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不吃草》钱八块八

4、说教

　　自六曲走后，我们便自顾自地吃着菜，我本以为风平浪静，但广白突然旧事重提，令我无言以对。
　　“你刚刚没同我说实话，对吧？”
　　我呆愣在原地，突然不知该不该吃菜好。我本想编个谎话，但忆起每次扯谎都能叫广白看穿，便只能敷衍一句：“嗯，发生了很多事。”
　　广白虽热心，但他嘴松，藏不住事。倘若与他说起那事，他很大概率会转告给六曲。以六曲那脾气，定会给我出气。我不想因此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也没打算详说，就故意将话题扯到了别处：“空青要来吗？怎么还不来？他一个人能过来不？”
　　我也知自己太过慌乱，演技拙劣，漏洞百出。我不知他能否看出来，只能埋着头，心虚地吃着菜。
　　广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游说我道：“你要是有何难言之隐，不想同我讲，那就不用讲了。但出了远门，麦姨又托我好好照顾你，我理应做好兄长，但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知你想什么。故此我也希望你能与我坦白一切，不要藏着掖着。”
　　他的口气尽显无奈，他年纪与我们相仿，但性子较我们却稳重许多。不过，他早早就成了婚，养成这种性子也不奇怪。
　　见我没敢看他，广白也没好再追问下去，饮了一杯酒后，才跟我说起关于空青的事。
　　广白劝诫我说：“你可莫要学空青，行事之前都不动脑子，任意妄为，也不听劝告，就去抢绣球了。”接着他又抬眸瞥了一眼外头，继续说道：“时候不早了，他这擂台也该打完了。”
　　明明谈的是绣球，又突然扯上了擂台，这倒是将我给说晕了。
　　见我不解，广白又解释道：“这儿西面处有一卖酒的商贾说要觅良婿，可来这的仙子大多都是为了功与名，大多都希冀自己能有大好前程，又怎么甘愿做酒商的赘婿呢。故绣球直直地落地，酒商失了面子，在对家的怂恿下，就拿出了许多厚礼说是给女儿筹备的嫁妆，凡是成功夺取绣球者，即可获得嫁妆，又可娶她女儿过门。他这一改倒是引来了不少仙子争抢，而空青一闻着酒香，就失了魂，也同那些仙子一齐去抢这绣球了。”
　　“那他抢着没？”我好奇地问道，空青的实力我是知道的，他是街巷的霸王。但这不比离州，高手云集于此，想要取胜实属不易。
　　广白点了点头，但又马上摇了摇头，“赢了又未赢。虽说抢来了绣球，但那女仙子不肯，就地撒泼，单方面毁约，说不算不算。见到手的酒不见了踪影，空青也闹了脾气，抱着绣球不肯让步。最后，不知怎商量的，故又弄了第二场比试，以打擂台的方式判胜败，夺魁者有酒亦有佳人。”
　　不提及家世，单论样貌，空青是佼佼者。而来这的仙子，因未获取功名，故都不会向其他人透露底细，从而使家族蒙羞。既不知家境，又没闲力调查清楚，所以空青会被嫌弃，我是有些疑惑的，“女仙子不喜空青？缘何瞧不上？”
　　“你见着了你就会明白了。”广白轻描淡写地回复我道，语气平淡，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我实在想不通，能成何样才能叫女仙子嫌弃成那样。正当我疑惑不已时，就瞅见了现身在街上的空青。只见他蓬头垢面，早已没了英姿，也难怪女仙子会嫌弃。他背上驮着用麻绳编织成的简单的装酒的结节，手上也举着一瓶酒囊，走一步便畅饮一口。
　　空青好酒，但酒量极差，看他踉踉跄跄走路的样子，也猜出此刻他已经醉的晕头转向了，也不管迎面而来的是谁，拉住了女仙子的衣裳就邀请其共饮。
　　“此酒香甜，可愿与我同饮一杯？”话刚说完，他便被与女仙子同行的男仙子推倒在地。
　　随后，那男仙子便指着空青大骂道：“酒鬼！离我娘子远点！若是再让我见着你纠缠我的娘子，我必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见着空青漫不经心的样子，那男仙子又气不过，特意补了一脚，要不是女仙子拉他走远，以空青那有仇必报的性子，必是会激化矛盾。
　　果真，待空青起身后，他就捡起了一块石子，朝着那男仙子的方向扔了过去，扔完后又迅速转了个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前走着。
　　我不知空青是否扔准了，但见那男仙子捂着头四处张望、无处发泄的样子也许真被砸到了。
　　我本以为空青是瞧见我们，才径直向客栈走来。却不想，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后，便挨着那熟睡的氓仙坐了下来，然后取了一壶新酒朝氓仙的脸上怼去。
　　那氓仙刚想发火，但闻着酒香，就突然泄了气，拿过酒与空青对饮了起来。他们虽有说有笑，但话却说的含糊不清，根本听不清所云何事。
　　我转头看向广白，小声询问道：“要不要过去招呼他进来？”
　　“不用。”广白冷冷地回绝了我的提议，看着样子也许是生气了。我不好再撞枪口，只能闭上嘴，继续吃菜。
　　“咣当——”一没注意，空青那又闹了事。只见那氓仙拉住了给他碎银的男仙子不爽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羞辱我？”
　　空青也跟着搭腔：“对啊对，为何羞辱我们！”
　　男仙子应是好意，但被曲解成这样，他顿时感觉失了面子，赶紧挣脱开束缚，轻皱着眉头，烦闷道：“我好心将碎钱给你，你们不领情的话就将碎钱还我！”
　　氓仙本想发火，但一运气他的肚子就叫得厉害，于是他又用力地拉住了男仙子的手，厚颜无耻道：“你若是想发善心就请我们到里边吃！”
　　不给男仙子反驳的机会，氓仙就硬拽着男仙进了客栈，随意挑了一个座位后，便趾高气昂喊道：“贵客来此，还不速来迎接？”
　　“贵客，贵客，迎接，迎接。”空青也在一旁附和着。
　　能送走店内的大麻烦，店家自然乐意极了。他虽未亲自迎接，不过他招来了长得最机灵的伙计吩咐了几句后，就差他去招呼氓仙了。
　　这店家也不避讳我们，就算不想听的话也给我们听到了。他也知氓仙没钱，但他还是准备讹一讹那位无辜的男仙子。我看了眼广白，不禁有些同情起那位男仙子，我说：“真的不用去帮忙吗？”
　　广白神色平淡，从容一笑，“不用管他，每次都不听劝，也该吃吃亏，长长记性了。”
　　果不其然，氓仙指着食单乱点，而那伙计嘴上说着晓得，但那菜也是胡乱上的，甚至还多上了几道。男仙子也发现了端倪，比对了好几遍，苦笑着问了几道菜的价钱后，便尴尬地捂着胸口质疑道：“你们怕不是串通好，准备讹我？”
　　“怎么会呢。”那伙计谄笑着回复，“纵使给我们千万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做诓骗仙君的勾当。”
　　氓仙也觉得受了侮辱般，赶忙反驳说：“呸呸呸！谁会与这奸商同流合污！”
　　“那就好，那就好，那都是误会了，误会了。”听着他们的对话，我还以为这男仙子真就如此蠢笨，不料他只是伪装了一会儿，就借口溜了出去。等伙计察觉时，也来不及了。
　　眼见没了冤大头，伙计被说教了几句后，便阴着脸走到了氓仙那桌，谄媚地笑了笑，问道：“您应是有钱付的吧？”
　　氓仙倒是淡定得很，捂着圆鼓鼓的肚子，不慌不忙地应对着：“是他要请我吃菜的，你们应该找他去。他逃走了是因为我的错吗？不是因为你们没本事逮住他吗？因为你们逮不住就要来问我的罪，这是什么道理？”而后他又看了眼空青，欲想利用空青套话，“我说的没错吧？”
　　伙计气的语噎，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空青几眼，应是觉得那衣裳价值连城，又抢先了一步试探性地引导空青回话。
　　“仙君我见您衣着华丽，品行定是周正。难道你也觉得吃饭不付钱，是对的吗？”伙计道。
　　空青摇了摇头，傻笑着应答道：“不对，不对，吃了菜就得付钱！”
　　“那您……”
　　没等伙计说完，空青便低头掏他的钱袋子，但他看了半天，未见着钱袋子后，便猛地站了起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搭着伙计的双肩愤怒道：“谁偷了我的钱！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钱！”
　　见状，我赶忙看向广白，未等我做声，他忙站起身来，大步走向了空青，揍了空青一拳后，便按着空青的头向伙计赔了礼，“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这些菜都匀到我们那桌去吧。”说完，便拖着空青的衣领回来了。
　　“你……”广白正要开口说教时，那伙计终是反应了过来，将那剩余的菜端来了我们这桌，并打岔道：“不知是仙君的朋友，有失远迎，这些菜是尚未吃完的，我已经端来给您了。过会我会再给你添一道新菜，算是我们招待不周的赔礼了，希望您能谅解。”
　　“嗯，谢谢。”
　　“那仙君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待伙计撤退后，广白刚想再说教一下空青，可不知空青是不是故意，乐呵了一声后，便醉趴在桌上，无论怎么叫都不打算醒来。
　　“他喝了不少，让他睡会吧。”当空青被带来时，这氓仙也来了，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已经拿着碗筷吃起了新菜。
　　幸好广白心善，没让他难堪，还客气地笑问着氓仙：“相遇即是缘，不知该怎么称呼仙君？”
　　“我乃白洛泽。”
　　“你倒是不知羞！”只见六曲憋着气回到了座位，他嫌弃地将空青推到了一边，坐了下来，后快饮了一口酒后，不悦道：“一点都不好玩，这胜负没个依据，全是乱来，你们在外头可瞧见他们使了黑手？”
　　“未曾。”说实话我心思不在这比试上，自是看不出什么纰漏。我本以为广白也与我一样，但他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见他说：“从一开始这胜败就注定了，那散座上全是眼线，那记票的也不是单纯在计票，自是算好了概率。”
　　“那你怎么不同我说？”六曲有些不悦。
　　广白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好气说道：“我可劝不动你。”这是实话，广白自幼便随其父去六曲家服侍，因年纪相仿，故才做了伴童，主要是在六曲做错事后提点几句。但六曲嫌他烦，偏要与广白对着干，这么多年也未改变过。
　　六曲不好撒气，又饮了一杯后，便看向了身旁的空青，扯着空青的衣裳定睛看了好久后，才道：“还真是件喜服，真是酒迷了心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也许空青只听他想听的话，一听到六曲挑衅的话，他竟突然站了起来，靠在幻化出的长刀上，“你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便艰难地挥刀朝六曲砍去。
　　幸好，六曲反应及时，很快就躲开了。等六曲也想拿出长剑对抗时，空青却突然迷失了方向，竟快步迈上了台上，朝着屏风乱砍，可把那弹琴的乐手给吓坏了。
　　“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我退赛，我退赛！”
　　没想到，竟闹出了乌龙。我有点不敢看店家的神色，但他还是僵着脸，重新主持了比试。“莫慌莫慌，小插曲而已，小插曲而已，我会处理好的，比试也会正常进行的。”
　　“这小子倒是做了件好事。”六曲淡淡地说着，而后又看向我问道：“你可有余钱，可借我一些？我赢了便还你。”怕我不同意，六曲摸了摸我的脑袋，向我保证道：“一定还你。”
　　我看了看四周，向我借钱是最为妥当的。虽说很不愿意，但六曲向来守信，我只好妥协了，我说：“在屋里，我去拿给你。”
　　“我同你一起去。”
　　六曲未与我一同进屋，他在外头观摩着楼下的局势，等我把钱给他时，他才同我说道：“你也不用下去了，他们已经逃了，你收拾好也可以撤了。要是联系不上他们，你去外头等我，等比试结束后我便去找你。”
　　我向下一望，我们果真是惹急了店家，那店家也不再掩藏本性，愤怒地掀了我们的饭桌，然后气着让伙计拿着木棍去搜寻我们的下落。
　　眼见着那伙计要上二楼，我也来不及多想，只能进屋将东西快速收拾好，准备跳窗离去。跳窗前，为了让自己能够安心一些，我又将住店的费用以及一些饭钱整齐地放在了桌上。
　　兴许是忙着逃跑，不论我用信龟传信给谁，都没收到回信。于是，我只能选择一块偏僻的巷口等待着六曲的到来。
　　“你怎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刚听着六曲的声音，我刚想去探寻他的身影时，却不想眼前一黑，被谁驮在了肩上。等我晃过神，预要挣扎时，却不料又被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