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小孩》邱铭

1、第 1 章

　　“砰!”,一声枪响,我俯冲向远处的红线——80米,45米,10米,5米，“停!”“6.13秒!”计时员兴奋地冲向我，在我忐忑的目光下，划掉了那个不合格的名单。
　　我是个笨小孩。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上幼儿园回家时,恰逢买菜归来的母亲，问我今天老师讲了什么，我想了半天，最后才支支吾吾挤出三个字“心一条”,母亲打笑我，说这是老师让我们一心一意，只有这样做事才能成功。我当时虽不懂，但仍是很开心,点了点头,正因我看见母亲买了猪肉、食油等这些。果然，回家后不久，母亲便端上了一桌美味佳肴,我不亦乐乎吃着,母亲只是在一旁看，“你啊!就知道吃,再吃猪肉啊，小心变成猪脑哦!”我们相视一笑，露出满嘴油腻。
　　及至后来上了小学,班级排名亦总是徘徊在末游,教鞭同是吃了许多,平日里话也哆不利索,结结巴巴的。对于我，各科老师也是无可奈何，面露难色,终于在临近毕业之际的一晚,班主任找来了我。那一天的夜，格外静怡一“顺,走体育吧……”我连点了三个头,母亲是一旁也是赞同。
　　就这样，我入了集训队。
　　练体育，真的很苦。
　　每每晨曦还未起来,鸡鸣还未奏响时,偌大的操场便黑压压地斥满了人,充溢着我们的汗嘘声。以十为倍数的跑圈,一轮又一轮，一次又一次,极大锤炼着身体，损耗着精力。“咕噜…咕噜…”水闷下肚，一瓶灌一瓶,一口换一口，我们仿佛得到了其大的解脱。但不久便被拉去，重新开始,又是先前的动作。肚子里“翻江倒海”，撑不住那一时之快——结束后，不少人是吐着拉回的，其中,有着我。一吐,两吐,三吐,乃至四吐,五吐,六吐,直到再也记不清，再也吐不动，我依然同那个目标遥不可及，渐行渐远了。
　　就这样，回环拉练，回环呕吐，徘徊在淘汰的边缘，临近死亡。渐渐的，有一个人劝我放弃，后来，一群人叫我换条路，再之后，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认为自己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不会再有任何起色，任何余地。那一天夜里，我请假回家，看到刚从工地上回来的母亲，瘫坐在地上，只是在喝酒，只是在喝那一口高粱酒。“唧——唧——”吱吱作响，母亲脸上似乎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仿佛那一口高粱酒，可以给予她莫大的解脱，精神和□□，全身心都得到了拯救。
　　从父亲过世后，母亲一直如此。
　　“妈，我不想练体育了，我…做不到…”我还是说出了口，哆嗦了几下。但母亲似乎是醉了，卧趴在地上，熏红了脸，“顺，陪我喝几杯……”我没有拒绝，也不会拒绝，我看到母亲眼角分明闪过一丝泪光，却迟迟不出。一托，一倚，满上杯，径直灌入嘴中，我才知道——这种高粱酒，是最差劲的酒，辛辣，刺鼻。母亲喝酒不是享受，那只是在麻木自己，她已经被酒精麻醉得太深。
　　母亲为了这个家，甘愿做低人一等的工作，过牛马般的生活，再无声的沉默，她从不抱怨，从不怨恨，只是在那里。我假装回屋上了炕，待到愈发晚的夜，“如果你不上了…我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卑劣地躲在门后，听到了一切，母亲分明在抽泣，她承载了太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就这样，我归了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先前拾不起的文化课，我一步步鼎力去追；早就吐够的操场，我定再吐千百余次。渐渐，一切好了起来——那年期末，我破天荒地考了个全校第四，体育成绩稳步上升。终于——
　　“砰！”一声枪响，“6.73秒！”我成功了，我拥有了靠体育上市里最好高中的资格，尽管我已经不需要依赖体育，但这份成绩依然震碎了那些个人的偏见，排挤，我拥向母亲，“哭吧，哭吧……”这一次，你不需要躲在角落里了。
　　是啊，只要有父母爱的浇灌，不管多笨的孩子都可以成为头顶半边天的男子汉，撑起一片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