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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狐狸的出生 ...

  •   终南之南有山,山高不过数十丈,有好事人,名其为南山。
      数年转瞬,南山之上树木丛生百草丰茂,鸟语虫鸣,甚是清幽。山峰之处一条瀑布悬挂,轰轰作响坠于山间一潭,然后汇成一溪,蜿蜒而下。潭中生出些鱼苗,皆是寸长,指宽,行动矫捷。
      山中并无人烟,平日里也是鲜有人至,鸟兽居于此,便是此中主人。
      一日,却是突生异象,南山之上原本湛蓝的天空,像是破开了一个口子,硬生生拉扯出一道黑沉又是深不见底的狭长,慢慢扩大了开来。原本晴朗的天空,聚了阴云,闷雷轰轰。
      不多时,从那已经变成圆形的裂口中落下一个女子,双眸紧闭,面上神情复杂,只双手紧紧捂了隆起的腹部,银色的长发因着下落的趋势,向上扬起,露出了她姣好,或是说绝艳的面容。
      眼见着就要落下地,那女子忽然睁开眼眸,极黑的眼瞳中,划过一丝困惑不解。不过,眼见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她下意识便转了身子,背朝了地面,而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略略皱了眉,随即有些落寞,又像是有些欢欣地笑了。
      身形只一晃,女子已是不见,只一只腹部高高隆起的银色狐狸,轻巧地落在了地上,身后,现出九条长尾的虚影,又有些生疏地甩了甩。不过片刻,虚影渐消,只余下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略略卷起。

      南山上栖息的鸟类像是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扑簌簌争先恐后地向外飞去,却又像是触到了什么屏障一般,在某处一次一次地被撞了回来。
      最后,大片的鸟只得不安而又张惶地拼命四下里飞来飞去,压出一道黑压压的半球状,将那一处,分成了里面和外面。

      顾不得那些骚动,只用初初觉醒的力量筑了个结界。银色的狐狸抬爪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眸中划过一丝忧色,而后四下里张望了下,寻了一处山洞进去。
      山洞在瀑布的边上,泛着些湿气,并不是很适合养胎,但是现下并没有时间给狐狸寻着更好的居所。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前一刻,还是被缚在台上闻得那人死讯,被押着斩首,下一刻,却是到了这个山清水秀之处……
      狐狸知晓有仙法能瞬息千里,也知道洞天日月奥妙无比,却也知晓,绝对不会有人为了她……不,有一人,便是倾了天下与她也是心甘情愿。只是,那人已经……
      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狐狸眸中忽而落下泪来,有些疲倦地软倒在地上,却是在圆滚滚的肚子触到微凉潮湿地地面时候,猛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狐狸站直了身子,细细打量了下山洞,而后了出去。
      先是摇晃着尾巴施了个火法,去了些洞中的湿气,而后找着能找到的软和的干草,衔了垫在洞中。又就近咬了几只羽毛蓬松的松鸡,狐狸忍着因为许久未闻的血腥而泛起的恶心,撕扯着将鸡肉咽了下去,又将羽毛细细地在干草上铺了一层。
      做完了一切,狐狸才慢慢地卧倒在了勉强算得上柔软的窝里,侧着身子,动作轻柔地躺了下去,毛茸茸的爪子温柔地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复杂。

      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她却已经知晓了他日后的,在于曾经的自己相遇之前的一切。
      勿离,商勿离。
      这个名字,却是腹中的孩子日后,自己告诉她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总是喜欢用着小小雪白一团狐狸模样,四下里游荡,化了人形时候,又总是喜欢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撩拨了别人怒火冲天的少年。微微勾了唇角,极黑的眸中划过一丝恍然,似乎是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略略抿了抿唇,虽然是笑着,却是十分郑重地开口。
      ‘勿离,商勿离。我的名字,是商勿离。’
      还有那最后,散在了风中的极浅的呼唤。
      现在想来,却是和来之前那孩子皱了眉,几近癫狂地嘶吼模样,重合了起来。
      他在唤的是……娘亲。

      抚摸着肚子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狐狸把毛茸茸尾巴盖在了圆滚滚的肚皮上,眸中笑意渐渐弥漫开来,开到深处,却是又慢慢盛了苦涩,淡了开去。
      她的勿离,是个好孩子……
      想到少年明明因着执意不肯离开已经怀孕了的她,而一日比一日虚弱,却仍然化了原型,决然而又坚定地挡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又想到那一贯总显得有些没心没肺的少年,在他曾经的师兄对了他挥剑相向的时候,眸中划过的一丝痛楚和绝望,狐狸只觉得心中原本沉寂下来的痛楚,慢慢鲜活了起来。
      她的孩子,不应该是落到众叛亲离的结果的……

      腹中忽然一痛,狐狸只将尾巴卷了起来,小心地抱着肚子,不再想着之前的那些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勿离。
      是,他和她的勿离……

      南山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些四下里乱飞的鸟也像是认命了,和往常一样懒懒地从这棵树扑腾到那棵树,再从那棵树扑腾回来。林间之前各自找了洞隐藏起来的小兽,也是纷纷探出了头,重又走了出来。
      只是,瀑布周围一片,再无鸟兽接近。而这林间,羽毛蓬松肉质鲜美的松鸡,也是一日比着一日少了起来。

      “勿离,你长大以后,会有着长长的银色的头发,比娘亲的还要通透的银色。眼睛呢,是那种极深的黑,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狐狸已经恢复了人形,银发披散的女子靠坐在山壁上,修长的手指像是顺毛一样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虽是带了浅浅的笑意,眉目间却是凝着化不开的忧愁,眸底深处,偶尔还会浮现出恨意。
      “你的父亲,被唤作帝辛的时候,便担起了一个帝王的责任,被唤作受德的时候,便担起一个儿子的责任,被唤作纣王的时候,便是担起整个商朝和他后宫三人的责任……他拥有的名字太多,以至于最后,他也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该做谁……”
      女子摇了摇头,眉头轻轻蹙起。
      “世人皆言纣王失道,都争着抢着要来讨伐他,却有谁看到,他为了那一堆的奏折,日夜不眠;为了安抚那些蠢蠢欲动虎视眈眈的诸侯,皱了多少次眉头,做出多少的让步……可是我,却是因为……”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安抚一般地轻轻拍了拍肚子。
      “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了,反正,等你长大了的时候,娘亲向你说的,可是不少。勿离,你要记着,你娘亲是妲己,好好记着,日后见着了,可莫要只再来上一句——好熟悉。却是歪了脑袋看着我问,可是知晓你娘亲在何处。娘亲那时还道是族里哪位长辈一时不慎,让着自家孩子跑出来了,只一心觉得有趣,却怎么都想不到……”

      想起那可以说得上是混乱的时空关系,妲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有些疼,然后,连肚子也疼了起来。
      肚子疼……!?
      妲己只觉得自己下腹一阵疼痛,咬着牙忍了痛变回原形,便再无力气,软软地卧倒在了羽毛窝里……
      ——————————————我是生产很血腥很痛苦的分割————————————
      伸出舌头,狐狸认真地舔着折腾了她一日才不情不愿地出来的小狐狸。方才出生的小狐狸,小小的一团,身上银色的绒毛湿哒哒地黏在一处,眼睛都没有睁开,身后拖着一条和身子比起来有些大的尾巴,决计是称不上好看的。
      妲己却是已经把眼前这个皱巴巴的小狐狸,和记忆中那只雪白蓬松的小狐狸成年版本对比了一下,画了个等号,然后心中止不住地欢喜——我家勿离,刚生出来就是这么漂亮~~

      小狐狸身上湿漉漉的绒毛被舔的开了些,鼻尖皱了皱,然后就往妲己身上拱,本能的叼了自个儿的进食地方,眼睛都不睁开就扒了上去。
      妲己看得有趣,拿着自个儿毛茸茸的爪子把小狐狸身子往下扒拉了点,然后看着小狐狸拿着爪尖还没长全的爪子,很小力,但是很坚定地往她爪子上挠了一把,接着把身子一扭,整个狐狸横过来,两只小爪子都按在了妲己胸前,吃得越发起劲儿来。
      妲己的眸中像是荡起波纹一般,弥漫开来了真实的笑意,不带着任何的阴霾,充满了满足和幸福的笑意。只那笑意却未有到达唇角,便是沉了下去……

      妲己记得,勿离曾经说过,他出世后能视物的时候,只来得及瞥见消失在空中的银色长发,和一双墨色的眼瞳,却是……并未见得娘亲。
      这也是为什么,勿离生着寻找娘亲的念头,却是总也找不到的原因……

      看着似乎喝的有些撑了,只把自己摊开来躺着的小狐狸,妲己拿了尾巴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眼中却是有些涣神。
      能视物的时候……便是分离吗……
      凝视着小狐狸尚未睁开的眼眸,妲己眼中厉色一闪,若是……若是你一直不能视物的话,是不是,就能一直陪在娘亲身边了……
      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他了,不能再没有你……
      猛地收回自己已经探出肉垫的爪尖,妲己看着和爪尖不过咫尺的小狐狸的眼睛,额间慢慢渗出了汗珠,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看了自己的爪子,然后将小狐狸卷进了尾巴里,只那搭在地上的爪子,微微的颤抖起来。

      吃饱喝足的小狐狸,看起来比之前可爱了许多,渐渐有了些毛团的痕迹了。浑然不觉方才变故,只兀自翻了个身,抱着尾巴卷了一团,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梦中,有着温柔的娘亲,软软的娘亲,甜甜的娘亲,还有满鼻子的鸡的味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狐狸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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