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神明临世（三） ...
-
四周的木墙瞬间裂开，被一股无形之力震为齑尘。
月亮夜更深。
穿着斗篷的神明少女踏月而落。
宽大的檐帽遮住她半张脸，只露出一抹鲜红的唇色。
少女朱唇微启：“好久不见啊，夫君。”
看到她的那一瞬，李南尘眸子骤然亮了亮，在月色中眼里闪过一丝晶莹。
“阿影...你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那不是多亏了夫君你，让我死在了十八岁那年……别叫我阿影！”
话音未落，凌影抬手一挥，李南尘重重的摔了出去，撞上身后支撑房屋的木桩，撞出一嘴鲜血。
凌影环顾四周，眼角瞥了瞥旁边奇奇怪怪的妖怪：“李南尘，你还真是妖道走狗，放着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做，非要和混蛋沆瀣一气。你这里的妖怪也真是….特别的丑陋。”
“别伤他们。”
李南尘捂着胸口，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对着青蛇妖小声道：“青姨，带他们走。”
被吓呆了的青蛇妖，猛然回过神来。她颤抖着跑过去，将呆着的小蜘蛛和小兔子横抱起来，沿着树干迅速游走下去。
“呵…既是伪君子何必装圣人。你也配吗？”
凌影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逃跑的妖怪。
她转身一挥长袖，下一瞬已然坐在了屋子里另一侧的竹椅上，她看了一眼李南尘嘴角的鲜血。
“哼，十五年未见，你倒是弱了不少。”
李南尘支撑着站起身来，努力咽下嘴里的腥甜，嘴角浮出一个凄然又释然的笑。
可凌影并没有看他。
她只是在旁边的竹桌上慢慢寻找。眼前的茶具杯子不是小竹筒雕的，就是破石头凿的，并没有她想要的茶具。
少女冷哼一声，道：“这里也真是破败，连个像样的茶杯都没有…..你死前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我只给你一柱香的时间。”
“对不起，阿影。”
“说了！别叫我阿影！”
又是一阵劲风，如同无数刀片刮过。李南尘的衣袍被簌簌割开，玄色的外衣上骤然裂开一条条刀痕，鲜血从皮肤里渗透出来，染红了里层青色的衣裳。
他牙关咬紧，身型一颤，没有喊出来，也没有摔倒下去。
少女没有看他，她透过窗户看着银白的月光：“我来数数你的罪行…其一，你杀戮同门。”
“是...”
她顿了顿，又道：“其二…你纵妖行凶。”
“是...”
她低下头，让帽檐挡住眼角：“其三…你残杀….凌氏百口。”
“是....”
“其四…你杀了我…”
李南尘身体颤抖，终究还是点点头：“是…”
神明抬起头看，终于看向了他。
她直直的看着他，眸色比月色还亮，却比寒冰更冷：“弑神欺师灭世，罪行罄竹难书…你可曾后悔？”
李南尘没有回答她，他颤抖着上前两步，鲜血染红了脚下的路：“阿…尊上…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
“我希望你留他们一命。”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你太好笑了…真的太好笑…”凌影笑了，笑声中透出无数的寒凉。
她低下头去，宽大的帽檐遮住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和他们并没有仇，我也不喜滥杀。而且…呵呵…更是无需你为他们担心，在我上山之前，这山里的妖怪就都跑得七七八八了，怎的？你还不知道？”
“谢谢…”
“但可惜了…我喜颜色，最是讨厌难看的东西。”
凌影话落抬手，林子里一道惊雷，紧接着一声惨叫响起。
那是青蛇的声音。
“你….”
“那三只妖怪当然是都杀了。这丑丑的妖怪，着实让人讨厌。”
李南尘一个踉跄，难以支撑的身体，终于半跪在地。
鲜血汩汩，满地腥红。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还以为你会求我饶你一命，虽然….你求了也是无用。”
凌影转身背对着李南尘。
“阿影…”
鲜红的血，衬着苍白的脸。
月色太亮，亮到凌影不想回头去看他。
她闭上眼睛，睫毛翕动：“一炷香时间到了….”
利刃穿透了心脏。
血色如莲，在他身后一朵朵绽放。
没有求饶声，没有惨叫声，没有哀嚎声。
什么都没有，比冬日凝结的湖水更为平静。
淙淙血液流到地上，再顺着木地板的缝隙流入树桩，一直流淌下来，直到汇入房子倚靠的那株大树，静静地滋养根系。
那血液粘稠，甚至看不清是红色还是黑色…
他死了。
他真的死了。
山峦半侧金黄，太阳破土而出。
天好像亮了…
“李南尘，你又惹我生气了…”
***
第二日晨起，瑶山上的浓雾散了不少。
抬手，天上缱绻的浓雾散开，但转眼又重新聚集。
这瑶山，果然是至阴之地，难怪如此多妖兽。
日渐高升，凌影靠着大树坐着，白色的斗篷被血染得鲜红，她不发一语，安静的抚摸着身旁的浓稠血液。
“阿影师姐！阿影师姐！”
薄雾里，小满小跑着过来。
“阿影师姐…你哭了….”
小满透过凌影垂着的斗帽帽檐，小声关心。
“没有，怎么可能…”
凌影侧了侧脸，不让她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还有眼角残留的泪水。
她压低声音道：“小满，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那百家修士非要闯上山来，我拦不住，就…”
“他们想上来就上来吧…”
凌影闭目聆听远方，林子里阵阵嘈杂。
透过层层薄雾，她看到了远方百来人正聚集着，沿着小道寻上山来。
他们对着山路并不熟悉，走得很艰难。
“阮氏、元氏、李氏、单氏….还有这些微门小派赵氏、孟氏、钱氏…呵，来得可真齐…”
凌影冷哼一声。
没多久，四周喧闹声渐起。薄雾里那群人走了出来。
“拜见神女尊上！”
他们看到凌影，走上前，弯腰左手抚肩，致礼。
人群中一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想问一下尊上，李南尘何在？”
“死了。”
“尸体呢。”
“没了，喂狗了。”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嘈杂的骂声混着诅咒传入凌影耳朵。
“就这么死了？！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是啊，那不孝不忠不义之人，就应该千刀万剐，以卸我心头之恨！”
“穷凶极恶之徒，今日总算是恶有恶报，还天下以公道！”
凌影蹙眉，神色冰冷：“你们为何如此恨他？”
那男子道：“此卑鄙小人残忍杀害了我哥，是我孟氏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凌影问：“你是谁？”
那男子道：“孟氏孟启康。”
紧接着，人群中又一个男子站了出来，他红黑色衣服，肩膀上绣着火焰纹图腾。
“神女尊上，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圣炎宗单氏单远之。李南尘他偷袭宗门重伤了我父亲！我单家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
紧接着，一个一个的声音跟着喊叫起来。
“是啊！我赵氏赵熊，他杀了我师叔！！”
“还有我！他杀了我…我兄弟！”
“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是啊是啊！他死得太容易了！”
凌影冷笑一声，转头看着他们道：“可为何….在我来此之前，你们未曾亲自前来寻仇。”
“尊上，并非我等不想前来诛之，奈何李…这妖孽诡计多端，他麾下千万妖兽大军，吾等难以诛杀。如今幸得天佑，神女重现神州，必将率领我等匡扶正义，重振十四州。”
说话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他身型消瘦，穿着一袭白袍，颇有仙风道骨之气。
凌影起身慢慢走了过去，绕着着男子看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扬：“你…是李兴逸？”
那男子身型一顿，后退半步，握剑弯腰示礼道：“正是在下，空蒙山灵晔宗李氏，老夫无能，我李氏孽子为祸神州，恨不能亲手杀之，如今将其挫骨扬灰方能告慰罪孽。”
“你想挫骨扬灰？诺，我身后这株千年老树，就是他。”
凌影侧身一步，挥手指了指身后的巨树。粗大的树根底下是一滩褐色，血浓如浆。
“人没了，变成一滩血浆，说不定这树里还留着半缕魂息。”
李兴逸捏着剑柄，额头青筋浮起，骨节格格作响。他大喊一声，怒吼着冲了过去，一剑刺下，周遭气旋骤升，巨树枝叶惊起，如雨如雪般飘落，铺洒满地。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人冲了过去，他们满眼通红，朝着这株大树发泄着怒气。
似乎这颗树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嘶吼声，刀砍剑鸣声，填满了整个山谷。
***
“这些人那么恨他吗？比我还恨他。”
凌影站在高山之巅，俯瞰着脚下众生万物。
“他…是罪有应得。”身旁的凌小满撑着一把伞，帮她挡掉山崖高处刺眼的阳光。
凌影垂头，沉默半晌，最终吐出一句话：“他罪有应得，他….却也很悲哀。”
少女说完，抬头看向天空，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这些家伙也当真好笑，他活着的时候不敢上瑶山寻仇，死了之后一个赛一个的义愤填膺，要对尸体千刀万剐。”
小满看着她，怔怔的，若有所思。
“小满，走了。”凌影转身正要离开，突然身型一顿，道：“你等等，我去拿点东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