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之核》琥玉

14、贫穷贵公子

　　93年3月云影

　　现实世界这边过了正月十五以后没几天就迅速开学，王凯的寒假作业早早就完成，背着破书包前往学校继续自己的学业。

　　去年期末考试的好成绩让班主任对王凯大为改观，开学以后特地把王凯的位置从后头调到了第二排，新同桌是个女生，以前对王凯很不感冒，结果调到一起以后非常开心。

　　“我以前没发现，原来你手挺好看的！”王凯个子小，女同桌也不害羞，笑嘻嘻抓着王凯的手左看右看，说其他人手背给风吹得又干又粗糙，就王凯的手细细嫩嫩的，比好多女生还滑，手指也细细长长很漂亮。

　　学校里不允许男学生留长发，整个班级里王凯是唯一留过长发的男生，他个子太瘦小，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的老师见把他当女生，告诉他不许披头散发，得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王凯傻呵呵说自己没皮筋，那女老师从胳膊腕上取下来一个递给他，王凯笨手笨脚给自己扎了个辫子进教室。

　　那天班主任上课看到扎着辫子的王凯扑哧就笑出了声，同学们也捂嘴直笑，是王凯去年的好成绩给他挣了面子，班主任没追究他的长头发，说他要是喜欢留着也行，王凯有自知之明，回家乖乖用剪子剪了头发。

　　说实话，自己剪的不太好看，同桌和其他同学都说还不如就扎辫子好看，反正老师都说可以，不过王凯自己不好意思，他一个大老爷们可不能带头坏学校的规则。

　　当然，每个月在两个世界穿梭，头发长得实在太快了，有时候忘记收拾就扎一两天辫子，老师也不会说什么。

　　扎辫子的好处是方便，不用频繁理发，坏处是不方便方便。

　　什么叫不方便方便？

　　意思是王凯扎了辫子以后在学校陌生同学眼中就是女生，所以他就不方便去男厕所，他有一顶帽子，去厕所的时候把头发兜到帽子里才敢去，否则其他人铁定给吓到。

　　以前王凯很默默无闻，班里许多同学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学习成绩提升起来以后大家都认识了他，而且对他印象还不错，平日里很照顾他，绝少有人找茬欺负他。

　　上课认真听讲，作业认真完成，老师们对这个偶尔留小辫子的男孩印象不坏，连值勤查仪表的同学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新学期就这样平缓的继续。

　　自行车摊的生意非常差，家里依旧是穷，穷到连饭都吃不饱。

　　王凯唯一的一身校服整天穿在身上都旧得脱线了，自己缝补起来继续穿，这年代很少有人穿带补丁的衣服，有人私底下说他像是农村来的村姑。

　　王凯也不想这样，但他实在是没有赚钱的路子，他年纪太小了，需要时间成长。

　　王凯努力适应着校园的生活，也尽量让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开朗，他很穷，衣服也很旧，但他自己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把本来邋遢的破书包也缝补得完完整整，硬着头皮发扬“艰苦朴素”的作风。

　　很可惜。

　　这年代已经没人会赞颂艰苦朴素了，穿牌子衣服的同学时常会笑嘻嘻交头接耳对他指指点点，他其实全都知道，但他只能假装听不见。

　　上辈子王凯读大学那会儿挥金如土，跟好哥们两个人非商场专柜的大牌奢侈品不穿，一双拖鞋五六千块稀松平常。

　　他是过过好日子的，但苦日子他也能熬。

　　家里很穷，但只要林佳音给儿子留下一点点钱，儿子就能想方设法准备吃的的给她和丈夫，王凯每天早起背书学习，然后给爸妈做好早饭，跟他们一起吃了早饭以后再出门上学。

　　其实王凯也想早起跑跑步锻炼身体，可是吃的东西不够，锻炼完以后肚子饿得厉害，他不敢浪费太多能量。

　　缺乏营养的状况下王凯的个子还在稳定增长，每个月大概一厘米，缺乏钙质的时候王凯甚至想要抠墙皮放进嘴里给自己补点碳酸钙，还是女同桌实在看不过眼，每天早晨给王凯带一瓶牛奶，让王凯日益苍白的小脸稍稍有些血色。

　　女同桌的学习成绩很一般，王凯收下了她的牛奶，用课余时间给她辅导功课当作补偿，王凯教得细心又有条理，同桌掌握知识的效果还真的提升不少，索性跟爸爸妈妈说了一声，把“补课费”换成每天早晨一瓶牛奶一个馒头和一颗煮鸡蛋，王凯都快感动哭了，双手合十叫同桌“女菩萨”。

　　同桌提供的早餐省着点活动已经能够让王凯坚持一整天，所以王凯虽然依旧是瘦巴巴，但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种干瘪没有血色。

　　有牛奶就有钙质，个子终于能继续稳定长高，不过个子长高以后身上的衣服又开始不合身，冬日寒风吹过王凯露在外头的脚踝，其他人都替他感到冷。

　　这年月里好心人也不是没有，王凯用替同学做值日为代价换同学不穿的旧衣服勉强解决了自己的危机，后来有其他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同学帮忙，他还顺便把原本带着补丁的衣服逐步淘汰。

　　开学这一个月里王凯尽其所能克服了诸多困难，终于没有冻死饿死，还活蹦乱跳。

　　可喜可贺！

　　就这样，在学校里上课，然后去对面的小屋里猫冬，往复交替着时间过得很快。

　　对面世界三个月的漫长冬天终究要过去了，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雪水浸湿了茅草屋顶，家家户户的屋顶都开始滴滴答答下雨。

　　清理冰跟雪的混合物非常艰难，跟村里其他居民一样，王凯也每天要花大量的时间去把屋子上方的积雪和冰块往开挪，不让它们在白天化冻跟夜晚结冰的交替中会毁掉屋顶。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厚厚的积雪下已经开始有小小的溪流带着融化的雪水流向低洼处，汇成小河离开村子。

　　感谢诸天神佛！

　　这个湿冷的季节终于结束，王凯跟村民们一样满心欢喜。

　　春天来的太晚了。

　　等积雪完全化去，村边的小河已经变成了接近二十米米宽的汹涌大河，根本没法通过。

　　王凯很清楚，村子通向外头的路被这条河封着，要到今年秋季河流冻结前才会再次放开。

　　跟上辈子的感觉没有什么差别。

　　这村子就是个与世隔绝的穷乡僻壤，每年只有秋季短暂的时间跟外界流通，其他时间都过着完全封闭的生活。

　　王凯现在也勉强算是这个封闭村子的一份子，跟村民们相处得很愉快，村里人都很喜欢他。

　　开春第一件事就是修葺房屋，更换之前被雪水泡过的石屋顶棚，有从村子伐木工们手中换来的粗壮树枝，重新搭建顶棚并没有多少难度。

　　效果也真的很棒，更换新干草以后屋子更加干爽，把初春恼人的潮气都驱散到外面。

　　王凯在后面堆砌的简易“厕所”在冬天也派上了大用场，现在开春以后又能当田地的肥料储备，非常靠谱。

　　去年冬天整理的土地已经被筛选掉碎石子和石块，有混合了粪肥后肥沃疏松的土壤，种植参薯再好不过。

　　王凯有种植参薯的丰富经验，毕竟上辈子他也是本地农业技术革新的发起人，把几枚参薯按照芽点切块以后分别以合适的间距摁进土壤里，覆上薄薄一层土，搞定。

　　本地人也种植参薯，不过他们在地里放的都是去年收获里个头最小品相最差的，而且是整个埋进去，王凯则刚刚相反，他种下去的是外观最好最饱满的参薯，这样的良种更具活力，生根发芽以后成长得更为迅速。

　　一切都像预想中那么顺利，别人家田地里绿油油的苗冒头之后没两天，王凯的田地里也冒出了一颗颗嫩苗，看着可爱极了。

　　王凯很小心地为他的小小田地扎了木棍围栏，按时去拔草、浇水，让幼苗们长得又肥又壮，寡妇的儿子时常跟在他身边，心情好的时候他也会告诉那孩子为什么要拔草，怎么样浇水才能让参薯苗长得健康……那孩子很笨，听的时候懵懵懂懂，好在王凯也没指望教会他，所以并不在意。

　　也偶尔有天气特别好，心情也舒畅的时候，王凯会掏出手绢用水润湿，擦掉寡妇儿子的鼻涕，给他讲一两个以前总会给自己儿子讲的小故事。

　　说来也好笑，自己的儿子王杰瑞算是寡妇儿子同母异父的弟弟，王杰瑞多聪明可爱啊，在襁褓里葡萄似的眼睛就眨呀眨会说话一样，六岁的时候都能弹钢琴背古诗了，再看看眼前寡妇的儿子……呵呵，压根不像同一个物种。

　　当然，王凯也没有忘记趁着村子里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自己厕所发酵的粪肥施到村里另外几片参薯田地里。

　　经过几个月的埋藏还有前段时间的雪水浸泡、近一段时间天气升温以后的发酵，粪肥味道已经很淡了，而且质地松散，看起来跟土没太大区别，这样的粪肥撒到田地里能够有效增加参薯的产量，毕竟王凯不想自己的参薯地太扎眼，如果村子里其他参薯田也能丰收，他就能够安心享用自己的劳动果实。

　　村里比往年长势更加喜人的参薯苗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近些天村民们有事没事就跑过来看，一边看还一边交流。

　　他们种参薯时其实跟王凯差不多，虽然他们没有“肥料”的概念，但对于除草、捉虫还有浇水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们普遍懒散，田地里的作物种下以后七八天才过去看一眼，有杂草长得太夸张才会弯腰扯两下，而天旱秧苗无精打采的时候压根不管，毕竟参薯非常耐旱，两个月不下雨也能生长得非常好，甚至有人说浇水太多会让参薯长太大、含太多水份，难吃、还容易烂、不好储存。

　　那只不过是懒汉们找的借口罢了。

　　王凯并没有表现得过于勤快，他多数情况都选村里人不注意的时间去田里劳动，因为村里人都觉得没必要把太多心思花在参薯上头。

　　在他们看来“土豆”只要找个地方随便一埋，哪怕完全不管，秋冬也照样能从底下挖出许多块根，完全没有必要去专门照顾。

　　王凯知道村子后头的山里有几个小山谷，山谷间的洼地里成片生长着参薯，那里独特的气候环境使得参薯并不会长成参薯树木，所以里面的参薯多得挖都挖不完，村里人家家吃参薯，但自己种参薯的满打满算才三家，就是因为绝大部分参薯都是从外头挖回来的。

　　也正是因为有天生天养长满参薯的宝地，村里的粮食才能这么充足，能没有任何负担的去施舍王凯这样一个外来的小伙子人足够食物，让他活过漫长的冬天。

　　王凯很清楚，在村民们眼中村后山谷里的作物属于“神”的馈赠，只有村子的一份子才有资格在秋天去挖掘，而王凯这种连“祭神”都没资格的外来户不光不能去，如果偷偷去挖“土豆”还会被抓起来赶出村子。

　　总而言之王凯像上辈子一样早早种参薯是很明智的选择，这一块参薯地的产出足够他和爸妈三个人吃上大半年。

　　天气逐渐炎热，山顶上的积雪继续融化，村前河流的气势虽然没有初春那么夸张，但也相当狂暴，根本没法渡过。

　　好消息是水位稍微下降以后裸露出了大量新石头，这些石头棱角稍微被磨钝了一些，但大致的形状还非常不规则，非常适合堆砌。

　　每到这个季节村里人都会去河里捡石头回来修缮房屋，王凯也不例外，他捡回来石头给自己居住的房屋前铺上一层作为晒太阳休闲的地方，大概有十来平米，反正也不着急，他就慢慢收集石头铺地。

　　日复一日，一个被垫高的平台就出现在了屋前，用心整理过以后的台子干净整洁，不光在下雨的时候能把水渗下去而丝毫不泥泞，晾晒东西的时候也非常实用，看着也很气派。

　　王凯继续在石头门的两边穿梭，时间就这么飞快的过去。

　　他依旧是学校里唯一一个偶尔扎辫子的男生，有每星期五瓶牛奶和五个鸡蛋，他的身高从开学时候的一米四长到现在的一米四五，已经不再是全班最矮的学生，班里竟然有人对他有好感，偷偷在橡皮擦上写王凯的名字。

　　王凯的女同桌成绩也在期中考试里有明显提升，为了奖励她的进步，她家里给她买了辆新自行车，她专门请王凯吃了麻辣烫，感谢王凯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