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杂事》神气生物

2、第 2 章

　　刘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已经到晚上7点左右了。刘志拖拉着拖鞋走到水房冲了冲脸，看着水房窄小镜子里的人，好像有点熟悉又好像有点陌生。
　　刘志正呆愣的看着镜子，就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随后肖鸿鹄从门口冒出头，“刘哥，你醒了啊，走~吃饭去，今天晚上可是有炖大鹅，嘿嘿。”
　　刘志擦了擦脸“好的，稍等一下。”走回房子换了一双鞋，看着一直站在门口等着的肖鸿鹄“谢谢了，走吧。”
　　肖鸿鹄带头往前走，“别这么客气，哥，以后都是哥们！待会吃完饭一起出去打球吧？”
　　刘志犹豫了一下“我不太会……”
　　肖鸿鹄立马接过话“没事！一起玩的都不咋会，走吧走吧。”扭头看着刘志。
　　刘志点点头“好吧。”
　　跟着肖鸿鹄绕过院子西边一片长势喜人的蔬果，踏过几架比人还高的黄瓜架，就看到一栋小房子，房子里泛着温暖的灯光，说不出的香味从屋里飘出来。
　　房子外面支着棚子，棚子下面放着一张大桌子，几个板凳零落的摆在桌子周围。
　　一个女生从屋内端出两盘凉菜放到桌子上，一个拍黄瓜，一个花生米。女生看到走过来的两人，“小红，刘哥你们来了。”
　　肖鸿鹄跑过去“瞎叫什么呢你！叫肖哥。”说着又扭头对刘志说“这是和我一起来的村官，温晴，晴天的晴。”
　　刘志冲着女生点了点头“你好，温晴。”
　　等刘志话音刚落，从屋里跑出两个萝卜头，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每个人手里端着碗筷。王书记也跟在两个小萝卜头后面端着一个大盆，看到刘志后，对着刘志喊“来了啊，小刘，来来快坐下吃饭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王书记将盆放在桌上后，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坐下吃饭，而是又转身进了房子，随后每个人手里端着两个大碗，碗里盛着满满的菜。
　　首先出来的肖鸿鹄对着刘志说“刘哥，你先坐，我们去送饭。”
　　刘志站起身“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王书记端着一个大碗，另一个手端着杯水，把水放到刘志跟前“坐着吧，村里的人你还不熟悉，我们去就行了。”
　　刘志只好坐下，看着他们几个人消失在黄瓜架后面。
　　桌子的饭菜散发着阵阵香气。翠绿的凉拌黄瓜，送来阵阵黄瓜独有的清爽味道，其中还夹着醋的香气，混着一种说不上的味道，直往鼻子里窜。中间放的大盆，香气更是直逼灵魂，盆里有着大块的鹅肉，还有土豆，豆芽，宽粉，青椒做配菜，肉香混着青椒的香气让人食欲大动。
　　刘志喝了口水，听见屋内吸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夹杂锅铲碰撞的声音，起身走到了屋门口。
　　里面有个背对着刘志的中年妇女，正在灶台前挥动着锅铲，她前面的两个锅都冒着蒸腾的热气。
　　刘志先是在门口敲了敲，才开口喊道“大姐，要不要帮忙？”
　　听到声音的妇女转过头，手里却没停“你就是小刘吧？你坐着吧，最后炒个青菜齐活儿，你休息吧。”说完爽朗的笑了几声。
　　刘志还是进到了厨房里面，看大姐利索往锅里撒了点鸡精，翻炒两下，装盘。
　　刘志端起炒好的空心菜摆到了外面的桌子上。
　　屋里的大姐另外拿出一个木质的编筐，打开锅盖，徒手把锅里热气腾腾的馍馍拿到筐子里面。
　　刘志端着筐子，隔着筐子都能感受到炙热温度，不愧是大姐，这个馍如果是他捡出锅的，那大家估计没饭吃了。
　　等刘志帮着大姐将厨房收拾的差不多，王书记几个人也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没见过的青年。
　　刘志见比之前多了一个人，立刻去厨房多拿了一副碗筷。大姐跟在刘志后面，手里端着一大壶水。
　　两个小朋友欢呼的搬着凳子坐到了桌子旁，两双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在场的大人。
　　王书记拍了拍扎着羊角辫小姑娘的头，对着其他人“别愣着了，坐坐，快坐，都饿坏了吧，小刘啊多吃点。”
　　几个人围着圆桌坐了下来，刘志被肖鸿鹄拉着坐到了一起，旁边是那个没见过的青年。王书记对着刘志说“你旁边坐着的是有树，他可是咱们村的能人，要不是他咱们村现在过不了这么舒服。”
　　青年连忙笑着对王书记摆摆手，“书记，那有您说的这么厉害。”
　　刘志对着坐在身侧的青年笑了笑“你好，我叫刘志。”
　　张有树也连忙侧过头对着刘志笑了一下。刘志这才发现张有树左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再加上明亮的大眼睛，让人觉得很怪，怪——可爱的。
　　张有树说：“刘哥，我叫张有树，大家平时都叫我有树，你也叫我有树吧。”
　　刘志沉思了一下“有树？有所建树吗？”
　　张有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眼睛也笑地弯弯的像月牙“不是啊，是村口的那颗树，我爹的意思是村里有棵大树，没有那么正式的意思。”
　　刘志还想说什么，那边王书记拿起筷子，示意大家赶紧吃饭“一边吃一边聊，都动筷子吃，这边是我的俩宝贝孙女，那边是我家老婆子，都是自家人，别客气随便吃。”说完就率先夹了两块肉，分别放在孙女的碗里。两个小朋友立刻拿起筷子夹住吃肉，结果使了半天筷子，也没吃到嘴里多少，看着王书记，王书记说“拿手上啃么。”，于是两个小朋友就开开心心地上手啃了，吃的津津有味。
　　其他人也开始夹菜吃饭，在农村吃饭没啥讲究，众人一边吃一边聊，只有斯斯文文的温晴抓着一个大馍，一口馍一口菜的专心干饭。
　　刘志夹了一筷子离自己最近的拌黄瓜，一入口首先是黄瓜独有的清爽，微微的酸味配着辣味让人更加开胃，等到入喉后，又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充斥着口腔。
　　刘志赞道“味道真好，姐……嫂子的手艺真好。”
　　坐在王书记旁边的钱玉立刻眉开眼笑“那你多吃点，看你瘦的。”说着从中间的大盆里夹了一筷子肉放到了刘志碗里。“尝尝这土家鹅。”
　　刘志点点头“谢谢姐。”夹起碗里的鹅肉放到嘴里，鹅肉块比较大，他这一口只咬到了外面的皮和里面的几缕肉丝，皮上的油脂在嘴里迸溅，外皮有点焦，带着皮脂独特的口感，再加上裹在外皮浓浓的酱汁，那几缕肉丝又很好的中和了酱汁的咸香，就一个字“香”！
　　刘志不知不觉的加快了速度，这一大盆大鹅炖的软烂入味，土豆绵软，宽粉劲道，再加上一筷子豆芽清爽解腻，要是能在有一碗大米饭浇上汤汁拌饭，肯定下饭。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没吃几口的钱玉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铁托盘，上面放着几碗米饭，钱玉热情地问谁要吃米饭，立马有几个人说自己要饭。
　　刘志也要了一碗，学着肖鸿鹄往米饭上浇了点汁在拌匀，尝了一口米饭，和他想的一样，米粒上裹着浓厚的汤汁，大鹅的肉香，汤底的酱香，再加上最后青椒的清香一口吃到嘴里，好吃到刘志能把盆底也吃了。在夹上一筷子清炒时蔬，很好的缓解肉了油腻，但是也更开胃了。
　　肖鸿鹄和两个小朋友吃的稀里哗啦，头都不抬。
　　反倒是坐在旁边的张有树吃的很斯文，看着旁边的刘志吃的香，解释了一句“婶子做饭很绝，我们村的人都爱来婶子家蹭饭。”
　　钱玉说“这有啥的，只要你们喜欢吃，以后都和我说，我给你们做，反正家里吃饭的人多热闹，看你们吃的多我也开心。”这时候的钱玉脸上的笑容尤为灿烂，大家吃的开心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赞扬。
　　刘志感觉很久很久没有和这么一大桌子的人，坐在一起吃饭了。饭桌上大家彼此说着家常话，还有不知道谁的嘴发出的吧唧声，饭菜的香气萦绕在周身，温暖的灯光从头顶照在身上，这种热闹而温暖的环境，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刘志在这一刻也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决定回到这个一次都没有来过的小乡村生活。
　　等大家吃饱喝足，两个小姑娘蹦蹦跶跶的执行任务去了，王书记叫他们把村里的人来这边吃西瓜。
　　剩下的人站起来收拾桌子上的残局，洗碗的洗碗，擦桌子的擦桌子，分工明确。王书记则和钱玉去把西瓜拿来放在桌子上切开。
　　刀刚刚切破西瓜的表皮，整个西瓜应声而开，鲜红色的瓜瓤，沙质的内里，还有西瓜清甜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棚子，夏天也变的甜了起来。
　　肖鸿鹄不知道从哪捞出来个湿淋淋的西瓜，也摆到桌子上，示意王书记帮忙切开。
　　王书记摇摇头“你小子什么时候把瓜放到井里的？”
　　“嘿嘿，这不是下午太热了，就往井里吊了个瓜，夏天吃冰西瓜，快乐！”肖鸿鹄美滋滋的拿着托盘把切好的瓜，一块块放到托盘里。
　　肖鸿鹄招呼着收拾完厨房的几人，快来吃冰西瓜。
　　这时候也有一些老人和小孩陆陆续续的到了棚子底下，大家都乐呵呵地拿着西瓜坐下吃起来，有些没位置的人也不介意，就往棚子边的柴堆上、砖块上一坐抱着瓜啃起来。
　　刘志吃了一块瓜就吃不动了，刚刚的晚饭吃的太撑了，旁边的肖鸿鹄倒是已经开始第三块了，看着肖鸿鹄苗苗条条的，倒是挺能吃。
　　刘志起身把凳子让给了刚来的人，自己坐到了黄瓜架旁边的几块砖上乘凉，看看周围的人大多数都是头发花白，勾着背的老人，还有一些看着和王书记两个孙女差不多大的小孩，倒是没几个年轻人和中年人。
　　这时候王书记招呼了一下刘志，手里拿着刘志下午给的两条烟，拿着其中一条放到了刘志手里，把另一条拆开，带着刘志走向几个已经吃完瓜坐着聊天的老人。
　　“李叔，今儿的瓜甜不甜？”王书记拉着刘志蹲在了几个老人旁边。
　　其中一个耳朵上别着一根烟的大爷接过话“甜啊，今儿的瓜是哪家的啊？”
　　王书记递过去两盒烟，“嗨，这我哪知道，这是乡里给送来的，赶明儿我去问问。这小伙儿，是以前村尾张大娘家的孙孙，就是好多年前带着儿子去城里打工的那个张大娘，来来，刘志，这是你李大叔，这是张大爷……”
　　一边喊着人，王书记手里也没停，叫一个人给两盒烟，刘志就跟在后面打招呼叫人。王书记就这样带着刘志把院子里来的人认了一个遍。
　　等转了一圈，王书记把刘志给的两条烟全发出去了，发的时候还不忘给烟宣传一下，“张大爷，你看这可是好烟，可有名了，就是那个一盒好几百的，领导才抽的烟，你也来两口尝尝。”
　　刘志不是不明白王书记这么做的意图，正是知道才不理解，一个村的书记有必要为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人做这么多吗？刘志看着王书记黝黑的面容，那口白牙很是显眼，甚至两个豁口也闪着光，没有说出心里的疑问。
　　吃完瓜，大家互相唠一会儿嗑，就拍拍屁股走了。周围慢慢安静了下来，钱玉和温晴打扫着卫生，小菜田里传来不知道是蛐蛐还是知了的叫声，一声声的很是悦耳，天上的星群璀璨，西瓜清爽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
　　刘志坐在了王书记的身边，王书记坐在小板凳上看向天空的星群，“我啊，不吸烟的，哈哈哈，上学的时候跟着人吸了一口，呛到了，从那之后就没沾过这些东西了。”刘志坐在一旁没有吭气，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心中的疑问，就任晚间的风吹散这夏日的烦躁。
　　王书记继续说“虽然你从没回来过，但是我和你爸，经常联系的。虽然我管你爸叫叔，实际上他比我就大个两三岁，没办法谁让你家辈分大，小时候我没少跟着你爸一起玩，但是当时你奶奶一意孤行带着你爸去了镇子上工作，后来又跑到了南方的大城市打工，这才不怎么联系。不过后来有了电话才隔三差五打个电话联系联系，你虽然没见过我，但我可知道你不少事情嘞，知道你学习好，拿过不少奖，你爸可骄傲了，知道你有本事。不过说回来还是你奶奶最有本事了，当年村里的人没有不佩服的，你家也算是村里的风云人物了……”
　　刘志就这么静静的听着王书记讲以前的事，这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家里从来没有人讲过这些，每个人都在忙，忙到吃饭不能在一起吃，忙到坐在一起说说话的时间也没有，忙来忙去，最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忙碌了。在村里人看起来了不起的一家，实际上只是在外面拼命努力，谁也不敢有一刻的停歇，如果停下来，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家的老房子是土房子啊，这么多年没人住，早破破烂烂了，刚刚叫你留的你李哥的电话你记好了吧。你李哥农闲的时候都外出打工的，这盖房子他懂，明天你去老房子看了，就可以叫他帮你看看，看怎么个修法，村里这两年有政策，每家每户给补贴5000建房呢，你自己看看吧，不管你有啥想法你直说就行了，哪怕不想呆在这小地方，还想回去，也行呢。”王书记说着，张开手抱住扑向他的小孙女王馨月。
　　“爷爷，爷爷，咱们回家吧，我想看小马了~”王馨月抱着王书记的脖子撒娇。
　　钱玉牵着另一个孙女王悦悦走过来“走吧，老头子，这么晚了，叫人年轻人休息休息，忙了一天了。”
　　王书记从凳子上抱着王馨月站起来，“小红啊，小刘啊你们早点休息啊，我们先回家喽。”说着就抱着小孙女往前冲。小女孩趴在爷爷身上咯咯直笑。
　　肖鸿鹄手里拿着一根雪糕正嗦的开心，另一只手挥了挥，冲着人喊“好嘞，拜拜啊小月月~拜拜大月月~拜拜~”
　　温晴住在王书记家旁边的小院里，也跟在钱玉身后走了。
　　不一会儿整个空间就剩下了肖鸿鹄和刘志，肖鸿鹄蹲在刘志身前“刘哥，刘哥？走了，咱回去吧？”。
　　刘志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对着肖鸿鹄说“哦哦，好。”
　　肖鸿鹄把厨房和棚子的灯关掉，跟刘志一起走回村委会的小楼。
　　路上肖鸿鹄一边嗦着雪糕一边问“刘哥，你以前是干嘛的啊？”
　　刘志想了想之前的工作，轻笑了一声“程序员啊。”
　　肖鸿鹄上下打量着刘志蓬勃的发量“不像啊，刘哥，不过你的身体状态倒是挺像的。”
　　刘志摸了摸头发“天生的，没办法。”
　　肖鸿鹄作为一个刚毕业就到村子的大学生，对着人生的其他发展路线有着猫一样的兴趣，“哥，你为啥要回来啊？像你这种不都是留在大城市工作吗？为啥要回来这小地方。”
　　刘志盯着红砖铺的小路，“享受退休生活啊，你不都说了我身体状态不太行吗？”
　　“诶！哥，男人可不能说不行啊。”肖鸿鹄嘻嘻哈哈的往前窜，嘴上没个正行。
　　刘志也不介意，回击道：“行不行的？那不是要试试才知道。”
　　肖鸿鹄瞪大眼睛，立刻往前又窜了几米，大声说：“诶！刘哥，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在这充满着青草气息的夜晚里，天上的繁星似乎也震惊的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