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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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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曹渊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呐喊下,气氛终于火热起来,明明就是寻常普通的一天,却给人一种节日的庆祝感。
有人加入打歌环节,热场子,有人继续穿烧烤,而白景寻占据烧烤架,纹丝不动。
顾楉来到他身边,看他熟练的翻烤,刷酱,以及撒香料。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顾楉终究不愿再当个木头人立在一边,她想支援。
白景寻忙着,没空看她:“那你帮忙把烤好的摆盘。”
他把已经烤好的堆在一边,让顾楉能明辨。
品类繁多的烧烤,有淀粉肠,里脊肉,年糕,面筋,豆腐等。
闻到阵阵香味,顾楉垂涎三尺,唾液不停的分泌,太香了。
都装好盘,摆在了铺着黄桌布的桌子上,刚想走,被曹渊喊住。
“顾楉,来来来,一同剥个榴莲,这玩意,太熏人了。”
香味扑鼻的空气中,果真那一抹臭香臭香的,存在感特别强,她走过去:“这榴莲好大啊。”
曹渊使出浑身力气正在掰榴莲,汗都冒出来了:“可不嘛,这么多人吃,得买大点。来,你帮我掰这一半。”
顾楉撸好袖子,带好一次性手套,正上手,才想起自己没力气,掰不动。
医生说过是要慢慢使力的,但如果一下子这么重,会吃不消。
“我来吧。”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白景寻已经接任她的工作了,曹渊见着,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里,只能偷乐着。
顾楉摘了手套,看了眼白景寻后,又低下视线,她心情复杂,每当白景寻替她挺身而出时。
榴莲掰完,曹渊又拿了两把香蕉过来,他把皮撕开,摆在碗里。
顾楉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两样水果都是要做烧烤的,她不禁怀疑:“好吃吗?”
联想一下,二者的口味和香料味碰撞,感觉有些惨不忍睹。
“哎哟,好吃的嘞,别人我不敢保证,但白景寻的手艺,你必须得了解,出神入化。我只能这么说,就没有他搞不定的食材。”曹渊对于白景寻的感观,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偏偏这“奇才”和他是朋友,你说他高不高兴?
话都说到这了,顾楉是相信了,不过第一次吃烤榴莲烤香蕉还是有些期待。
于是白景寻烤这两样东西,顾楉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研究观看,和普通的烤法没什么区别,都是散香料刷酱再翻滚。但香味倒是不一样,水果的清香被烤出来了,又夹带着烧烤味。
压轴的烤完,众人也就开吃了。
大部分都是今下午见过的,少部分不认识,想来是今晚刚到。
曹渊活跃气氛的主,给大家分发啤酒:“今夜放肆开吃啊。”
人多的地方通常都是火热的,一点也不孤单,整个人也很容易被带进去,逐渐放飞自我。
顾楉就是如此,第一个烧烤她就吃了烤榴莲,实在是太引人眼球了。
她咬了一口,是臭的,辣的,香的,同样也是好吃的,熟透的榴莲口感绵密,和辣味交织,独特的味道。
不难吃。
品尝完这个,烤香蕉顾楉更是要吃了。
外表都已经炸脆了的香蕉涂了一层番茄酱,咬下去后,酱汁又和里头柔软的香蕉融合,很香甜可口。
吃完这两后,剩下的顾楉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她兴致高,也喝了一瓶啤酒,只能喝一瓶。
望着和曹渊打作一团的白景寻,她不免也跟着笑了,周边也全是酣畅笑声,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酒足饭饱,小孩又去玩自己的了,曹渊组织大家坐在沙滩上,他站在临时搭出来的舞台,拍了拍话筒,刺挠尖声回旋,不少人捂住耳朵。
他嬉笑了下:“不好意思,用力过度了。”
白景寻抓了一把沙子就扔向他,曹渊灵活躲开:“白景寻,你别起带头作用啊,要是把我舞台埋了怎么办?”
众人没学白景寻,只是想看看曹渊接下来有什么新花样:“老板,有节目不?唱首歌听听?”
这愿景激起了一堆人的兴趣,所有人都在要求他来一首,曹渊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这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玩点大的。”
“大的?什么啊?”
曹渊鸡贼,走到架子鼓前,握着棒槌敲了敲:“击鼓传花,传到谁就上台来表演个节目,怎么样,刺激不?”
“还真是老板啊,想出来的就和咱们普通人不一样,挺好的,就这么整吧。”
有人欢喜有人忧。
“没有节目怎么办?”
曹渊还算开明:“我不为难你们,没有节目学动物叫之类的都可以。”
这才渐渐同意下来,看到越来越多人同意玩这游戏了,顾楉却慌了。
她社恐啊,上台去表演节目,万一出丑了怎么办?万一很糟糕很尬?
这一下子她都料想到各种死法了,唱歌不会跳舞也不会,那只能学动物叫了。
可是动物叫……尬啊……
顾楉假装淡定,不能被敏感的白景寻看出来,看出来了,又是他替自己解决。
次数多了,顾楉总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像个妥妥的废物。
曹渊给他们玩偶代替“花”,然后转身倒数敲鼓,鼓声响,底下的人动作迅速,庆幸的是,还没传到顾楉,鼓声就停了。
中奖的是今下午扔沙包的那个胖男生。
他毫不畏惧的上台,曹渊把舞台留给他。
男生是个不怯场的主,拿到话筒就自信满满,直接跳起了舞,舞种…挺可爱的…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
滑稽的歌声再配上他表情动作,搞笑极了,掌声不断。
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白景寻都溢出了一丝笑声,顾楉转头看了看,白景寻知觉,也转过头来,他笑容依旧:“笑死了。”
“嗯。”顾楉注意力没在这上边,所以不觉得好笑,她在想如果轮到自己该表演什么?如果动物叫,那各种动物的声音都得知道,所以,龙的声音怎么叫?
又传花了几次,顾楉都没中招,时间也飞快的溜了,她心满意足的喟叹了声,想着过了这一轮就找借口去上厕所,再就一去不回,去林安那。
这么多人在,曹渊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她。
但有的时候啊,在没有完全完成的事态中,人不能侥幸,一侥幸,就会中套。
是的,玩偶到了顾楉手里,也不算,准确是,到了她和白景寻手里。
当时正想把玩偶传给他,曹渊就喊停了,于是出现了这一幕。
不知道为何,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顾楉反而不乱了,可能是有白景寻陪着吧。
台上的曹渊也是极度追求公平公正,既然两人都拿着玩偶,那就一同上来表演吧,也算让今夜的游戏有个美好的结局。
上了台后,两人踌躇不前,主要是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学动物叫已经有人尝试过了,再做这个,肯定不会买账。
曹渊也在提醒,说搞点新节目出来。
新节目…顾楉头脑枯竭,要不唱首歌得了,跑调就算逗趣这些人了。
下定决心,实施起来挺难,也想征求白景寻的意见:“要不一起唱首歌?”
白景寻直接就否决了:“你跟着我就好。”
跟着我就好。
又是这句话,今天一整天都是跟在他后头的,做什么都是他带着,好像真的成为他的特别关照了。
白景寻也让台下的人一起跟着做,美名其曰说烧烤吃多了,坐久了,打打拳放松放松身体,也助于消化。
一时间,无数人四肢不协调着,没人能做到白景寻那般行云流水,收放有度。
很完美的收尾,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但蹭住在这的白景寻和顾楉还坐在沙滩里,没玩什么,就光坐着,放空歇息,以及看林安挖洞。
他拿着一个塑料橙色铁锹挖了个很大的洞,说是要把自己的腿埋进去。
顾楉说他有点无聊,白景寻却更是煞风景:“玩了一天了,也够了,去写作业。”
果不其然,林安哀嚎一声:“哥哥,我明天写,今天太晚了。”
白景寻是个“严哥”,一点也不会惯着:“才九点,写一个小时。”
他带着林安离开前,让曹渊童明艳好好招待顾楉。
这一对夫妻也累了,都躺在躺椅里玩手机,看到白景寻走后,就没再躺了,一边收拾场地,一边和顾楉聊天。
“收拾好这里,就带你去住的地方啊。”童明艳手脚麻利,干活也很有气势,扛着音响就放在车的后备箱里。
顾楉只能帮忙拿一些轻小的东西,童明艳让她去坐着,曹渊倒是看得深透:“人家想帮忙,你还拒绝干嘛,这是好心,别拂了。”
童明艳瞪了他一眼:“咋了,咋说的我跟小气鬼似的?”
曹渊与她争执讲道理,说没有,童明艳不服,与他理论着。
夫妻俩这行为,顾楉是不敢参与进去的,只能做自己的事。
搞清这边,顾楉坐上了他们的车,先是去了前厅拿寄存在那的行李,后跟着直上三楼,去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童明艳给她钥匙:“白景寻住你隔壁,我住二楼。”
顾楉接过:“知道了,童姐也早点睡。”
“我不急,还有一堆帐要算呢,你好好睡啊,今天也玩累了。”
等童明艳走后,顾楉才打开房间进去,刚想关门,又看见她回来了。
“我才想起来,这厕所的淋浴冷热开关是相反的,你跟我进来,我和你讲讲。”
顾楉进了卫生间,看她操作:“水龙头这里有个圆形柱子,你按下去是花洒出水,扯上来就是水龙头,别记错了,到时候淋得一身湿。来,你来试试。”
顾楉上手过了一遍,童明艳才心满意足:“看来到时候得在这门口贴张纸条,写清楚才行。”
“嗯,也是。”
顾楉又把人送了出去,独属于一人的空间,令她身体松懈不少。
没急着要干什么,先从头到尾看了圈房间,整洁干净,还可以接受。
又掀开被子瞧了瞧,翻来翻去的,再蹲床底下搜查后,顾楉才一把跌在了床上,盯着那一盏白色圆形扁灯发愣。
她喜欢独处,喜欢放空的感觉,特别在配着周边的声音,风声小孩声窗户晃动声,一直存在但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轻微嗡嗡声。
完全沉浸进去,不想其他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在哪,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眼前只剩下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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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还没姐姐教的好。”已经写完作业的林安正在把作业都放进书包里,还检查了好几遍,生怕遗漏。
弯腰坐在床边玩手机的白景寻训他:“就算顾楉教得再好,你也不能一直麻烦,这是礼貌问题。”
林安不乐意:“为什么,我想石榴姐姐教我,她教得我都会,要是她不教我,我都不知道期中考试能不能考进班级前十。”
这话白景寻就更不认了,坐直,视线锁定林安:“这是你自己的学业,你得试着自己提升,而不是一味的让人家帮忙。”
话点到为止,怕说多了,他又承受不住,掉眼泪。
“先去洗澡,早点休息,还要长身体。”
“哦。”
林安整理衣服就进了卫生间,出来后,白景寻就牵着他上了床,给他盖好被子。
“你先睡,我去隔壁看看顾楉。”
林安眨巴着大眼睛,白景寻刚迈出一步,他叫住:“哥哥,你是不是喜欢石榴姐姐?”
白景寻慢速度的转身:“闹呢?大晚上的不睡觉,和我讲这些?”
“是不是嘛,要是石榴姐姐变成我嫂子了,那是不是就可以麻烦请教作业了?”林安小小年纪,想得还挺有远见。
但白景寻只觉得他还真是个小屁孩,看问题只看得到表面:“睡你的觉,别瞎想。”
他揣着钥匙出了门,右拐直接站在顾楉房间门口,出来后才想到,万一她睡了怎么办?
拿出手机,思虑了许久,才发了个微信。
“睡了?”
没人回应。
又点开和曹渊的聊天界面,他那句已成功送达房间的话,还在最底下。
既然这样,那应该是睡了。
白景寻凑去围栏上,又回了条消息过去:“没事,晚安。”
顾楉是洗完澡出来才看到白景寻消息的,她出错了,穿好衣服,就开水龙头洗毛巾,没想到头顶花洒的水直接就淋在了她干衣服上。
太倒霉了。
还好房间里有吹风机,不至于让她无处下手。
吹了半个小时才吹干,收拾好就上床了。
打开手机,才发现消息弹了好多条,陈璃还在持续不断的发。
【手机又舍得拍照了,相机硬是不碰。】
【睡着了?假的吧,你这夜猫子睡这么早我不信。】
【不会真睡着了?我还是感到奇怪,你最近怎么拍照了?看来出去玩心情很不错。】
【下次让白景寻多安排安排这种活动。】
拍照?
顾楉皱眉思索着,才想到今天发的那两条朋友圈,完蛋,立誓永不碰相机的她,居然拍照了?
当时的心情是没想很多,就觉得风景好,很想分享。
现在后知后觉过来后,感觉像做了场梦,清醒了。
【姐,你说我这是走出来了吗?】
小璃儿:【那肯定的,不是让你白来散心的。】
顾楉有点激动,又有点担忧。
【我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景色好看就拍了。】
【这是你习惯性的,手那块就先慢慢来吧,现在你肯走出这一步也算是进步了。】
【嗯…】
陈璃又问候了点别的就去洗澡了,顾楉退出和她的聊天框,才看到白景寻半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简短的两条。
顾楉想回,但想到这可能是他睡前发的,又没理了。
他当时也肯定以为她睡了的,如今再发,会吵到睡觉吧。
又看了点别的,她这才放下手机,关灯。
滚来滚去很久都没睡着,心里全是陈璃说的那事,当初手受伤后,她最极端的念头有想过死。
主要摄像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这个梦想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家人的认可,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生长在良好家世的顾楉,人生从一开始就被家人安顿好了,小时候学习各项技能,参加各种比赛,经常被带着和其他名豪世家打交道,熟知。
她被要求长成知性风度温和优雅的豪门淑女,任何时候都不能有损形象。
该说的话要做的事,都要细细斟酌,经过家长的同意。
准确来讲,顾楉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头,往后她会和联姻对象顺利结婚,不管爱与不爱,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种日子对于顾楉来讲,苦不堪言,她觉得自己像是套上了一层玩偶服,每天都得穿上这层衣服示人,不得脱下。
要是有一丝怠慢,就会接受无尽的谩骂。
日子久了,总有爆发的一天。
大学专业她独自改了摄影,却被顾正齐叫回家一顿诋毁,说是不是对她太好了,翅膀硬了,想学会飞了?说她越是这样跌得越惨,往后不要找他哭。还说她不知天高地厚,身在福中不知福,起点比别人高不知道好好把握,在这自命清高。
总之全是不好听的话,句句扎心。
顾楉至今都能记起顾正齐那恼羞成怒的模样,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眉毛鼻子嘴巴都连成一条线了。
顾楉既然这么做了,就有应付的准备,她可以承受他的唾沫横飞,也可以承受他的暴怒,唯一不能承受的是他连同林梅一起骂,就因为林梅为她说了话。
顾楉和他吵了一顿,也是第一次忤逆,说出了这么些年自身的感受。
“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怎么了?做错什么了吗,你要把我骂成这样。我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听你的,现在长大了想做点喜欢的事情,就这么难?在你眼里,我不是你的女儿,是你的傀儡,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做好就极致表扬,做不好就极度贬低,你把我当什么了?”
“还有,我妈,她不欠你的,你看不惯我可以冲我来,她为这个家付出的够多了!”
泪流满面吼出这一段后,顾楉憋屈已久的内心得到了疏解,像是在一瞬间,腐朽破败的躯壳,渗入了阳光和春风。
顾正齐照常被她气死,甩出一句:“可以,有骨气,我看你能学出什么花样来。”
就因为这话,顾楉努力的学摄影,大学期间获得过不少的奖项,更是那一届国际摄影大赛最年轻的奖项者,得到五万的奖金。因颜值高,顾楉一时在网络上走红,不少采访,工作纷至沓来,蒸蒸日上。
她向顾正齐证明了自己,证明没有他们的庇护,她同样可以在这个世界上闪闪发光。
再后来,又进入大拿云集的公司,老板对她照顾有加,里头的长辈亲和,大方的传授经验,顾楉那段时间,真觉得自己前途无量,往后的日子都会如此意气风发。而她坚信着,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她得让顾正齐刮目相看。
可有时候人生就是一波三折,她手受伤了,软弱无力,医生的诊断是严重神经受损,如果想要完全恢复,得经过长时间的慢调,药物配合以及手臂锻炼。
当时顾楉听到这个消息就一蹶不振,她手痛心也痛,两者的双重折磨,压得她精神匮乏。
每次顾正齐来看望,她都假装睡过去,没脸见。当初和他下过的誓言,在如今被狠狠打脸,顾楉是难受的。
但难受归难受,她并不觉得自己就走错了路,至少,也曾遇到过辉煌和美好。
顾正齐是看出了她在装睡,也和她掏心窝子的说了话,说听他的没错,不听他的,就会犯错。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也会让她少走些弯路。
他走后,顾楉没收住眼泪,先前都没被压垮,这句话却压垮了她。
她是不是真做错了?就如顾正齐而言,她要是循规蹈矩的活着,何必这般狼狈?何必自命清高的说不屑家世,不屑任何?到最后受伤跌倒了,还不是要依靠父母,依靠家底?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那只,需要被父母牵着绳子才能飞起来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