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开局守寡 ...

  •   飘飘散散的纸钱雨,迷了问荇的眼睛。
      他从睫毛上捻下片白纸,背后就被重重一击,重生后孱弱的身体差点呕出血来,跪久的膝盖青青紫紫,这下疼得他直皱眉头。

      老家仆浑身缠着白,满脸都是鄙夷,微微用鼻孔对着问荇的脸:“才跪了多久,谁让你在少爷灵堂动弹了?”
      一个赘婿而已,还真当自己癞□□能吃什么好东西,登堂入室就可以做主?

      领了苦差事陪问荇守灵的老家仆本就一身怨气,此刻瞧着问荇这副狼狈模样,心底暗自舒爽。

      问荇一蹙眉,刚要还嘴,想起自己现在身份却生生住口。这里不比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他更没了之前算得上富贵的家境。

      脑子里回过来的记忆告诉他,他只是个冲喜的穷赘婿而已,家里排老四,性格窝囊被看不上,只有皮囊还不错。

      当地大户人家柳家嫡长子体弱,冲着他皮囊和八字来冲喜。喜没冲到,过门的当天,还冲得生生让人家少爷咽了气,也难怪家仆都能责难他。
      恐怕他的地位,还比不过老夫人养的鹦哥,问荇苦笑着想。

      可守孝这几天,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家仆,属实是太过分了,明里暗里都在阴阳怪气他不上台面,此刻终于逮到机会体罚问荇,就差把嫌恶写在脸上。
      是人都有三分血性,更何况问荇自诩脾气没那么好。

      “知道不该动了?”家仆见他没反应,脸上露出分转瞬即逝的得色,小声嘀咕。
      “就知道这么个大男人,长得好看的多半是狐狸精,能冲什么喜...”

      可抬头,就瞧见问荇弦然欲泣模样,涨红了脸,剩下半句话硬生生噎在嘴里。

      貌美的青年睫毛微颤,没有血色的薄唇轻抿,头发凌乱,眼里含着水光:“我知道自己笨,家里看地也不行,被柳家关照守个灵堂都要出差错,您教育得是,只是...只是...”

      他嗓音哑下:“只是想到少爷才刚二十,二十啊,大好年纪却...”
      “我刚刚越想越难过,不停在想为什么不是我替少爷去死。”
      “我能替少爷死,可我不是什么狐狸精,我爹说了,狐狸精都是骂人不检点的话。”

      “我知道我没本事,但我对少爷非常真心,所以我愿意入赘,也绝对不会朝三暮四,死都是柳家的鬼!”
      “你不可以说我是狐狸精乱勾引人。”

      问荇和柳少爷自然没什么情愫,可这不妨碍谁要当他是狐狸精,他能替柳连鹊哭坟情真意切,仿佛俩人早就郎情郎意。
      他声音越来越清楚,懵懂却又耿直,好似不谙深宅规矩的乡野村人。老仆噎住了,想劝住这个突然发疯的土包子,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慢慢接近。

      “谁准你妄议少爷,大晚上灵堂喧闹!”
      柳老夫人脸上悲色显然更重更真,被侍女搀扶着,前来看灵堂的情况。

      “这...这...”这下吓得刚刚还跋扈的仆从一身冷汗,两股战战趴在地上。
      谁能想到这三更半夜,柳老夫人还能思念死去的儿子,跑来记挂。

      这下可惨了,触了柳夫人这时候的霉头,还说新来的女婿是狐狸精,他今夜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题。

      果然,柳夫人咳嗽两声,声音变得严厉。
      “我这刚进来,怎么就听到你个下人责难问公子,无法无天!”
      她倒真不在意问荇是死是活,本来就是个漂亮的摆设,可个下人都敢在灵堂妄议这赘婿清不清白,简直是打柳家的脸,打她那尸骨未寒的孩儿的脸!

      “小的,小的不敢。”
      老奴脑袋越来越低,吓得讲话不停打磕绊,若非问荇好心掺了一把,恐怕能当场晕过去。

      问荇旁观够了,极力压住唇角笑意,也向老夫人行礼,嗫嚅:“夫人请别责罚别人,他说得对,是我自己没本事,太不能上台面!”

      老家仆吓得连连磕头,就差把头上磕出血来:“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哪敢说问公子不是,都是误会啊!!!”

      “别这么说。”
      刚刚听了全程的柳夫人见他心诚,不霁的脸色稍微缓了下,勉强补了句。
      “柳家也不是小门小户,你是柳家的儿婿,进了柳家大门,怎么还能让下人欺负。”

      “以下犯上,拖下去吧。”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藏在暗处的护院立马上前,拉着惊恐万状,连连喊冤的老奴离开。
      心情不佳的柳夫人让拖下去后,老奴仆会遇到什么,问荇就不清楚了。

      他按下心头的微微惊诧,再次坚定要离开柳家的想法。
      他不是真的问四,痴痴傻傻只能做赘婿,问荇有手有脚,肯定不能被门荒唐亲事锁在吃人的深宅大院里。

      “你也起来。”
      待到外面已经没了叫喊声,柳夫人深深看了眼问荇,眼底复杂情绪让人难以捉摸。
      “八天了,还算心诚。”

      寻常人家守孝七日,可问荇因为没人重视加之柳家人怨气,已经足足跪了八天,只有水和馒头让他勉强果腹。
      也许是刚刚老仆人那一出让柳夫人意识到了什么,她打算大发慈悲,提前结束问荇的守孝。

      “您稍等。”
      做深情的戏做全套,他清了清嗓子:“我再替少爷上柱香,我怕他没人陪会寂寞。”

      听着傻子真挚的话,老妇人脸上表情更加松动,她叹了口气,难得露出几分母亲的脆弱:“行,三盏茶后,就出来早些睡下,明日有要事和你交代。”

      问荇应下,灵堂不消片刻,只剩他一人。
      他拿起柱香,虔诚冲着红烛摇曳下,青年的画像叩拜。

      这青年生得眉清目秀,正是柳家早夭的大少爷柳连鹊,字少宁。
      也是他名义上的夫郎。
      柳连鹊也算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虽然囿于哥儿这种可以生子的男性身份,却鲜少有人看不起他,问荇和他的亲事,也是问荇实打实的高攀。

      可惜这位惊才艳艳的青年,问荇只瞧过他油尽灯枯时一次,因为他来到柳家当天,柳连鹊已经是强弩之末。
      那天晚上雨打芭蕉,问荇瞧着柳连鹊干净的目光,难得心软地抓着他的手,生生等到天亮时,等到柳连鹊再无力气,才松开他的手。

      “若有下辈子...”
      问荇还记得,柳连鹊干裂的唇微微张合,可再无下文。
      若你有下辈子,做个健康的人,配门名正言顺的亲事吧。

      问荇第三次叩首,突然红烛摇曳,灵堂木门吱呀作响,刮起了诡异的穿堂风。
      问荇胆子大,微微愣了下面不改色扶正红烛,正要支着身子起身离开,却发现在供桌更高处,一个牌位也在此时翻下。

      恰巧落在他手边。

      “罪过。”
      四下无人,问荇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默默念了声,小心翼翼替柳连鹊扶正牌位。

      他忍着罚跪后的酸疼,晃悠悠寻到厢房里。
      问荇和柳连鹊勉强算夫妻,他也没有自己的房子,只能睡在柳连鹊屋里。

      幽幽檀香味飘来,风里似乎夹杂淡淡的叹息,温柔抚过案几,此处全然没有凶宅的感觉。
      可问荇还是睡不着,睁着眼到了天明。

      柳家不是长久之地,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下人们走动的声音,问荇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早早等在老夫人的门前。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才缓缓推开,年纪不小的侍女示意他赶紧进去。

      他进去后,只是盯着鞋尖,一副不敢抬头的战战兢兢模样。

      “抬头。”柳老夫人见他这么不争气,隔着扇子撇了下嘴,“真是小家子气。”

      问荇仿佛是傻了,脸上挂着笑,只是略带些失落。

      柳夫人喝了口降火茶,想到他昨日表现,生生把烦躁压下去:“...算了,本来也不指望你能做什么。”
      “是这样,少宁他也走了,虽然说和你只有名分,缘分浅薄,但好歹你是我们柳家的儿婿。”

      “可如今,你也没有理由留在这后宅里。”她叹道。
      柳老爷走得早,家里也子嗣绵薄,除去柳连鹊和还在开蒙的老三,还有个整日在外花天酒地,兄长死掉都没赶回来的不争气老二。

      她也早已不年轻管不了很多事,颇为头疼家长里短,可是这赘婿脑子蠢笨,不管身份还是能力都显然难当顶梁柱,留着纯属闹心。

      “所以我希望你去陪着少宁,让他远离纷纷扰扰得以安魂。”她意味深长看向问荇。
      柳家不至于搞冥婚,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傻子都应该听懂柳夫人的意思。

      “您说了,我是柳家的儿婿,您让我去哪都可以!”
      问荇耿直地答。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剃头做和尚,那也远比在柳家承受明枪暗箭来得好。

      是,他好歹是柳家的儿婿,不能落下面子。
      柳夫人微微思忖了下,将原本那些少得可怜的地契又加上去些许筹码。

      计算着差不多够了,柳夫人终于再次开口:“数十里外的江安镇东禾宁村,有片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算命先生也说,那里温养少宁的魂魄。”

      问荇心下一动。

      “你就去那里,为少宁守孝三年,柳家不为难你,三年过后,天高任鸟飞。”柳夫人淡淡示意侍女递过去沓纸。
      “这些是给你生活用的房子和地皮,还有些现钱,你家里是农人,应当懂得怎么办。”

      “我是柳少爷的人,即使过三十年,我还是会守着他。”问荇固执道。
      他巴不得找个理由,好远离买儿求荣的原主家和步步惊心的柳家,自然要替柳少爷守孝守到底。

      “三十年?”柳夫人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三年就够看清一个人了,问荇,别这么早下定论。”

      不过既然这么想表忠心,那就守着少宁一辈子也好。
      柳夫人讥讽地想。

      “就这样,我也累了。”她揉了揉眉心,“把你身上伤治好,那里房子也差不多安置妥当,你就启程出发。”

      问荇这才接过地契,他草草扫了眼,略微心惊。
      给赘婿的东西一定不是最好的,可这些房子和田地,居然都算不上小。里面虽然有他不停强调自己和柳家关系的功劳,可他还是心中有些疑窦。

      怎么突然对瞧不上的赘婿这么好?

      但他知道柳夫人见到他就会想到柳连鹊,不好多留多问,拜了拜就匆忙离开。
      他虽然不会种地,可懂点经营,有了这些资本,总能慢慢学会自给自足,然后自立门户。

      无论如何,能离开柳家,总算是一桩喜事。

      回去的路上,瞧着他的下人明显比之前敬畏他许多,有些还会恭恭敬敬和他行礼。
      看来那位老仆人算是被杀鸡儆猴了。

      他按下心思,面上懵懂,笑着同下人们打招呼,仿若全然不设防备。

      柳夫人站在窗前,遥遥看向不远处的问荇,问身畔的侍女:“你觉得他如何?”

      “问公子虽然...算不上聪慧,可品行纯善。”

      柳夫人点点头:“这样足矣,一个赘婿,用不上聪慧。”
      “到时候若是不听话,那些地契房契,总有办法拿回来。”

      ...

      “公子,就是这里了。”

      问荇的伤还没好利索,缓缓推开马车的帘子,打量着周遭环境。

      稀稀疏疏坐落着民居,才是初夏季节,野蛮生长的野草已然漫过成年男性的膝盖。
      说好听点是民风纯补未经开发,说难听点就是非常荒凉。

      难怪说这地方温养魂魄,看着确实很像会闹鬼的荒郊野岭。

      既来之,则安之,问荇客气地塞给车夫几个铜板做小费。离开深宅大院,他感觉呼吸都畅通了起来。

      顾不上查看自家田地,他首先得看看柳家分的宅子长什么模样。
      身边没有小厮盯着,他也不用揣着那副痴傻模样,灵巧推开木门。

      吱呀————
      灰尘抖落,诺大的房屋年久失修,宛如色厉内茬的空架子纸老虎,轻轻碰一下都会掉层皮。

      算了,好歹够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安慰自己。

      可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让他完全笑不出声。

      这屋里确实看着宽敞,只是最显眼,看起来最能住人的屋子里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只有个簇新的灵堂。

      这灵堂看着是上好石料铸成,还雕了栩栩如生的奇兽,画像里的柳少爷顾盼生辉,整个台子堪称鬼斧神工。
      若是问荇现在在拍卖会,一定要夸这是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与之相对的是灵堂旁边,有台堆满杂物,下一秒就会坍塌的破床,吱吱呀呀缺了角。

      问荇:...
      好东西都给柳少爷了,难怪给东西这么大方!

  • 作者有话要说:  高情商:给你准备了很多好东西。
    低情商:全都是给你死掉的老婆准备的。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