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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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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前尘过往的林澜君总是没日没夜的睡,那个叫北辰的公子就寸步不离的守着。澜君有些过意不去,劝了几回,北辰就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说话,力气都打在棉花堆里,澜君索性就不再罗嗦。北辰为了方便照顾他,夜夜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林澜君觉得与他同床共枕也没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也北辰都是坦坦荡荡的君子,心思纯净,又何必拘泥于俗套。他继续睡他的觉,由着北辰打理着林府。
澜君昏睡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初,一觉要睡上个十几天,到了第四年,也就比常人多睡十几个时辰而已了。也是从那年开始,澜君开始做一个奇怪的梦,梦境里他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人的内心世界,那人好似丢了极要紧的东西,心房里满满地充满了惶恐,焦灼,悲伤的情绪。有个沙哑声音凄楚的召唤着 “澜生,澜生……”不知怎地,那声音让澜君酸楚难耐,几乎潸然泪下,他想大声回他“阿鹏,我在这呢!”梦里的他却一点声响也发不出,越是喊不出,他就越挣扎,越挣扎就就心慌,最后总是一头大汗的惊醒。每次醒来他都好生奇怪,自己怎么会知道“澜生”和“阿鹏”两个名字呢?那人唤“澜生”自己为什么要回?又怎知他就是“阿鹏”?当他第四次一身大汗的从这个梦中惊醒,终于耐不过北辰的追问,把这个奇怪的梦境全盘托出。北辰听了若无其事的哈哈一笑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不过是些小魔障而已。”
“啊?”
“你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了,不过别担心,还有我这个法术高超的人在。给你带上这个,就没东西敢来惹你了。”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似玉非玉,似骨非骨的珠子串成的手链,不由分说,给澜君系在左腕上。
“澜君,你大有仙根,所以这些东西才喜欢缠着你。不如明天起我教你修炼打坐,他日必成正果。”
那手链有九颗珠子,两大七小,两颗大的一颗金黄,一颗紫莹,七颗银色珠子各有明暗,呈七星排列。那些珠子滴溜溜说不出的可爱,幽幽的发着莹润的亚光,看得澜君目不转睛,听到修仙打坐的事,有些头大
“还是算了吧,我对修仙没兴趣,长生不老有什么好?”
“道散则为气,聚则为神,得了道,成了仙就有非凡能力,无所不能,超脱尘世,长生不老。有什么不好?你同我一同修炼,他日在天宫里一起把酒论道,何等惬意!”
澜君心中哀嚎“又来!又来!兄弟,你喜欢无所不能,超凡脱俗。我又不稀罕!”
可他还没睡足,昏昏沉沉,哪有心情跟这个打了鸡血的人掰扯那么多没用的,不想听更多的废话,只好敷衍了事“好,好,等我睡醒了,就跟你一同修仙问道。”
北辰一脸惊喜“澜君,你可当真?愿与我一同长生不老?”
回答他的是林公子睡的一塌糊涂,眼歪嘴斜的一张脸,北辰好生感动“我就知道,你对我一往情深,我定不负你。”
林公子脖子上的金项圈被雷的打了个哆嗦,吼了一声“喂!小子,不带这么不要脸的!”。被人无视。北辰温柔的把睡得像死猪的人搂着在怀里,笑得一脸幸福。
不知是那串手链够霸道,还是北辰教的法术高明,澜君很久没有做那个奇怪的梦了。不再昏睡的林公子还是很郁闷,就像现在,对着院子里那棵硕果累累的“宝树”,林公子很无语,有种同外星球人沟通无能的挫败感。
昨日他与北辰从一片山头路过,看到满山点点胭红的杨梅,不觉停下流连,一时满嘴酸甜不思归,吃的开心了,随口感叹:“可惜每年只有五月才有这样的口福!”
今早一睁眼,就看到院子里多了这么一株挂满了荔枝,杨梅,仙桃,凤梨等等各色水果的怪树。有人不无得意的问:“澜君,包你四季有上好杨梅吃,你可喜欢?”
“北辰兄,这……好是好,可…….”
那人明显一怔,不满意?这些果子可是从西王母的果园里移来的,色,香,味均称得上完美,没道理啊?想了想,试探着问“这几种果子你不喜欢?要不要再添上几种?”
澜君不想拂了他的好意“谢北辰兄美意,足矣,足矣。只是这么奢侈,一来怕是折了小弟的福气,二来怕是要违了道家‘道法自然’的金科玉律,不如算了吧。”
北辰一脸不以为然,把手搭在澜君的肩上 “唉!什么金科玉律,那是说给别人听的!只要澜君喜欢,还管他什么规律。”
澜君微转身,不着痕迹的躲过搭过来的手,笑的一脸真诚“北辰兄法术超群,让人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有个叫老子的圣人说过“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了丑,才看得出美,有了恶才显得出善,有长才有短,有高才有低,有了一年长久的等待,五月的杨梅才格外甜美。更何况道法自然,若刻意为之,则趣味全无。
对北辰的做事风格,澜君不太认同,但也没想过要和他认真理论,辩出个黑白分明。那个叫孔子的人曰过“君子和而不同,周而不比”,人人都有自己的明镜台,菩提树,何必强求。只是那一树芳香扑鼻的果子,澜君一个也没碰过。
又是一年中秋夜,北辰为“宝树”的事有些不痛快,想趁着这个机会和澜君近乎近乎,兴致勃勃的拖他到花园赏月。月色下的林公子格外的灵秀,只是眉目间有些沉重,眼波流转间水光潋滟的有些深沉,北极星君真想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头。被人发花痴的澜君毫无察觉,对着银盆大脸的月亮生出些许怅然若失的惆怅,同情起撇了老公单飞,最后落得抱着兔子过日子的美女。
“不知广寒宫里的嫦娥可曾后悔?”
“后悔?”嫦美女生活丰富多彩着呢!想想常被人家暴的玉帝,北辰好一阵冷笑!
“偌大的广寒宫,冷冷清清,凄凉了些”
北辰福至心灵,原来小花仙是嫌冷清了呀!想当初他一天到晚泡在紫微宫,不就是喜欢那里的热闹么!自己真笨,这都没想到!北辰了然一笑,抓起一把枯枝朝空中一撒。刹那间仙乐飘飘,人影攒动。十几个歌舞姬,乐师从空中款款飘落,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瞬间挤满了围桌而坐,把酒言欢的客人。那些盛装美女舞步欢快,歌喉婉转,节奏欢快的曲子漫天飘扬,宾客们彼此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好不热闹。
北辰轻轻拍了拍澜君的肩膀,“如何?够热闹吧!喜欢么?”
被人从惊呆中唤回的人有点不在状态“啊?”
“你说嫦娥在广寒宫里孤单,莫非是澜君嫌这里冷清些,我叫他们来陪你,你可喜欢?”
澜君心中叹了口气,举起酒杯,努力让自己笑得真心实意“哈!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北辰兄不愧是澜君的知己,一片苦心,小弟谢过!”
一位宾客一脸喜气的来主桌敬酒,澜君随手在他胸口戳了一指头,那人哈哈一笑,栽倒在地,变成一截枯枝。北辰嗔怪的看了澜君一眼,一挥手,那枯枝又回到座位,继续与邻座侃侃而谈。澜君双手一摊,笑的有些无奈。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自己的惆怅,这些人也解不了,可北辰兄却不明白。
欢天喜地的丝竹声吵的他头疼,他想叫北辰收了法术,还天地间一片清净天地,可北辰兄也是一片好意,若就这样回绝了,怕是要冷了人家的热心。便努力摆出一副兴趣盎然的面孔,咬牙死撑。可假意就是假意,更何况面对的是老江湖北极帝君的火眼金睛,他撑得越辛苦,北辰就憋闷的越痛苦。真是一个苦涩的仲秋佳节。
林澜君话越来越少,北辰公子的表情也越来越阴郁。自打林公子失忆他就不再酿酒,近来反倒贪起了杯,痴迷一种叫“刻骨相思”的美酒。这夜,天漆漆的黑,冷风的嗖嗖的刮,标准的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澜君迷迷瞪瞪的倚躺在石椅上吹冷风,朦胧间有人拿走了手中的酒杯,澜君嘴角上弯,那个梦又来了。
“怎么睡这了,当心着凉。”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来人动作一顿,声音有些颤抖“什么?”
醉鬼笑的妩媚风骚“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沉默,还是沉默,突然。被人大力的搂在怀里,硌得澜君肋骨生疼。梦里那人何等温情缠绵,让人意乱情迷,情不自禁,那是这种拆骨头般的猛烈?澜君从心里打了一个激灵,。一时酒意顿消,神志清明,睁开眼一看,心里惨叫声不好,手脚并用,拼了老命从北辰怀里挣扎出来。面红耳赤,好不尴尬。
“北辰兄,那个……我….喝多了……再会。”转身想溜,被人一把拦住。
那人的眼眸发出熊熊烈焰,让人不敢直视“澜君,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你干嘛要躲?”
林澜君又惊又臊“误会,北辰兄,刚才是误会。我喝多了,说的是梦话,你不必当真。”
北极星君眼中的烈焰骤然灭火,双唇紧闭,鼻孔扩大,澜君都听得到他喘粗气呼哧呼哧的声音,这人笑起来都有三分不怒而威的霸气,发起火来大有雷霆万钧的气势,让人有点肝颤。
“我若是不想当误会呢?”
“嗯?”澜生本来准备好接受一通狂风暴雨般的怒气,他都想好了,无论怎么骂,自己都扛着,谁让自己理亏呢!可对方的态度让他有点转不过弯来,疑惑的看着北辰,发现对方的眼睛如漩涡般深不可测,掉进去就出不来。
北辰嗓音低沉暗哑,性感无比“澜生,我喜欢你,我做梦都想与你共赴巫山云雨,日日厮守。”
说着把人打横抱起,温柔的亲了亲怀里人的唇,大步进了卧房。一时走神,被人又是告白又是轻薄的林澜君,被人放在床上剥衣服,才算回过神来。腾的一下坐起身,用标准的贞洁烈妇的手法抓紧胸襟。
“停,停,北辰兄打住!”
北辰帅哥眉梢上调,语气轻佻“难道与澜君梦中欢爱的是位女子?”
被人提到自己的春梦,澜君臊的手足无措“不……不是。没……没有”
北极星君一手搂着澜君的肩膀,一手用手指轻轻划过紫红的脸颊,柔软的唇瓣,滚动的喉结,悄悄滑进衣襟,声音如海妖的歌声般迷惑人心“有我在你身边,还找什么梦中人?别动,一切交给我,包你满意。”
被人越摸越不是地方的澜君死命抓住那只不CJ的手“不!北辰兄,不行!”
被人一再拒绝,北辰脸色有些阴沉“有什么不行?”
澜君把衣服抓抓牢,看的北辰直咬牙,恨不得吹口气把那破衣烂衫吹光光,省的麻烦。
“我当北辰兄是朋友,除此之外别无他想。朋友间,这种事,做不来!”
“你梦里都可以,不妨当这是一场梦”
“那人……不同…….”提起梦中人,澜君的神情很刺眼。
北辰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问“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一想到那人,我心里就甜甜的,几天梦不到他,就空唠唠的”澜君抬头歉意的看了一眼一脸死灰的北辰“北辰兄,我只当你是朋友,你的心意我要不了。”
北极星君的天空喀嚓一下子布满了小裂纹,他知道澜君说的“那个人”是黄鹏,那不是梦,是澜君渐渐恢复的记忆,自己又没戏了。
澜君看了看北辰的脸色,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北辰笑了笑,可笑的比哭还酸楚“没事,时候不早了,你睡吧。”说完用手在澜君额头一点。
澜君眼皮千斤重,撑了两下没撑住,头一歪,睡着了。北辰低头抵住他的额头,感受着他呼吸间的气息,几滴水珠落在澜君的脸上。北辰心中的酸楚难以言表,自己终究还是没能抓住他。这些年澜君过得并不开心,北辰知道。一年前在梅林,澜君用衣摆兜起一堆紫红色的梅子,笑的神采飞扬,捡了一颗递给自己“可惜每年只有五月才有这样的口福!”语气惋惜,可眉眼间的笑意不减,嘴角的酒靥醉得死人。那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他那样笑了。
金光灿灿到恶俗的乾坤女看着北极星君,摆弄着头上金灿灿的发带。
“其实,头两年的时候,他对你挺有感觉的!”
自打那胖妞不请自来,就摆出一张冷脸的北极星君没搭理她,继续用手指勾划心上人的轮廓。容貌能刻画下来,可那如流水般灵动的风采,轻谈浅笑,眼波流转间的神韵又如何留得住?
“你太自负了,又爱强加于人,他不喜欢。就像修仙问道着件事,还有院子里那棵怪树。”
北极星君唰的扫了乾坤女一眼,乾坤女被看的一缩脖子,转念一想觉得很没面子,气呼呼的提高嗓门。
“他那一阵子天天背‘天地长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其实是劝你自在,快活的活一辈子比干巴巴的长生不老强,可惜你没听懂。亏你还是个帝君,这种道理都不明白!”
瞄了一眼有些动容的北极星君,那表情真让人解气。胖妞咽了口吐沫,继续拿针往他心上戳。
“他喜欢顺其自然的事,你却弄了颗妖怪树。”
“我不过是想看他吃梅子时开心的样子。”北极星君低声回答。
乾坤女冷笑“要不说你自以为是,招人讨厌!你问过他是喜欢梅子,还是喜欢四季的变化的精妙?”
“还有……”
“够了。”北极星君低声打断乾坤女的讨伐。
“哼!北极星君,你把他和小火鸟分开,把人困在身边,你都自负到‘道法自我了’,如来和尚点化你的‘真空生妙有’好好禅悟吧!”
骂人骂的心满意足的乾坤女撇了一眼一脸沉思的北极大帝,又化作一道金光变回粗壮的恶俗的项圈。
不知过了多久,北极星君拉起澜君的左手,轻轻转动着他手腕上溢彩流光的珠子。低头温柔的亲了亲他的眉眼,唇鼻。
“澜生,我没有佛缘,参不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禅理,更放不下你。但如果你能一直笑的开心,我便无悔。”
那串宝光四溢的珠子化作一片耀眼的紫光,慢慢消失在澜君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