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复仇路线的下堂妻》娇兰

2、旧人

　　张英断臂，但所幸命却保住了。

　　王氏素来疼爱幼子，这些日子自是哭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家里由此气氛低迷，便是最幼小的莲姐儿也每日过的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喘上一口气。

　　如此这般，又是数月而过，这一日，宋宛如正坐在窗下做女红。

　　因平白增长了几十年的经验。

　　她现在的女红，不说是巧夺天工，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君不见，一旁的如意和柳氏她们，每每看见，都露出一副惊掉下巴的模样吗？

　　咬断手上最后一根丝线。

　　历时三个半月的“坐莲观音”便绣好了，只要将其再嵌于合适的框架内，便是一副极其光彩夺目的绣屏了。

　　“宝相庄严，栩栩如生，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一旁的柳臻忍不住艳羡的称赞起来。

　　宋宛如听后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坐莲观音”她自是打算卖掉的。

　　补贴家用也好，留待以后也罢，钱财都是少不了的东西。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眼看晌午就要到了，柳氏自去厨房烧饭。

　　半个时辰后——

　　全家人聚在一起用餐而一点都不意外的，张英又没出现。

　　王氏见状神情颇厌，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囫囵了两口便离开了。

　　宋宛如的那副“坐莲观音”果然在绣房卖了个好价钱。

　　足足三十五贯。

　　对方非常满意并强烈希望宋宛如能够继续绣下去。

　　“若是尺寸再大些，掺些孔雀羽毛，金银绣线之类的，怕是会更值钱呢。”

　　宋宛如听后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大概是平定了附近那股流寇的关系，最近的青州城，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城门口有进进出出的行人，最繁华的几条街道上也是车水马龙，喧嚣十足。宋宛如在回去的路上，特地拐到附近的猪肉铺，买了半扇排骨和一只大肘子。

　　她是上午出门的，接近中午的时候方才回返，不曾想回来之后却在自家大门口看见了两匹枣红色的军马。

　　是张俊回来了！

　　宋宛如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果不其然，她猜对了。

　　张家算军户，张俊自然也是个典型的武人，他身材高大，眉毛如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浑身的腱子肉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

　　毫无疑问，这是个阳刚有力的男人。

　　夫妻两个乍然相见，彼此间都沉默了一会儿。

　　宋宛如一手拎肘子，一手拎排骨，最终她说道：“去看过二弟了吗？”

　　“正要与你说起此事。”张俊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眉头却在无声无息间皱了起来：“你素来稳妥，这次为何不拦着二弟？”

　　这是在责备我吗?

　　宋宛如的眉宇微微一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默不出声给了对方什么错误的信号，只听张俊继续严声说道：“二弟的本事究竟几何，你心里应当清楚才是。”

　　是的！张英虽然与其兄长一般，生的是长手长脚，人高马大，但因为性格原因，他从前练武时终究是不够刻苦的，所以在张俊看来，他弟弟就是个花架子，在街面上打几个小混混还成，真要是上了战场，十之八九是会没命的。

　　“再说那些匪寇，他们是从西边流窜过来的，虽只剩下区区少许，但能在朝廷的重绞下依然苟延残喘，尤见战斗力之强，二弟的拳脚功夫本就不到家，又不执枪赋甲……”张俊说到这里，面色尤黑：“这次他只失了一条胳膊，已是够幸运的了。”

　　宋宛如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直到他发够火之后，方才神色平静的说了句：“是我的错。”

　　如此干净利落的认错，反而让对方无话可说。

　　于是最终，两人之间又变得沉默了下去。

　　“爹爹！”幸好，有人前来救架，不知何时窜进来的莲姐儿一头扎进了父亲怀里。

　　宋宛如趁此机会，直接转身往厨房去了。

　　这大概是自幼子出事后，王氏最为欢喜的一天了。特别是对方告诉他，自己蒙上司提携，于半月前又立下些功劳，如今已由地方上的八品团练使，晋为了从六品的振威校尉时，她的兴奋之情就更足了，尽管分不清什么使什么尉的，她只要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升官，这就够了！

　　“那每月的饷钱，可是又厚足了些啊？”

　　望着双目渴望的老母，张俊镇定表示：“儿子参军是为了保家卫国，区区钱财，何足挂心。”

　　王氏被这一番震耳欲聋的大道理砸下，颤颤之余也忍不住嘟囔了句：“ 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挂一挂的！”

　　宋宛如全程淡定吃饭，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饭后，夫妻两个回了主屋。

　　宋宛如给他倒了盏热茶，并问道：“老爷这次能在家中盘桓多久？”

　　“呆不了多久。”张俊说：“明儿一早就得启程。”

　　宋宛如听后点了点头，随即立刻表示：柳氏很想你，你一会儿要是有时间，不妨多去看看她。

　　张俊唔嗯一声，算是应下。

　　于是宋宛如端起自己身前茶盏并轻轻抿了一口。

　　张俊：“……”

　　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吗？

　　他这人素来心思敏感，既然妻子无意他也并不强求，只又略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一夜无话，至次日东升。

　　张俊连早饭都没吃，就骑马出发了。

　　宋宛如心中知道，对方这次是有公务在身，回家探亲不过是顺路之举。

　　不知是否是张俊说了些什么，反正他走了以后，小叔子的情绪明显好转了很多，只是每当看着他空荡荡的手臂和阴郁的眼神时，宋宛如的心里都会浮现出一丝古怪的情绪。

　　当然他这条胳膊却也不算完全白丢。

　　青州县衙给了二十贯钱的抚恤，以及一纸印着县衙大印的褒奖文书。而除了这两样之外，张英唯一还得到的就是他小有名气的勇武名头了。如此这般，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不知不觉的青州城就入了盛夏，而张家也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柳臻有喜了。

　　算算日子，应该就是张俊回来那次怀上的。

　　婆母王氏喜出往外，一个劲儿的说柳氏这胎怀的必是孙儿。

　　当然，顺带的，她也没忘记挖苦某人是不下蛋的老母鸡。

　　宋宛如对此表现的心平气和，只淡淡说了句：“瞧娘说呢，柳氏的孩子出生后，难道不也叫我一声母亲？”

　　王氏被噎的猛然一塞，只能翻动白眼，恨恨作罢。柳氏怀孕初期，坐胎不稳，宋宛如便让她多多休息，家务之类的完全交给吴婆子去做，她自己则是负责每日的膳食罢了。

　　天气开始变得越来越热，而大魏人民的生活，也越来越“水深火热”。有消息说，皇帝要在地上盖一座万仙园，急调两河十万民夫专门去给他老人家圆梦。这一举动，毫无疑问，使的民怨越加沸腾。

　　对此，几乎所有人都在心底暗暗骂了句：该死的昏君！该死的阉党！

　　“当今陛下崇尚道教，正所谓上行下效，所以宋娘子何不绣一些《三清》《求仙》之类的花样以你的手艺，保证不愁没有买家。”

　　面对着绣房老板的好心提醒，宋宛如想了想，但最后还是拒绝了。

　　她不讨厌道教。
　　但她的确是讨厌那个只会修道的皇帝。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柳氏的肚子也变得一天比一天圆润，宋宛如知道，她这一胎会生下个儿子，叫张闳，话说名字还是宋宛如自己取的。在上辈子，杨闳出生后不久，就被宋宛如抱到了自己膝下抚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柳臻只是个妾室，她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拒绝。

　　“别总是忧心忡忡的，说不定这孩子日后，还能中个进士呢！”

　　“夫人说笑了。”柳氏小心翼翼道：“我哪有那样的好命。”

　　也不一定，宋宛如心想:你肚子里这个，上辈子就中了个二甲十七名，却是地地道道的两榜进士嘞！

　　婆母王氏最近比较安静，因为她现在的注意力除了分给柳臻肚里的孩子外，便是放在了另一件大事上……是的，她正在紧锣密鼓的给小儿子找媳妇。

　　其实按理常理来说，张英是很好找的，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他不是没了一条胳膊嘛！

　　一旦身体残缺，女方那边自然有所考量。

　　哪怕张英有个在军中当校尉的哥哥，也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事情。

　　所以现实就是：从夏天到秋天，王氏整整找了一季却都没能成功，不是她看不上别人就是别人看不上他，全然是白费力气。王氏对此心气不顺，免不得又在家骂骂咧咧起来，宋宛如倒是无所谓，张英却有些受不住，于是干脆跑出去住，十天半个月的都不见回来。

　　都是那“万仙园”惹的祸，如今的大环境又开始变得不大太平起来。其重要证据就是：青州城的物价开始飞速上涨。所幸，宋宛如对此早有准备，早几月开始就陆续购买了大量的粮食，腊肉，干菜、柴火等物资。

　　且还在夏天那会儿，生生花了五贯钱，重新给家里装了一扇极结实的大门。

　　那门，便是栓子都是用铁皮包的，倒是有一种肉眼可见的安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