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潘小麦

3、part3

　　2002年秋，秦晞上高三。
　　刚上大四的秦融没有服从学校的安排到国企实习，而是去了省会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做了临时工，加上晚上兼职，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一个月也能拿到小三千。
　　秦晞知道小叔在外面不容易，一米八几的大小伙，不到一百三十斤，可小叔却让她安心准备高三，争取考个好大学。
　　秦甄的案子最终上诉没成功。
　　家里实在没钱，舅舅那边又因着赵颖的死不断施压。渐渐地，秦融也熄了再为哥哥上访的心。
　　秦晞所在的学校是江城九中，一所在江城不好不坏的学校，每年能有一半的学生考上大学，也有近一半的学生只不过为了在这混个高中毕业证。高三的课程有些紧，不少人家里都开始在学校边上租房子，秦晞家的阁楼也一个月五百的价格租给了一对母子。
　　秦晞下楼时，正碰到这家男孩儿握着盒酸奶，拽着个背包，匆匆地往楼下赶去。这男生是秦晞隔壁班的，据说是班里的学霸，从小到大都是班里前三。听他妈妈江阿姨的意思，男生的目标是京都大学。为了提前感受学校氛围，母子两人暑假时还到京都大学小住了半个月。
　　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秦晞侧了侧身，让男孩过去，自己依然慢慢听着英语往楼下走去。
　　这个时候正是江城最好的季节，没了夏天的湿热，蓝天白云，还能感受到秋风带来的丝丝凉意。路边的银杏已开始泛黄，偶尔还能看到小公园里正在打太极、遛狗的老人。秦晞买了两个包子一份豆浆，边吃边慢悠悠地往学校里晃。
　　她着实不喜欢如今学校的氛围，黑板上血红的高考倒计时，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励志纸条，还有每个人的桌子上，有着数不清的模拟题、复习资料，高高的摞在那里，好像一座座小型围城，将少年们一个个围在了里面没有多少生机。
　　磨磨蹭蹭走进教室，已经来了大半同学，大家都在低着头背单词，“英语佬刚才就来了，说一会儿要来检查，错五个以上这个周英语课全站着上。”秦晞刚坐下，同桌小淮就推了推眼镜，悄悄跟她道。
　　小淮是秦晞在班里少有的朋友，自从她爸出了事后，班上很多同学对她便带了几分隔阂，好几次上洗手间时，她都能听人说起她家的事儿，说她爸是个疯子，她说不定也遗传着精神病的基因。
　　秦晞不爱跟这些人一般见识，每次都是冷着脸从这些人身边经过，时间长了，在班里便变得有些不合群。小淮初中时跟着秦甄上过两年语文，也跟赵颖上过历史，她不知道两个平时看着不错的老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打心眼里觉得最可怜最苦的便是秦晞了。她还记得以前的秦晞，高高的个儿，踮着脚尖跳着芭蕾，身轻如燕，婀娜灵巧；她还能静坐在讲台前，为大家拉奏小提琴，优美的曲子委婉动人，仿佛缠绕了一屋子的幸福。
　　可惜这么个好女孩，自从家里出了事后，便变成一副生人勿近模样，学习也下降了不少，那些以前偶尔还会送情书送卡片的男生见了她都跟见了鬼似地，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小淮有些觉得恶心，恨不得帮秦晞把那些男生当年花里胡哨的歌词情书都找出来，狠狠地摔在这些男生的脸上！
　　早自习半个小时，英语佬却布置了六个单元小二百个单词，两人通了个气便开始了各自的背诵。
　　秦晞一边背书，一边想着小叔也有小半个月没有打电话来了，中午吃完饭干脆给他打个过去。
　　高三的课程紧张，却也有个好处，一个上午的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
　　秦晞回家时手里还拎了个错题本，却不曾想，打开门竟看到小叔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桌子上摆了好几份凉菜，有卤肉、拌海带，还有凉拌菜、捆蹄、花生米，还有一箱雪花啤酒。
　　“米饭早就焖好了，来来来，小晞，过来吃饭！”小叔夹了颗花生，又喝了口啤酒，打着酒嗝招呼道。
　　秦晞走进一看，才注意到，那啤酒已经被小叔喝了好几瓶，酒瓶子三五个半倒在沙发边上。小叔的脸上一片潮红，连到眼圈，竟是哭过的样子。
　　秦晞赶忙将啤酒夺下，“怎么喝这么多？也不怕身子受不了。”
　　秦融喝得有些糊涂了，又对着秦晞道：“冉冉，再等我一年，等小晞上大学了，我就跟你去花都……”
　　秦晞扶人的手僵了一下，复又假装没事道：“好好好，你先起来，起来我们慢慢说。”
　　秦融嘴里还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倒也听话地被半搀扶着进了房间。
　　秦晞将人安顿好，回客厅坐了一会儿，又去厨房舀出一大碗饭，狠狠地吃了起来。
　　捆蹄真好吃，秦晞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