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瞳如漆

9、第九章

　　戚少商找到顾惜朝是在著名的亚历山大三世桥上，四哥给的定位器使用之方便、系统之精确都着实让人惊叹。

　　夜风里的天空是一种明亮的深深深蓝，桥上的璀璨灯光映着桥下塞纳河的粼粼波光勾勒出顾惜朝削拔侧影，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寂寞的感觉如影随形。戚少商叹口气迎着风走过去，有样学样将胳膊支在大理石的桥栏上扮酷。

　　“你以为只要不开手机不接电话就没有人能找到你了？”戚少商故作深沉的眺望桥头振翅欲飞的金色雕塑，“没有用的！像你这样拉风的青年————就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亮得那么鲜明。你潇洒的站姿、淡定又寂寞的表情、风中凌乱的头发-----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出卖了你-------”

　　“是你----来了----”顾惜朝回过眼来淡淡扫了戚少商一眼，戚少商挠挠头，难办呀！这样都没笑？看样子这次是真的很受伤。

　　“呃---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顾兄弟一表人才气宇不凡，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何必单恋一枝花啊----”戚少商笑得很虚伪语气很诚恳，他对顾惜朝这段感情的结束虽然不至于是幸灾乐祸起码也是非常的乐见其成。自己可不就是那棵玉树临风、潇洒不凡的草么？

　　“我连她的面都没见着。”顾惜朝弯下身去将下巴搁在栏杆上，眼睛直愣愣看着桥下，那些灯影荡漾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哗的碎开来，“她坐的航班刚刚飞回上海去，我走出机场跟她打电话的同时她已经站在了中国的土地上---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做的一切都像一个大笑话。”

　　“什么笑话啊？我们再追回去？你相信我！阴错阳差什么的，女孩子们都会觉得浪漫得不得了。”戚少商挪两步蹭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安慰性的搂了搂顾惜朝的肩膀。

　　“女孩子们？不过就是会COS一下《乱世佳人》就说得好象自己很了解女人，当自己情圣啊？”顾惜朝不服气的皱眉，他这样抿着唇的时候表情是非常孩子气的，低垂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浓重的投影丰润的唇尖微微嘟起来仿佛正在等待一个亲吻。戚少商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退开一步去，手握紧僵硬放回到身侧。

　　顾惜朝当然不知道他的挣扎，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后他幽幽的继续说道：“我今天去了很多地方，晚晴的学校、她打工的餐厅和超市、她租住的小公寓、她在这里寂寞却坚持的三年我究竟在干什么呢？在租的房子里晨昏颠倒的画一些永远卖不出钱来的东西！为了生存又帮别人当枪手画些自己憎恶的恶俗的黄色漫画！然后打电话用梦想去跟晚晴造一个空中楼阁一样虚妄的未来。到头来，我连她究竟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碎在他眼睛里的灯影终于落下来融回到桥下的波光里去。

　　戚少商转头，眼角的余光里那个倔强的家伙飞快的抬起手背将自己的脆弱掩盖住。他叹了口气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呃？”顾惜朝略带疑惑的扬起眉峰。

　　戚少商轻笑说道：“不是《乱世佳人》那次！”

　　“那是----湖区？”顾惜朝迟疑的答。

　　“恩。起火的游船上还在爆炸，你把我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呼吸了。那次爆炸死了很多人，本来我也会是其中之一。我听救护人员说，当时你头上还带着伤，旁边的人过来检查以后对你说要你放弃，，可是你没有。三次人工呼吸配合五次心脏复苏一组一组的你坚持做下去做了半个小时。我一直想找到你，我对你充满好奇，我想知道是怎样一个人会有这样的坚持？”戚少商回过头望进他漆黑眼睛里去。

　　“我妈妈---救到你是她刚去世不久的时候----我和她关系一直并不好---直到她死----，我只是---没法再看到一个鲜活生命就这样在我面前消失掉。所以---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换了是任何一个别的什么人，我也一样会救的。”顾惜朝有些怔忡，不知道他提起这些是想说明什么？

　　“我知道---所以---在我眼里---你的倔强与坚持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才拥有的美德。你承诺给傅小姐的并不是什么空中楼阁，凭你自己的能力总有一天也会实现！只是她已经等不下去了，这个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缘分到尽头了而已。你画的绘本美好得让人看了想流泪，你应该坚持下去，你画画简直是天才。”

　　“你是在安慰我吗？”顾惜朝心里潮呼呼的感觉有些暖，第一次有人这样认真的对自己说，你是天才！

　　“什么安慰啊？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戚少商凑近了些，小声在他耳边说：“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你当枪手时画的成人漫画，那些肌肉线条曲线的描绘太给劲了---不是拍你马屁！那套漫画在我还没找到你的时候就非常之欣赏了---简直是睡前枕边必备良书啊----我是逢人就推荐呢------”

　　顾惜朝看着他几乎流口水的猥琐表情打了个哆嗦，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黑了脸转身就走。

　　自己真是脑袋被门夹了吧？居然会对这么个家伙冒出知音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