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错总监的名字》行禾

25、第 25 章

　　心上人做到这一步，还能把持住的那就是圣人了。柯艾自认为有足够的定力对抗肾上腺素，但他没有做圣人的爱好。
　　顾甯明显地紧张，他努力调整呼吸去配合，主动地亲吻触碰柯艾的身体，但随着动作的加深，恐惧最终还是占了上风。柯艾极尽可能地温柔细致，但顾甯依然无法控制地开始发抖，呼吸浅而急促，温暖的手指迅速变得冰凉。
　　“顾甯，顾甯，你看着我，我在这里，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
　　柯艾自责不已，抱着顾甯一遍遍反复安慰。十几分钟后，顾甯才慢慢平复下来，筋疲力尽地靠在柯艾肩上，闭着眼睛低声说：“对不起……”
　　柯艾拨开他汗湿的鬓角，小心翼翼地落下一个吻，“不要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在你没准备好的时候开这样的玩笑。”
　　顾甯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茫然，“……什么玩笑？”
　　“那个奖励……我原本想问关励的事。” 柯艾用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捋着顾甯柔顺的黑发，同居几天后他就发现顾甯很喜欢这个类似于撸猫的动作，尤其是噩梦惊醒的午夜，这个动作可以让他很快恢复平静。
　　顾甯浅浅吁了口气，露出些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让柯艾越发心疼和内疚。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你不说也没关系的……”
　　顾甯笑了笑，“你又要自己去查吗？”
　　他仰头看了看年轻人的表情，柯艾老老实实道，“如果你不希望我查，我保证不会……”
　　“我和关励是在美国认识的。” 顾甯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摆弄着年轻人修长的手指，慢慢打开过往的记忆，“我父亲的第二任妻子和关励的母亲是表姐妹，我去美国读高中的时候，她拜托关励照顾我。”

　　那时关励在美国读研，功课很忙，但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找顾甯聊聊天。起初顾甯反应很冷淡，不怎么搭理关励。他一度觉得关励是颜飒派去的监督人，对他很抵触。
　　但关励始终不以为意，真正像个大哥哥关心孤身在外的弟弟一样，事无巨细，体贴周到。顾甯渐渐放下戒备，还在关励的带动下交了几个朋友。其中就有关励的妹妹关濛和她的男朋友Nathan.

　　柯艾敏锐地察觉到顾甯在提到Nathan这个名字时神情有些微妙的不同。赵今帆说关励曾诬陷顾甯抢了他妹的男朋友，这件事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
　　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揽着顾甯的手臂。
　　顾甯抬眼看了看他，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那个Nathan……” 柯艾闷闷地说，“他对你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吗？”
　　他心里不高兴，连“人”都不用，直接用“存在”代替。顾甯自然听得出来，好笑地摇摇头，见柯艾孩子气地噘着嘴，便仰起头在他下颌上亲了亲。
　　柯艾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你继续说。”

　　顾甯就读的学校有非常系统的心理咨询体系，还外聘了多位知名心理治疗专家。这是颜飒建议顾淳楷选择这所学校的主要原因，因为顾甯情况特殊，学校特意帮他安排了一位外聘的心理治疗专家Richard教授，恰巧就是Nathan的父亲。
　　“我和Richard教授每周见一次面，开始是在他的办公室，在确定我们已经建立起信任关系后，他就把地点改在了户外，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就像朋友之间谈心一样。” 顾甯脸上浮起一点轻松的笑容，或许是因为语言并不完全相通，又或许是因为能感知到对方并不他当病人看待，他对着Richard教授可以毫无保留地倾诉内心积压的恐惧和无助。
　　“有一次我和Richard教授在他办公室附近的湖边聊天，Nathan满头大汗地跑来，说他家的猫Emily病得厉害，医生说可能不行了。Emily是他们一家收养的流浪猫，养了十多年……我就这么认识了Nathan，后来还去参加了Emily的葬礼，还见到了Emily的后代。” 顾甯停了下来，微微皱了皱眉。
　　柯艾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奇怪，这些事我以为早就忘了。” 他每次回想起那段时光，涌上来的都是他不愿面对的记忆，似乎那些温暖的细节都被彻底覆盖掩埋了。
　　可是现在他回想起来，最先想到的却是那些美好的事。

　　“Nathan是个很善良的人，和Richard教授很像，他不知道我的具体情况，只是出自本能地希望我能过得更好一些，能再快乐一点。他教我打球、钓鱼。他有三个弟弟妹妹，有时候他会带我们四个一起出去玩。”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或许他真的会慢慢打开心结，一点点走上正轨。不过很多事都是上天提前洒下的种子，会无可避免地生出枝丫。
　　“关濛发现Nathan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比陪她的时间还多，跟Nathan吵了一架，去跟关励告了状。关励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在学校的指导老师……和我父亲的第二任妻子。” 顾甯说得轻描淡写，但颤抖的眼皮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关励义正言辞的指责，关濛歇斯底里的哭嚎，父亲的震怒，旁观者的冷眼和嘲笑……以及之后地狱一般的折磨……
　　他还清清楚楚记得关励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厌恶和愤恨。他对那样的眼神太熟悉了。五岁的时候他在母亲眼中看到过，九岁的时候他在父亲眼中也看到过，很长一段时间里那都是他噩梦的背景板。
　　无论他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得到的反馈都是失望，久而久之，他习惯性无助，已经忘记了解释和反抗。

　　絮絮地说着久远的过往，顾甯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睡着了。他又梦到五岁那年，母亲带他去买冰激凌，穿着蓝白工作制服的店员送了他一个大大的气球。
　　接受过催眠记忆修复治疗后，童年的记忆都变得支离破碎，梦里也只有星星点点的片段，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重新经历那一天。
　　原来那天母亲穿了一件有黄白色小花的裙子，脸上有笑容，声音有温度。她对顾甯说，“以后我们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五岁的他并不能明白母亲的话，但是听得出母亲的情绪，于是高高兴兴地用力点头。车开出去的时候，他手里的气球毫无预兆地炸响，响声把开车的母亲吓了一跳，方向盘猛地一抖，车子一头撞上了路边的灯柱。
　　路人惊叫，有人大力拍打车窗。他看到母亲仓皇地回过头来，暗红色的血从额角蜿蜒而下，她极力探过身来拉住顾甯，“小甯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车门被拽开了，有人解开安全带把他强行抱出去，他在一片慌乱中看到父亲和他的第二任妻子。
　　………………
　　那明明是一场意外，却没有人相信。时间不会治愈伤口，只会带走真相。所有人都以为是有心理疾病的绝望母亲要带着幼小无辜的孩子殉情赴死，没有人想听无趣的解释。

　　顾颜早上五点打来视频，头发蓬乱脸色憔悴，只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兴奋地吼叫：“哥，我通关了！你看到了吗，我！通关了！！！”
　　“好，真棒。” 柯艾敷衍了两句按掉通话。
　　半小时后顾颜又拨了过来，“哥，我太激动了！你陪我聊聊天吧！”
　　“……” 柯艾面无表情按掉通话，把赵今帆的微信名片转发给他。
　　一小时后顾颜再次拨了过来，“哈哈哈，我把姓赵的气疯了！哥我去找你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你想要拉黑删除一条龙吗？”
　　“……哥我错了。” 顾颜秒变乖，挂了视频转而继续去骚扰赵今帆了。
　　柯艾扔了手机翻身重新搂住顾甯。顾甯睡得很沉，顾颜接二连三的打扰都没把他吵醒，但身后年轻人渐渐不安分的手脚却让他平稳的呼吸很快乱了节奏。
　　“……别闹了……” 顾甯徒劳地推拒柯艾作乱的手，不知道自己半睡半醒间的低哑声线正在起反作用，“我好困……”
　　年轻人的眼眸越发暗沉，“你继续睡，我自己练习练习……”
　　“……”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满室旖旎，已经放弃挣扎的顾甯顿时清醒了，立刻用力推开柯艾的脑袋，“……快去接电话……” 然后趁机想下床逃进洗漱间。
　　柯艾不让他走，泄气地趴在他肩头平复着呼吸，咬牙切齿地喃喃，“顾颜这个家伙……”
　　被冷落的手机自动挂断了，几秒钟后又不屈不挠地再次响起。柯艾黑着脸抓过来，看也不看地按下接通键，“……”
　　顾甯窘迫地推他，小声道，“你先起来……”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手机里传出柯艾妈妈热情中带着点迟疑的声音，“……柯艾，你是不是不方便说话啊？”
　　顾甯脑中轰然一声炸响，整个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