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太阳》Pawule

1、爱你啊

　　“然后呢？”
　　一个女人好奇地问道旁边的女人。
　　“没有然后了。”
　　“为什么啊？”
　　门外挂着的风铃突然叮叮响起，女人回头望着，一个长相俊郎的男生走了进来。
　　女人看着他走过来，“麻烦你了。”
　　另外的女人叹了口气，点点头。
　　她眼睁睁看着男生过来牵起她的手，“你……”
　　男生看她的样子，有些难过，向另外的女人确认，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无奈地笑了笑。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另外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好，我叫何日青，你的丈夫。”
　　女人愣神，怔了好久，何日青温柔地抱着她，“小太阳，别怕，我是何日青。”
　　小太阳……何日青……丈夫……
　　原来，故事的主角是自己，而自己是沈望舒。
　　她想起来了，她叫沈望舒，刚才的人是她的心理医生，她就是那个女主角。
　　沈望舒无措，愧疚地哭了起来。
　　何日青把她抱的更紧，“别怕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还好奇，为什么女主角会忘记演奏过几万遍的《爱乐之城》，为什么会不记得他的班级。
　　原来，她有病。
　　她连最爱她的人都不记得了。
　　一点点的碎片记忆，突然扎进她的脑袋里，她痛苦的跪倒在地上捂着耳朵。
　　“我以后可以来听你弹钢琴嘛？”
　　“可以。”
　　“我喜欢你，沈望舒。”
　　“我陪着你，你有我。”
　　“小太阳，嫁给我。”
　　“何日青，我脑袋里真的有一块橡皮擦。”
　　“没关系，我爱你，不会离开你的。”
　　“我不营造单身人设，我有爱人。”
　　“小太阳，你记得我吗？”
　　“小太阳，我来做你的太阳好不好呀？”
　　“何日青，我不想死。”
　　“何日青，我痛的想死。”
　　“不会死的，舒舒。”
　　“你改娶吧。”
　　“不要。”
　　“何日青，你说我死了怎么办？”
　　“不会的。”
　　“你可别陪着我去死。”
　　“……”
　　“听到没有？”
　　“听到了。”
　　“才怪。”
　　恍惚间只看到何日青慌张地抱起她向外冲。
　　何日青想，怎么会这样呢。
　　看着病床上的沈望舒，插着呼吸机，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一样，瘦的连衣服都挂不住。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他想，他哪里做错了。
　　何日青不明白，他哪里做错了，上天要这样对她。
　　他曾经两步一跪，跪了两千个寺庙门口的阶梯，写了上百篇佛经。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罪，但是他赎罪，别让他的小太阳受苦了，他求求上天放过她。
　　可是没有。
　　沈望舒耳朵经常听不见，经常晕倒，而且不认得他。
　　他想，只要她健健康康的，他记得她就行了。
　　可是，沈望舒快死了。
　　很多人告诉他，沈望舒要死了，就今年的事情。
　　那些人，庸医。
　　他拼命赚钱，他可以啃馒头，但是舒舒必须要好。他带着她去了世界各地的医院。
　　不管多专业的医生，只有一个答案，她真的快死了。
　　于是他就把她带回家乡，带到自己的身边。
　　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要重复一件事情，告诉沈望舒，自己是她的丈夫。
　　他不怕遗忘，他可以慢慢让她重新喜欢他，但是他怕她走。
　　所以在无数个晚上，他时常失眠，会拉着她白的看得到血管的手，虔诚地，说，“舒舒，别离开我。”
　　一年如一日。
　　何日青看到沈望舒因为自己不记得他愧疚得发疯，看到她疼到想去死，怕自己连累他而推开他。
　　像是有人把尖锥赤裸裸地刺进他的心脏，无力反击但疼到窒息。
　　这几年，何日青看着沈望舒变成这样。
　　本来有点婴儿肥的脸，瘦的只有骨头似的，星星从她眼里溜走了，黯淡无光。
　　以前合适的戒指，只要手指微微向下倾斜，就会脱落。
　　何日青练就了很多本领，为她化妆，为她把衣服改小。
　　他穷，但是戒指每每快掉落的时候，他会重新趁她睡着的时候量指圈，重新买。
　　他怎么样都可以，只要舒舒不离开他。
　　手心传来温度，何日青回过神，发现沈望舒睁着眼睛笑着看着他。
　　“何先生，怎么了？不认得我啦？”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但是语气还是有意的轻松。
　　何日青把她轻轻拢在怀里，“还有不舒服吗？”
　　沈望舒没有半点力气，全身都倚靠在他身上，“我想回家了。”
　　“都依你。”
　　助理推了轮椅过来，何日青摆摆手，温柔地把她背起来，一步一步，走的很稳。
　　他不喜欢舒舒坐在轮椅上被别人当猴看。
　　两人回到家，沈望舒像是一个陌生房客，她打量着房子里的每个角落。
　　房顶挂着无数只千纸鹤，沈望舒颤抖着取下一只，拆开，清秀的笔迹写着。
　　我爱沈望舒。
　　又拆下一只，一样的内容，剩下的不用看都知道。
　　墙边的红木柜子里，摆着5架小提琴。
　　沈望舒蹒跚地走过去，凑近看，都是牌子货，很昂贵。
　　也只有何日青这么傻，从她高中告诉他，她家里因为穷，把小提琴卖了之后，买了这么多小提琴。
　　“别看了，舒舒，咱们睡一会儿吧。”何日青收拾好之后看到她弯腰笨拙地看着小提琴，走过来拉住她的手。
　　沈望舒躺在床上，听到何日青把门关上的声音，睡不着。
　　她干脆坐起来，顺手打开了床头的抽屉，发现里面是一本很厚的笔记本。
　　她翻开它，里面记录着他们所有的故事。
　　“今天陪何日青看了一部电影，挺感动的，名字叫《记忆中的橡皮擦》。女主好惨，男主也是。”
　　“我怎么会不记得今天要去看何日青的演唱会啊？奇怪了。”
　　“何日青这个混蛋，竟然敢说我记性退化的跟原始人一样！”
　　“何日青为了哄我带我去了苏黎世，那里好漂亮，好吧，暂时原谅他咯。”
　　“怎么连琴都不会拉了。”
　　“耳朵有点问题哎，好像经常耳鸣，看来要去看一下医生。”
　　“奇怪了，耳朵竟然听不见了。”
　　“何日青还是懂浪漫的嘛，竟然公开说有我这个女朋友了，啧啧啧，不错不错。”
　　“今天是何太太咯！！！”
　　“耳朵听不见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啊？还是不告诉何日青这个笨蛋了，免得他担心死。”
　　“真的不喜欢去医院啊……明天去好了。”
　　“今天得知自己有阿尔茨海默症。”
　　“本来不想告诉何日青的，可是他怎么突然这么细心，看我眼睛红了，摸我的头问我怎么了。我憋不住，什么都告诉他了。”
　　“我问，何日青我会不会死。他说，不会。我相信他。”
　　“今天吐血，查出还有一个病，癌症。”
　　“化疗疼的我想死。”
　　“好吧，何日青带我去瑞士玩，不想死咯。”
　　“我想好好活着，多看看何日青。”
　　“连家都不认识了，完蛋咯。”
　　“何日青，我不认识你了。”
　　“我的爱人，何日青，超级爱我，别忘了。”
　　“晕倒了，住院了。何日青哭的跟个狗似的，有点心疼。”
　　“住院。”
　　“住院，无聊死了。”
　　“又不记得何日青了。”
　　“想死。”
　　“想死＋10086。”
　　“抑郁症。又来一个。”
　　“心理医生长得很好看，表扬何日青，只看我。”
　　“什么都不记得了。”
　　“何日青，好爱你哦。妈呀肉麻死。”
　　“今天问何日青我死了怎么办，哭晕过去了。还是不问了。”
　　“晕了两周，何日青瘦的跟没肉似的。”
　　“何日青是不是老了好多，还是我好看一点。”
　　“何日青，好爱你。”
　　“好爱你。”
　　“我死了何日青咋办？他不会自杀吧，看他这个恋爱脑，肯定会。”
　　“我的天呐，换了一种药，更难吃了。”
　　……
　　她仔细阅读，像当初听她的故事一样，看完了他们的五年。
　　五年，对于她而言，一眨眼就没了。
　　何日青，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何日青肯定痛死了。
　　何日青，你好倒霉哦，碰上我了。
　　沈望舒突然一口气上不来，呼吸困难，翻身倒在了地上，何日青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别怕别怕，我来了。”
　　他抱着她，又要跑去医院。
　　沈望舒拼命喘气，“不……不用。我，我好了……”
　　何日青不听。
　　“让我歇一会儿吧。”
　　何日青握着她的手，担心死了。
　　“何日青，我想吃东西。”
　　“想吃什么？”
　　“西街的烤冷面。”
　　何日青本想拒绝，看她恳求的样子，“还难受吗？”
　　她摇头。
　　“那你……等我好不好？”
　　她点头。
　　何日青吻了吻她的唇，扯了扯嘴角，笑的难看。
　　“你等等我。”
　　“好。”
　　何日青起身，沈望舒看着他的背影，眼眶酸，“何日青。”
　　“我在。”
　　“我爱你啊。”
　　“我也爱你。”
　　“你走吧。”
　　“好。”
　　他走了，沈望舒听到门关上后，自己的手摁着心脏，好疼……
　　她跪倒在地上，好疼好疼……
　　而何日青走下楼，没有去西街，他躲在墙角，泪如雨下。
　　当他傻吗？
　　舒舒……我好爱你。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一面是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