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男友》林夕桐

2、初见

　　黎若星接到系主任电话时，邮箱里又收到两个同学发来的匿名举报邮件。

　　“呵，删帖不可能。他必须给我和所有作曲系的同学道歉！！”

　　自从黎若星上网曝光王老师和其子的行为后，电话就没静过。辅导员、老师和系主任连番上阵，劝她有话好好说，先把帖子删了。
　　但开弓哪有回头箭，黎若星每两个小时发一个石锤，让这事彻底在作曲圈炸开了锅。

　　原本履历优秀的作曲家，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第二日一早，黎若星还没睡醒，就接到校长室打来的电话。

　　通报批评、公开检讨、上网公布道歉信、辞退通知……一件件落实下来，黎若星成了学校的名人——维权斗士。
　　原以为会是场恶战，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出了办公楼，黎若星走在操场边上，用胳膊抵在额头挡住刺眼的光。
　　她抬头望着播放校歌的大屏，忽然想到了那天的游戏广告……

　　**
　　全息市。
　　水汽氤氲，湿哒哒的浴室里哗哗作响。
　　手机不适宜的震动，自带铃音拨开划过肌肤的水滴，吵得很。
　　水声戛然而止，透着人影的玻璃门被推开。
　　沈舟尘将滴水的额发捋在脑后，走到置物架前拿起浴巾，随意系在腰间，另一手划开手机的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沈先生吗？”
　　“嗯。”
　　“尊敬的沈先生，恭喜您，您的女朋友……”
　　“嘟嘟嘟嘟……”

　　沈舟尘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回置物架上，又拿起一条干毛巾擦头发。
　　但此次的骚扰电话却异常执着，一遍又一遍的拨打过来。反复挂断几次，沈舟尘将那串号码发给了助理徐驰。
　　【处理掉。】

　　几分钟后，沈舟尘穿着睡袍，接听徐驰的电话。
　　“总裁，刚刚不是骚扰电话，是全息市异次元管理局打来的，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回个电话？”
　　“我很忙，你处理好。”

　　电话一断，坐在天台上独自吹风喝啤酒的徐驰犯了难。
　　“总裁，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我怎么帮你处理啊？”

　　他垂眼看着自己手机上，全息市异次元管理局发给他的确认短信，咬了咬牙，还是输入了“拒绝连接。”

　　在全息市，有一类特殊人群。
　　他们会有机会认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异次元”人。
　　但只有对方“觉醒”，才可以激活他们的沟通连接。每当他们的指定对象“觉醒”，全息市异次元管理局都会给该市民发送一条确认短信，询问是否需要与对方建立连接。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选择的机会。
　　一旦链接建立，他/她将会永远爱着这位“异次元”人，直到生命的消逝。

　　每年都会有大批量的人像徐驰这样拒绝连接，再过一阵子莫名心痛的时期，就好像……真的失恋了一样。
　　而选择“建立连接”的那些人，每人都会获得一份《全息居民恋爱系统》，方便他们和爱人互动。
　　但人总是贪心的。
　　为了能触碰到爱人，有异次元恋爱者成立“跨次元专研小组”，期盼有一天能打破次元壁，与对方真正见面。
　　只是徐驰怎么也没想到，他的顶头上司，温斯顿集团新任总裁沈舟尘，居然也是这类人。

　　沈舟尘再次收到“异次元管理局”发来的短信时，已是三天后。
　　父母临时给他打电话，叫他晚上务必回家吃饭。
　　听着母亲的语气，想也不用想，晚上一定还有客人，且这餐饭，一定让他食之无味。

　　下班后，坐在车后排的沈舟尘一手攥着电话，正思考该如何拒绝母亲的安排。

　　手心里的手机嗡鸣震动，他低头望去。拇指按在屏幕上解锁，第一次认真的审视官方发来的土味短信。

　　【想脱单吗？想要永恒的爱人吗？速速下载“次元壁APP”，体验甜蜜爱情。确认建立连接，请发送“确认连接”，拒绝请发“拒绝连接”。】

　　手机荧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浓眉下深邃的丹凤眼垂着，长睫毛掩下一片阴影。高峰般的鼻梁挺直，单薄的唇抿了抿。

　　手指微微一划。
　　删掉。

　　他想和什么人谈恋爱，想怎么谈，难道还要一个系统管着？

　　车子踏着朦胧月色驶进别墅区，在一栋设计简约大气的独栋前停下。

　　沈舟尘下车，理了理身上的灰色西装，大步走向门口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在沈家多年的王姨。

　　见沈舟尘回来，她一手拉住他的胳膊，向前微微探头低声道：“不太好对付，他们在中餐厅。”
　　“放心。”

　　沈舟尘拍了拍王姨的胳膊，面色镇静，并不担心。
　　他在门口换上鞋，脱掉西装外套，只穿着一身马甲衬衣便直接走向餐厅。

　　一进屋，见父亲沈毅、母亲南夏正和一对夫妇聊的愉悦。最边上还坐着一个陌生女人，约莫二十五六的模样。

　　“爸、妈。”
　　“舟尘，快坐，这是宏泰集团的董事长赵先生和夫人，这位不用多介绍了吧？淼淼可是你同班同学呢！”
　　南夏起身给儿子介绍三位客人，说到宏泰集团的千金时，连称呼都亲昵不少。

　　“这就是舟尘呀，真人比照片看着还好呢！早知道他们是同学，咱俩家应该多走动才是！”赵夫人眉开眼笑，目光落在正落座于对面的沈舟尘身上，怎么看怎么满意。

　　海外名校留学回来的金融硕士，一米八六的身高，宽肩窄腰，生得随便一拍都能上杂志封面，还不用修图。没有不良嗜好，事业心强，还不乱搞男女关系，别说她女儿念念不忘，就是她再年轻个二十岁，也要活心思。

　　沈舟尘低头落座，并不记得班上有这么个女同学。或者说，他从来不留意班上的女生，唯一一个有接触的，还是因为小组作业。至于她的长相和名字，早就忘了。
　　饭桌上两家人又互相客套几句，这菜才陆续上桌。

　　面对美味佳肴，几个心思各异的人并没动多少。两对父母聊着各自孩子的童年趣事，赵淼的眼珠子都贴在沈舟尘身上，手里的筷子一直在饭碗里戳来戳去。
　　只有沈舟尘低头享用美食，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对面，直到南夏提高音量问了句：“舟尘，你后天有空吗？”
　　他抬头望向母亲，手上筷子一顿，沉声道：“没空。”

　　饭桌上陷入尴尬，赵淼捋了捋头发，眼神依旧粘着他，故作温婉的给他找补。
　　“舟尘刚刚接手温斯顿集团，肯定忙，音乐会以后再去也是一样的。”

　　桌上的手机嗡鸣，沈舟尘一眼扫过去，又是那个管闲事的系统短信，只是这次的内容……
　　【尊敬的沈先生您好，您的异次元伴侣已觉醒，请问您是否有意向建立情感连接？确认连接请发送“确认”，拒绝连接请发送“拒绝”。——异次元管理局祝您爱情甜蜜，长长久久。】

　　沈舟尘放下筷子，拿起手机一脸郑重，在几双疑惑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
　　“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这……怎么回事沈太太，您不也说舟尘是单身吗？”
　　赵夫人面露不悦，身旁的赵淼更是一脸惊讶。根据她一年的偷偷观察，他的确是单身没错呀，怎么会突然脱单了。

　　南夏惊讶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忙问：“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我们怎么不知道？再说最近一年你都忙着公司的事……是公司的职员吗？我记得你助理是男的呀。”

　　沈舟尘将手机递到母亲面前，淡淡道：“您自己看。”
　　有“异次元”人做挡箭牌，他起码可以推掉这场相亲。

　　几双眼睛一起挤到手机前，反复念了几遍才确认沈舟尘是“异次元”恋爱者的事实。

　　一餐饭不欢而散，南夏攥着沈舟尘的手机，坐在餐桌前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父亲沈毅此时也深陷沉默，他们幻想过很多次儿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只是各种猜测假设下，都没有“异次元”这个选项。

　　沈舟尘淡然的吃饭，他知道任何一对父母知道这个消息，都需要时间去消化。好在，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们都会支持他。
　　至于什么时候告诉父母他会拒绝连接，那要等到日后他找到真正合拍的灵魂伴侣再说。

　　吃下最后一口米饭，沈舟尘将筷子放在碗面上。目光挪到父母身上，见他们正对着手机指指点点，面色凝重，心口忽然觉得毛毛的。
　　沈舟尘眉头一皱，问：“爸，妈？你们在做什么？”

　　南夏抬起头，将手机举到儿子面前，认真道：“看看你女朋友长什么样，这个app真慢，先给我看看照片也行啊。”
　　沈舟尘目光一沉，起身从南夏手里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已经打开的“次元壁”app加载页面，脑子里燃起绚丽的烟火。

　　手机屏幕上时不时弹出一条条系统提示。
　　【尊敬的沈先生您好，正在为您建立与异次元的连接，请耐心等待。】
　　【尊敬的沈先生您好，您的女朋友暂时不在线，请您耐心等待。】
　　【尊敬的沈先生您好，您的女朋友已阅读故事线第二章第三小节。】
　　【尊敬的沈先生您好，您的女朋友已阅读专属打造约会剧情x2】
　　……
　　【尊敬的沈先生您好，您的女朋友已为您充值100元。】

　　沈舟尘眯起眼睛，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烦躁感，好像自己被贫穷女学生包养了。
　　三次元的青川市，第一次玩游戏的黎若星欲哭无泪，只恨自己为什么没关自动扣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