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媚双娇》凝沫儿

1、恩怨沉浮

　　窗外寒风呼啸，毫不客气的吹入屋内，冷气直逼人心头。屋内静静站立的女子，光华晕染周身，一袭落地裘狐外罩紧紧裹住修长偏瘦的身躯。高耸的云髻上自然斜插着流云凤钗，轻垂的流苏在微微晃动着。弯弯的柳叶疏眉，揪心的蹙在一起。凤眸不时的阖上又睁开，看得出来，她内心的焦急。
　　“夫人！”一声轻微的敲门声打乱女子落魄的思绪，她匆忙开门，走进来一个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他面色苍白的看着女子，表情沉重。
　　“如何？”女子越发担心的问道，对方眼底的担忧怕是她一直坐怀不安的理由。
　　男子垂头，拘谨谦恭的回答道：“夫人，萧王爷已经托人送来口信，让您速速离开府上。”
　　女子眉头轻扬，眼神犀利的注视着他，“什么时候？”
　　“就刚刚！”来人肯定的答案，令得女子脚步险些站不稳，往后退了几步。
　　男子伸手急急扶住女子，略担心的唤了声：“夫人！”
　　芊芊玉指一抬，女子稍做停顿后便命令道：“去，快去叫奶娘！要让她们先行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夫人，人已经都安排好了。您也不要耽搁了。”男子劝道。
　　女子脸色苍白，似是无意听进对方的劝慰，喃喃自语道：“这些人，他们真的下得了手？夫君忍让他们多时，却不料最终还难逃魔掌。我真的不甘心啊！”
　　男子慌忙安慰道：“夫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有的是机会，留的青山在，日后会有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
　　女子眼波流动，对着屋内的一桌一木，她似乎都有着难以言喻的不舍之情，这里有她十几年的回忆，此次遭罪，这一走，该何时才是尽头？
　　“夫人！”男子又一次唤了声。他担心夫人决意不肯离开，会辜负了受托之人的一番好意。
　　“琦儿她们……”
　　“都已经在外恭候了，夫人，不要在犹豫了，快走吧！”男子扶住她的手，已经微微渗出汗来。
　　女子再次转身看看这四面的回忆，像是要将这些永远刻印在脑海深处，她不能忘了，这里有过的一切。静静的矗立着，她的泪从眼眶深处终究抑制不住而流下，这泪里，掺杂更多的是对世俗的愤恨与仇恶。
　　决然的转身，她浑身的孤傲在这呼啸狂澜的风中，渐渐隐没。
　　男子紧随其后，在跨出门槛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无尽的忧伤涌入心底，嘴里轻轻的说道：“王爷，我答应你，一定保护夫人的周全。”

　　***

　　亲王府。正堂。火光通明。
　　衣着光鲜的男子，正襟危坐的对视着面前将他团团围住的一群蒙面杀手。坚毅的轮廓霸气的扬起不屑的神情，冰冷深邃的黑眸，阴冷的看着这群残忍血腥的杀手。
　　“瑞亲王，好定力！果然不同于凡人。”为首的蒙面人开口打破彼此僵硬的沉默。
　　男子哼了一声，嘴角划过一丝嘲讽，“多少两银子买本王这颗项上人头，要出动这么多人！”
　　为首的蒙面人阴狠的笑道：“黄金十万两，您可是很值钱的。”
　　“是吗？”男子嘲笑的看了那人一眼，“代价这么大，也不怕赔本！”
　　蒙面人倒是无所谓的回道：“既然有人肯出钱，我等也乐得照单全收。不过，看在这钱的分量上，可以让您走得舒服些。”
　　“哦？你还有这等慈悲心怀？”男子如冰山上的厚雪般，散发逼人的寒意，他手心蜷着，眼睛敏锐的盯住面前的一举一动，保持着高度的戒心。“那本王还得谢谢你了。”
　　“不用。”蒙面人头一仰，便有一部分人从堂内撤了出去。不消片刻，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便从四处传来。血腥味，也更加刺鼻了。
　　男子表情僵硬，手背突起的青筋被握得分外醒目，指甲嵌入掌心肉里，却感觉不出任何疼痛，他的瞳仁急速收敛，眼底狂涌的愤怒，如同屋外窜起的火苗，越烧越浓。
　　刀光剑影，在他亲王府里，掀起狂澜般的血洗屠杀。这些恶毒的卑劣小人，他恨不得拔了他们的皮。
　　一个年轻的少妇被几个刚出去的蒙面人推搡了进来，发丝纷乱的垂立胸前，在看见他的时候，少妇已然血迹斑斑的脸庞，再度挂满了热泪。
　　“王爷。睿儿他……他……”少妇泣不成声，痛苦刺激着她的内心，她实在无法接受早已定局的事实。
　　男子阖上双眼，悲痛侵袭着他，半晌，他睁开眼，沉声道：“睿儿，永远是本王的好孩儿！”
　　为首的蒙面人忽的发出一丝刺耳的奸笑，“看样子，瑞王爷对死去的人似乎感情不是那么太深嘛！”头一样，眼一转，其它几人便明白其意思，冲着跪在地上的少妇走过去。
　　“嘶——”一股大力将少妇身上的绸缎衣撕得破烂，女人疯狂的伸手扑打，微弱的力气根本起不了任何用途。她歇斯底里的发狂尖叫着，几个黑衣人却不予理睬的继续撕着。
　　“住手！”男子竭力忍住自己的发狂，他恶狠狠地看着为首的那个人，咬牙切齿的怒喝：“你不是只要我的命吗？何故要这样对她？”
　　蒙面人没有感情的生硬声音再度响起：“我只想看看，瑞亲王，究竟定力有多沉？”
　　“放了她。府上的东西，你们要什么就拿什么好了。”男子看着蒙面人手下竭尽摧残的女子，心中实有不忍。
　　“你府上的东西，我可不稀罕。不过弟兄们更希望得到的，就是你府上的女人。哈哈……”恶毒的笑声在屋内放肆渲染，其它的蒙面人也跟着色迷迷的大笑着。
　　地上的少妇，衣服被撕扯的凌乱不堪，仅剩贴身的亵衣被她死死的护在胸前。她无力的抗争和裂肺的哀嚎，与旁人尖锐的笑声掺杂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妞可真白啊！”雪白的肤色赫然显露在众人眼中，每个人都按耐不住心中的□□，将猥亵的眼神肆意妄为的在其身上打量。
　　少妇实不忍狼狈羞辱，怒火攻心，在对视男子的依恋之眼后，拔下自己发髻上的一枚玉簪，直直插入心房。血从心口处疯狂涌出，男子大叫一声“不”后，跪倒将其抱入怀中。
　　“王……爷……”她费力的吐出这两个字，流下的眼泪滑落容颜，深深的看着他，她嘴角苍白的一缕笑，无力的浮上。
　　瑞亲王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望着她，充满着愧疚。他抚上她的脸颊，眼里的痛被她全然看透。
　　他，是值得她爱的男人。至死也无法忘记。她最后的一眼，终究疲惫的垂下。
　　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瑞亲王终于抑制不住的悲伤伴着仇恨在死亡落幕的阴影里，四散飞扬。
　　轻轻放下她，瑞亲王的表情哀伤而凝重。
　　还有个她，安然的度过这场灾难。他心底挚爱的她，被远远的放逐，只要离开，她就能活着。他才会心安。
　　“嫣然！”他在心底默默地重复着这个填满心底的名字。永远都不会忘！
　　眼神变幻莫测，他悲伤被迅速抛弃，冷酷的眼绝望的看着这些无心无肺的杀手，一瞬间的停滞，他奋起反抗。
　　杀手们没料到他突然的进攻。靠近身旁的几个，被他重重的击倒在地，血从他们嘴里溢出，死亡降临的太快，连吭声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杀手下手狠毒，手法快而不留情，男子因寡不敌众而被死死围住。为首的蒙面人，忽的左手一甩，一枚流星镖直直射中他的前胸。他体力不支，而跪倒在敌人的面前。
　　“十万两杀你，果然值得。”蒙面人狠狠的说道，“没想到瑞亲王身手了得，竟废我几员大将。”
　　“呸！”男子猛地吐出嘴中的血腥，不屑的愤怒仇视着敌人。胸口处的疼，撕裂般的咬着他的心。他竭力克制。
　　一把极为锋利的剑，在眼前闪过。男子来不及躲闪，那剑锋处便直直插入他的心间。
　　在零距离的接触死亡的那刹那，他渐渐涣散的思绪里，幻化了那个人的身影，她回眸的一笑，百媚俱生。
　　“嫣然……”他在心底里最后的一次呼唤。血大量流淌，他走向死亡。
　　看着倒下的男子没有一丝呼吸之后，为首的蒙面人便厉声命令道：“你们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到这里！”
　　其它的人犹豫不明所以，他也不作深层解释，只一个看不清身影的转身，便消失在众人眼中。其它人惶恐着做鸟兽状，四散分离。
　　火光燃燃。在这凝重的墨色中，见证这残忍悲壮的一幕。

　　***

　　马车在宽敞的林间大道上奔驰着，车上的女子焦急的神色一直都未曾平定。她的双手不停的握住又放开，时不时的掀起车帘一角，看看外面。
　　一路的颠簸，使得女子顿显疲惫。但她心有所系，倒也无法陷入睡眠。
　　一直坐在身旁的中年男子，不动声色的细细聆听马车外的动静。女子质疑的看向他时，他只是报以浅浅的笑容，也不作任何回答。
　　风声愈烈。马儿忽的一声长啸。
　　男子警觉的眼神一抬，只丢下简单一句“夫人坐好”，便直直冲出车外。女子不安的掀起车帘一端，透过小小的缝隙，她看到了黑茫茫的一群身影。
　　一路前行的随从里有着他安排的几个府中高手，所以这次伏击损失应该不是很大。没和来者多费口舌，几个人便卷入刀光纠葛中。
　　马车外刀剑声混乱一团，女子坐在车内，心境更是如乱麻一团。她担忧后面车里的安危，便也不顾自身的凶险，也从车内走下。
　　黑衣人发现有新的目标，更是女人，便急急分散几人朝这边涌来。忙于打斗中的其他人无暇自顾，都暗暗心颤，怕夫人有个闪失。
　　谁料，女子竟怀有一身武艺。面对直直刺入面前的利剑，抽身闪过。她足部青莲，灵动如鱼，手臂虽看似柔弱，直击对方颈项处，却腕力十足。指间柔韧极佳，中穴位之处，力道均衡，打得那几个人全身酸麻，滚在地上爬不起来。
　　女子没理睬倒在身旁的几个黑衣人，朝后面停下来的马车过去，直接钻入车内。车内的奶娘怀抱年幼的两个襁褓，面色一阵惨白。
　　“没事了。别担心。”女子拍拍奶娘的肩膀，镇静道。
　　奶娘看见夫人过来，一直跳入喉咙高悬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拍拍怀中已然睡熟的两个娃儿，回道：“夫人，孩子没事。”
　　看了一眼粉嫩肤色的孩子正闭目陷入沉睡中，全然不识车外发生的情况。一直担忧的心便稍稍安抚许多，将一个孩子接过手中，抱了一会儿，女子便又交给了奶娘，叮嘱几句话后又出了车外。
　　车外的黑衣人大体被击得东倒西歪。一些人看不对劲便匆忙狼狈的潜逃。女子站定时，一行保护的高手随着中年男子一起，聚到她的身边。
　　“夫人，你可有碍？”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并未看出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女子点头沉稳的说道：“我没事。孩子也很好。看样子府上已经出大事了，我得回去看看。”
　　男子手一拦，厉声道：“夫人，万万不可！”
　　女子眉一拧，面色有愠，“你敢拦我？”
　　男子扑腾跪下，正色道：“夫人此次一回定凶多吉少，微臣拼了命也要保夫人周全，怎可以让夫人再度陷入险境呢？”
　　其他人也跟着跪下，齐声喊道：“望夫人三思！”
　　女子低头细细思考，眼看众人誓死捍卫她性命，心头一暖，便也不执意妄为。她偏过头去，“你们都起来吧。我再考虑会吧。”
　　朝着其中的一个身负重伤却还没断气的黑衣人，女子指了指他，旁人便将其带到她的跟前。
　　“啪”的一巴掌清脆响亮。女子甩向面前人的一耳光彻底宣泄自己隐忍多日的愤怒，“说，是谁派你来的？”
　　受重伤的人无力的耸拉着脑袋，也不啃声。似是用无声来抗拒着自己的忠心。
　　女子倒是颇为欣赏着此人的性子，她如秋水的涟漪眼波直直注视着他，纤指挑衅的抬起此人的下颚，语气柔和的道：“敢对我嫣然下毒手的人。可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似乎不识我手段，如若不明白，那我就好好让你瞧瞧！”
　　手指抵住他锁骨间的低洼处，出手迅速，一指敲中他的痛处，血崩裂开来，黑衣人面目疼得狰狞，却发现对己下手的女子竟笑容可掬的一幅无动于衷。
　　他恶狠狠地吐出一句：“你杀了我吧！”
　　叫嫣然的女子淡雅的冲着他轻声道：“杀你，怕是便宜了你。我现在对你的幕后操控者也没有什么兴趣了，不过你还活着，我也要让你尝尝活着的滋味。”
　　话锋突地一转，语气深沉狠毒，受伤的黑衣人顿时呆住。
　　“带上他，我要让他们看看，我嫣然不是好欺负的！走！”一语霸气，女子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进了前辆马车里。
　　黑衣人忽然脑后被人用力一拍，浑然不识的又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马儿一声长鸣，快速奔驰于原先宁静的路上。风声呜咽，一场血腥陷于这无边暗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