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酒》阗瓜

1、转学

　　“我实在是搞不懂啊，胡大爷，您竟然直接丢下我，跑去附外……”电话里密密麻麻地传来陈映南抱怨的声音，虽然说他俩还是在一个城市呆着，但是毕竟市中和附外还是隔了半个城市的距离。

　　“我……”

　　“我妈生了，是一个男孩儿。”胡然霁平静地打断陈映南的话。

　　电话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陈映南才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地控斥，甚至后面还有些哽咽，“凭什么啊，你明明没有——”

　　“行了，爸爸不需要你的同情。”胡然霁眼尾微微下压，淡然道。

　　“？！胡然霁，你没有心！”陈映南纵使再替他鸣不平，也知道他现在并不想讨论这些问题，也就不着痕迹地揭过去了。

　　陈映南:“对了，你这次打算呆多久？”

　　胡然霁没有回答，他仰着脖子盯着这蔚蓝的天空，然后低声回道:“可能高考结束吧。”

　　一听这话，陈映南顿时炸了毛，“高考结束？胡然霁你成绩再好也不能这么玩儿吧！附外臭名昭著，你自己又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儿，在那里，你打算呆上一年？！”

　　胡然霁听到这话，眉眼一挑，轻啧，“你就是贪图我的作业答案而已，别说的那么高尚。”

　　哦豁，陈映南同学的阴谋论一下子就被挑破了，却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也许，你不是。”

　　陈映南:……（此处省略一万字）

　　“我还是要提醒你，附外的人鱼龙混杂。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刺头，我不在的这一年，你一定别缺胳膊少腿儿。特别是那个叫什么‘沈听肆’的，那可是从小就混迹在社会上，为人阴险狡诈，妥妥一校霸啊……”

　　耳边不停地传来陈映南担忧的声音，胡然霁知道这货为了他，八成是提早就去调查了些消息。眼中有了些笑意，“行了，你真当我是好捏的软柿子？”

　　好吧，他不是。毕竟这人和那沈听肆在某一方面是同一类人——校霸，一个是市中，一个是附外。

　　胡然霁短短和陈映南说了几句，就挂了。少年独自一个人站在高铁站旁，手里只有一个黑色行李箱，压下心中翻涌的微妙情绪，上了一辆出租车。

　　三天前胡然霁就在网上订好了居住的地方，现在他身上只有三万多块钱，加上附外的学费不用他操心，满打满算只要拮据点儿，应该不成问题。

　　下了车，胡然霁翻着手机上的地址，再看了看眼前一条幽暗的深巷。神色微微一顿，然后才拉着行李箱走进去。

　　一路上他并没有看见什么垃圾之类的，环境还算干净，就是前几天才下完雨，泥泞小路上还有些小水坑。

　　视野逐渐开阔，里面显然别有洞天，陈旧复古的三层居民楼一栋挨着一栋，排列有序，许多楼的门前还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蔬菜鲜花。在这个浮躁的城市中，这里倒是显得有几分野趣，空气中还隐隐飘着青梅的清香。

　　三栋一号，就是这里了。

　　胡然霁伸出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老婆婆微微挺背，略带混浊的眼眸慈祥地注视着他，开口道:“你是小胡吧？快进来坐。”

　　说着便慢吞吞地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来。“谢谢奶奶。”

　　屋子里面充斥着浓烈的青梅味儿，带着微微酒香，“小胡啊，楼上的房间都收拾好了，你着急的话，今天就可以住进去了。”

　　“谢谢奶奶。”胡然霁礼貌地笑了笑。秦奶奶咧开嘴角，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别这么见外，我也有个你这么大的宝贝孙子。今天等他回来的时候，我让你俩认识认识。”

　　秦奶奶分外热情，简单聊了几句之后，胡然霁就打算离开了。刚一出门，就被秦奶奶叫住，“小胡，来，这是奶奶酿的青梅酒，可好喝了！”

　　“奶奶，我不喝酒的。”秦奶奶笑了笑，“哎哟喂，我怎么会让你喝酒嘛！这是我独家秘方，就当是平常果酒，度数不高，也不辣，酸甜酸甜的。”实在是招架不住老人家的热情，胡然霁只好收下。

　　秦奶奶望着胡然霁那单薄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这孩子独身一人来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南城北边胡然霁挺熟的，但是南边，他并没有来过几次。匆匆整理好东西，看着天边渐暗，有点饿。

　　之前在出租车上就看见路旁有不少的小店，好像有羊肉粉来着。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那边走。

　　“喂！”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暴喝，胡然霁一顿，皱着眉头侧过头。

　　声音冷冷的，“？干嘛？”

　　看着眼前那头五彩缤纷的杀马特小混混，心想:这世道还有这品味的杀马特小混混？那小混混短暂一愣，“艹，认错人了。”

　　小混混抿了抿唇钉，碍于面子问题，一脸轻蔑。“交出你身上的钱来，小爷我心情好的话，饶你一条贱命。”

　　看见发黄的牙齿显得愈发恶心，胡然霁略显不耐地扯了扯衣领，道:“别狂吠。”

　　听到这话，仿佛让小混混那头彩发顿时显得更加可笑。“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小混混立马冲向胡然霁，手握成拳头，正准备朝着他脸上抡。

　　忽然，小混混后颈处的衣领被一双修长的手扣住，随后往后猛地一扯，小混混就十分懵逼的被扔在地上。抬头，撩开额前的长发。

　　！！！！！！！沈狗！

　　“你，你……你，你……”小混混此时此刻内心十分害怕，大着舌头说不清楚话。

　　“我，我，我……我什么啊？”那双手的主人，勾着十分危险的笑容问道。

　　见沈听肆还没有动静，小混混立马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狰狞地吼道:“你他妈以多欺少！不公平！！”说着，还朝着胡然霁那边看了几眼。

　　“。？。。”黑人问号？

　　沈听肆听到他这话，差点儿气笑了。“以多欺少？王白痴，爸爸我教训狗儿子你一个人就够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啊。”

　　少年的音调漫不经心，在小混混耳里却是催命符似的，连忙摆手道:“停停停！我又没打你，你这不厚道啊！”

　　胡然霁抿着唇，淡然的看着发生的一切。打小混混的少年长的挺好看的，叛逆的短寸，眉骨略显凌厉，潋滟的眸子里透着不羁放纵。不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个乌龙，大概这怂包混混认错了人，才会发生这一幕。

　　自己本来就不是多事的主儿，既然没他什么事情了，那就走吧。旁边的少年也没有注意到他，胡然霁慢悠悠地离开了，虽然没能看见少年揍人的画面。但是……

　　“啊——嗷呜，沈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啊！”

　　“谁是你哥？别瞎攀亲戚。”

　　“得，您是我爸爸，爸爸……”

　　耳边的吵闹声逐渐消失，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羊肉粉香味儿。胡然霁挑了一张比较干净的桌子，刚一坐下，手机就响了。

　　胡然霁静静地看着它，也没打算接通。上面显着“胡至德”三个大字，“哎，小伙子，咋不接电话嘞！”老板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羊肉粉走过来，疑惑的瞥了他一眼。

　　手机不耐其烦地响了两三次，少年垂下眸子，声音有些哑。“干什么。”

　　“你妈那边……”

　　“问我？我跟她的关系还没有你跟她熟，胡志德，有什么问题你就自己问，别在这里恶心我！”

　　胡然霁扯着嘴，淡淡嘲讽道。不管是胡志德还是林岚，他俩都不是什么称职的父母。电话那边的男人呼吸重了几分，也没说什么话，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挂了电话。

　　面前的羊肉粉不再那么热乎乎的，似乎失去了它原本的香味儿。胡然霁用筷子草草挑了几口，就结账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人很多，但都不认识，他一个人，走在幽深的巷子里，伴着若有若无的青梅味儿。

　　冷风呼啸而过，让他的喉咙有些发痒，原本清醒的脑袋变得有些沉重。他想，这天挺冷的，就把身上的卫衣裹紧了几分，毕竟他生病了，没有人会来照顾他。

　　不知不觉中就走到楼下，暖黄温馨的灯光透过陈旧的窗户折射出来，里面传来秦奶奶的笑骂声，似乎还有一个少年的声音。

　　他一个人沉默地上楼，关门，匆匆洗漱完，就上床睡觉了。打开手机，微信上有十几条未读信息，那都是陈映南他们几个发过来的。市中那边，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上课，估计他们几个又背着老师偷偷玩手机。

　　陈映南:“哥，你那边怎么样？”

　　陈映南:“我给你说，你走了之后，咱们班上都不太自在。现在刘浩再也不是万年老二了，替您继位。”

　　陈映南:“哎？你还没上课吧。？”

　　陈映南:“哥？”

　　陈映南:“……算你狠！我们绝交吧！”

　　陈映南:“……好吧，你看见了记得回复我一下，老李又来占课了（猛女式哭泣）”

　　看了几条，胡然霁才回复道:“放心。”然后关掉手机，望着寂静的周围，心中竟然出奇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