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焰舞九天》东宫华殇

7、阑静夜下曲

　　夜静如水，有风却无寒意，月隐云中，星光却闪烁不息，这样的夜晚，很适合两个人坐下来谈天，尤其是对着一壶美酒。

　　南夕殿今夜似乎格外的静谧，赢羽陵并没在寝宫里，红莲随兴的四处闲逛着，今日仔细看来，方觉这太子府的清幽雅致，亭台阁榭，廊腰缦回 ，檐牙高啄，雕梁画扇的搭配间尽显主人心志。

　　不知不觉已信步来到殿后，凌空越过环绕的翠竹，进到荷塘，红莲只见一方小桌悄然安放水榭上的白玉阑干旁，桌上一只玉壶，两盏玉杯，却未见人影。正欲四下环顾，就听得身后一声剑吟破空而来。

　　红莲原地半旋，身影飘动间，轻盈躲开了这一剑 。回眸望去，只见赢羽陵雪衣翩飘的站在他身后，墨发随风轻舞，手中一柄长剑，划空指地，寒光森然。

　　“羽陵，有你这么请人喝酒的吗？”红莲秀眉半挑，眯了下流动着盈盈波光，仿若能夺魂摄魂的桃花眼，别有兴致的注视着赢羽陵春水梨花般的绝美容颜，那凝着冷霜的秀色更是撩动人心。

　　赢羽陵水唇一挑，轻哼道，“你这人，擅闯王宫是死罪，昨天侥幸让你走了，今夜竟还有胆来。” 手腕一抖，剑尖长虹一般，斜刺而出，如蛟龙出海，瞬间杀气漫天。

　　红莲急忙腾身闪避，赢羽陵步步紧攻，剑光幻化出万点白芒，如骤雨般笼罩红莲周身，招招凶险致命，起落之间，二人已从地上斗到竹林上空 。

　　红莲随手折下一杆竹枝，暗运仙气，抵上羽陵疾穿过来的剑身，铮的一声，寒星四溅，那柄越王八剑之一的断水剑，竟生生被抗出一条裂痕。

　　赢羽陵骤然收招，面色苍白的望着手中的长剑，竟是一呆！这剑是春秋著名剑师一生心血锻造，怎料想不到，竟被这般轻轻用竹枝一挡，就毁了。

　　“你……”赢羽陵薄唇紧抿，银牙暗咬，面色发寒。

　　红莲也是一呆，忘了人间凡品，怎能抗他万年仙气。看那赢羽陵清霜罩面，也知他此番定是恼了。

　　扔下竹枝，有些无奈的开口，“这剑不结实，改日我寻更好的给你。断了也好，省的你日后对敌的时候有闪失，倒叫我担心。”

　　赢羽陵顿时气结，这是道歉还是幸灾乐祸。

　　不等羽陵发作，红莲已欺身而近，一把攥上他纤细的手腕，扬手取了他手中长剑，扔到一旁。“如此美景良辰，羽陵偏要浪费在这刀剑拳脚之上，说好来喝酒的，我正有些口渴了，既已备好佳酿，不如你我对酒赏莲如何？”

　　兵器既毁，再战无益。赢羽陵虽觉气闷难当，心中却也对这个轻易就战胜自己的男子暗暗欣赏，那翠竹阵看似平常，确是反五行而布，内中实是凶险异常，而这人闲庭信步间就破阵于无形，真乃奇才。

　　近看王宫内外，远观七国诸侯，如此对手还从未遇到过，或者自己内心根本就没仅仅当他是对手，想起红莲昨夜说的话，知音难觅，赢羽陵不自觉轻叹一声，态度自然软了下来，任他拉着坐到桌前。

　　红莲拿过玉壶，浅浅的斟满玉杯，递与羽陵，“今夜之事是我不好，先陪个罪了，羽陵不要生气。”

　　赢羽陵垂下眼帘，没有做声，长长的睫毛在瓷白的容颜上投射出淡淡的影子，夜色佼美，银河绚丽，眼前佳人长睫微楚，娥眉如黛，淡粉薄唇轻抿。红莲不禁有些醉了，失声轻吟道，“乐吹天上曲，人是月中仙。”

　　赢羽陵不解的望向红莲，眼底纯净如水，空灵清寂。柔柔的星辉轻洒在那微倦而透明的脸颊上，仿如一株静夜百合，寂寞绝世。

　　红莲凝视着羽陵，认真的说，“我前夜来此，正好听见羽陵的箫音，我还道回了广寒宫了呢，不过那嫦娥仙子可是没有羽陵这般风骨，更不要说舞音弄弦了。”

　　赢羽陵听红莲如此说话，莞尔一笑，“自遇你至今，好象还没听你说过一句正经之言。莫非你真是哪里不成器的神仙，跑到人间偷香来了。”言语间明显有挪迂之意。

　　“本未曾打算偷香的，不过……本神君现在想改变主意了，羽陵你说可好。” 红莲明瞳美目笑意浓浓。

　　明明知道他话里有调笑之意，赢羽陵却一时不懂怎么反驳，怔了一怔，没好气的应道，“那你偷错地方了！”

　　红莲看着赢羽陵那三分羞恼七分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羽陵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偷？” 赢羽陵突然很后悔去接他的话，早就知道，自己绝对是言语之间争他不过的，徒生暗气而已。

　　几杯碧酿入喉，红莲眼眸半合，欣赏着夜色中的碧荷，象是自语般道，“世人以为做神仙自在逍遥，却不知天规繁琐。那琉璃仙境瑶琳虚幻，实则是万年冷寂。”言语之间，淡淡幽思。

　　“羽陵呢，身为太子，权倾朝野，是否也有孤独的时候？”红莲眼眸中那丝落寞一敛而收。

　　赢羽陵淡然道，“生于帝王家，家事国事已添无尽烦忧，哪有时间去想这孤独二字？况且，良缘天定，若此生觅不到让我心动之人，赢羽陵决不勉强。”

　　“你既身为太子，这姻缘之事恐由不得自己做主吧，何况人间帝王后宫三千，到时羽陵你要如何应对？” 红莲玉杯轻摇，幸灾乐祸似的望着被他说中痛处的赢羽陵。

　　“你喝醉了。”

　　“区区几壶碧酿就能醉倒我红莲？”

　　“此酒虽非难觅的琼浆，人间别处却也喝它不到呢，这是我亲手酿制的，名为倾君。”

　　“何解？”

　　“倾尽天下，一笑为君。”

　　更深露浓，酒疏花眠，两人也不知絮絮到几时。赢羽陵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光微明，身上披着一件火缎外袍，桌前却只余自己一人。望向乳色浸染的荷塘，昨夜发生的一切恍如一梦。

　　身旁斜横着的那柄断水剑，回手抽剑细细查看，一道断痕醒目的盘驳在剑身之上，不由又是一阵心疼。

　　“红，莲！”赢羽陵紧握剑柄，一字一顿的念着这个名字，幽冷得令得那满塘的荷花都不约而同的缩紧了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