣服我给你放在旁边了，记得换上。”夏天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才费力慢慢爬了起来。
　　每天的工作都是洗衣服洗被单和擦地板，一天到晚背就没挺直过，夏天脑子浑浑噩噩的，还基本没有水没有饭，光第一天上午就已经晕过去两次，不过好在陈大哥对她还没有那么狠毒，只是不轻不重地给了她几脚。
　　不过几天下来，夏天连病带累，还基本没有饭吃，此刻的她，也只能彻底瘫在床上，已经完全爬不起来了。
　　秋儿红着眼圈坐在旁边。
　　她已经送走了好几个伙伴了，见夏天的样子，她知道她也危险了。她没法为她做什么，也只能拉着她的手坐在一边，做好了一会儿帮她挨打的准备。
　　果然，还没等秋儿说几句话，就见陈大哥已经领着好几个大汉气势汹汹地进了这个昏暗的屋子。
　　看着瘦脱相的夏天，陈大哥眼中有些不忍，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为了个只说过一句话的丫头，丢了自己好不容易捧到手里的饭碗。
　　陈大哥犹豫了一下，只说了一句“快点吧”，便转头走了出去。
　　秋儿眼中全是恐惧。她知道陈大哥口中的“快点吧”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打算折磨死她，可也没有留她活路的意思。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可还是让秋儿于心不忍。
　　她轻轻跪在了大汉面前，眼泪一颗一颗地滴了下来：“各位大哥行行好，她已经快不行了，就让她走得舒服点吧，秋儿愿意替她挨打。”说完，地上便响起了“咚”、“咚”的声音。
　　每响一声，夏天的心就揪着疼一下。这几天秋儿跟她说过一些事，她也知道有些女孩子临死的时候会遭遇什么。这是王妈妈默许的，左右银子已经花了，既然用不上了，还不如就作为“员工福利”了。反正被卖到这里的人，如果不去接客，就默认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
　　磕头声还在继续，却已经有棍子打在身上的闷响传来。夏天一个激灵，努力从床上爬起来，便连滚带爬地扑向了仍然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秋儿。
　　又一棍子下来，夏天直接俯在秋儿身上结结实实地接了下来。
　　噗——
　　一口血直接喷在了地上，一只手上全是刺眼的鲜红。夏天再也撑不住了，便脱力地从秋儿身上滑下来，仰身倒在了地上，眼前已经隐隐发黑。
　　“妈妈”、“娘”，脑子里，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虽然她来时，真正的夏天就已经死了，可是在她的心里，却依然装着她满满的情感，在生死关头，这种情感已经极为强烈。
　　夏天颤抖着手，慢慢摸上了腰间的荷包。这是她此时全身上下，唯一还留存着亲情的东西。
　　夏天慢慢勾了勾嘴角。
　　这样也好，总算可以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