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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倾听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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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飕飕的从窗户涌了进来,顽强地渗进人的皮肤里,像长了脚。顾楉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但白景寻无动于衷,左手搭在车窗上,冷漠地抽着烟。
后座的马博说个不停。
“赵心怡当年结婚是被逼的,当时她爸赌博欠了很多钱,这时刚好有个爱慕赵心怡的男人出了援手,这事才完全解决。解决完为了报答他,赵心怡她妈就逼她嫁给他,她爸也是,完全就把这个救命恩人当女婿了。赵心怡死活都不同意,最后她妈说她要是不同意,她就去你军队里闹。赵心怡不愿别人干涉你的梦想,所以就答应了。”
很感人的一段故事,但白景寻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本就是别人的故事。他弹了弹烟灰:“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声音很冷淡,冷淡到听不出一丝情感,冰冻三尺。
马博和他解释:“我知道都过去了,但这件事原本也得真相大白,不是吗?”
“真相大白了,然后呢?”
这话马博答不上来了。
白景寻步步紧逼他,但又在悬崖边及时勒马:“然后是不是还想让我和她在一起?”
马博觉得憋屈,他是有这种意思,不,今天来就是这种意思,他就是想两人和好的,毕竟这样一段美好的姻缘,实在是不想让它错过。
白景寻吐出一口烟,马博什么想法,他太明白了:“别提了,已经走出来了,没必要又把我拉回去,现在没心情想这些。”
“下车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白景寻。”赵心怡眼含泪水,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白景寻看着窗外不理会。
赵心怡继续说:“我错了,白景寻,我真的错了。”
白景寻依旧不理会,冷淡得无知无觉。
最后赵心怡转移视线看向副驾上的顾楉,她精致的脸蛋染上了泪珠,我见犹怜的,任谁都不舍冒犯。
“这位小姐姐,你帮我劝劝他,好吗?”
顾楉有些无措,她看了眼白景寻,又看了眼哭泣的赵心怡,这才艰难开口,“我,我”
白景寻这个时候才转过头来,还是那句话:“下车。”
马博也有些恼怒:“白景寻,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就算你们缘分尽了,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是可以的。”
白景寻把烟掐灭,准确无误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车里,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他的脾气相比较于以前,已经够好了:“下车,我待会还有事。”
马博还想闹腾,被赵心怡拉下了车。他们一下车,奥迪立马就驶了出去,只留下一团乌黑的尾气。
速度之快,让顾楉双手紧紧地握住车把手,她什么话也没说,没让他停下来,也没让他放慢车速,就这样让他发泄着。
直到车子在一处公园停下,不远处有个很大的湖泊,这个天气,湖泊上围绕着一团雾气,像仙侠世界,美丽极了。
顾楉看又不敢看他,只能当个木头人,望着湖泊边还在钓鱼的大叔们,她佩服他们的毅力,这种天气还敢来钓鱼。
看的久了,也认真了,大叔钓上来一条大鱼,她也跟着兴奋,脸上洋溢着欣喜的表情,就跟看世界杯自己喜欢的球队进球了一样。
“有这么高兴?”边上漠然声音响起的时候,顾楉才发觉她好像太过了。这里别人还在伤心,而她当着人家的面开心。
“没有,就觉得大叔钓鱼好厉害。”顾楉找补理由。
白景寻点了个头,扯下车钥匙,揣进兜里:“要下去看吗?观感更好。”
“不用了。”那大叔都穿棉袄在那钓鱼,想来这外边还是挺冷的,顾楉不想吹冷风,对手也有影响。
并且白景寻这…哪哪都觉得不太对劲,顾楉忍不住问了句:“你还好吧?”
“挺好的。”白景寻甚至还觉得她莫名其妙。
顾楉才不信,哪里好了,都强装坚强了,就是不好:“你如果难过的话,就哭出来,我不会嘲笑你的。”
“……”白景寻被她给气笑了,笑声从紧闭的牙关里一声一声溢出来,“我不想哭,好得很。”
顾楉想让他直面自己,别逃避:“你哪里好?你在强撑,其实你内心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就如同昨晚,他只有借着醉酒,才敢喊出她的名字,而亲自面对她的时候,却口是心非的拒绝。
想到这,顾楉只觉得这该死的爱情啊。
见她误会重重,白景寻轻叹一声:“能做个倾听者吗?”
“啊。”顾楉转过头看他,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怎么说呢,我不喜欢她,但她喜欢我,懂?”白景寻讲这话的时候,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俊毅的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决,跟发誓似的。
顾楉被这一茬搞得脑袋空了一瞬,她慌乱的转移视线:“…哦…哦…”
她也不太信,信又不信徘徊,可又掩盖不了仿佛碳酸饮料沸腾的心情,她为何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想问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算了算了,他人的事,还是别多掺和了。
“抱歉,让你遇到这种事。要是被璃姐知道,指定把我骂一顿。”白景寻也觉得惭愧,没带她好好玩不说,尽遇些这种闹心事,“下次不会有了,我会解决好的。”
顾楉没敢看他,但这话却感触到了:“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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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家里暖如春天,只有李惠一人,此时正在看电视,见他俩回来了,还惊奇:“你们这么快?”
顾楉心虚地看了眼白景寻,他把车钥匙扔桌上,跌进了柔软的沙发里,歪了歪头,活跃筋骨:“人家很近,一下子就送到了。”
李惠没多想,只让白景寻去做饭,她饿了。
“得嘞。”
屁股都还没坐热的白景寻又马不停蹄的去到厨房做菜。
顾楉也没心思坐,终究是鼓起勇气和李惠说了声,去了厨房。李惠乐得正酣,连电视都不看了,悄悄地摸到厨房外边偷看,见着二人凑在一块洗菜,她餍足地笑了。就得这样,促进感情,让其升温。就算顾楉不说,她也会催促,让她进厨房帮忙洗洗水果吃什么的。
李惠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人家顾楉是快有男朋友了,又不是已经有了,没有之前,谁都可以争取,她家外甥也一样。
里头的两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一个吩咐洗什么菜,一个专注洗菜。
白景寻正在切一块猪肝,切的途中,又时常关注着顾楉,怕她手出什么问题:“温水要是不够,可以再多给点热水。”
顾楉总觉得他对于自己的手,臆想得比较严重,是不是陈璃过度夸张了?
“没事的,医生说我手好得七七八八了,就是还得加强锻炼。”顾楉尽量矫正他的思想,别一直把焦点放在她手上。
“得,那你好好锻炼。”
白景寻不再说话,认真地切着菜。他做菜好,自然切菜也好,那刀工出神入化的,和砧板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动作快到飞出残影。
再一看,本一整个圆润的土豆,被他切成了薄薄的土豆丝,几近透明的质地。
顾楉不得不佩服,这个问题她也很早之前就想问了:“白景寻,你为什么这么会做菜?”
如今这个世界,本就会做菜的男人少之又少,更何况他这么一个会做菜且长得又帅的男人呢。
白景寻又开始秀刀工了,这次是在切辣椒,眉眼低垂凝神着,前额的发丝跟着晃动。
“曾做过几年的厨师。”
难怪了,他做的菜根本就可以开店去了。
“哎哟,要不是我逼他去的,他会去吗。”李惠拿着三个苹果进来,打算洗了削皮吃,她转而盯向顾楉,“当年我逼了他好久,他打死都不乐意,小顾,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顾楉好奇心成功被挑起:“说什么?”
“他说,到时候别毒死别人。你说这小子,说话也不好听,尽说些晦气话。”
李惠每每想到这事,都肝疼,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顾楉有心想憋住,但眼睛下边鼓起的卧蚕出卖了她,是真好笑。
白景寻现在的感受就好像小时候尿床的事,被拿到台面上讲一样,挺丢人的。
“外婆,都多久的陈年旧事了,还喜欢往外翻。你翻就算了,到时候气得也是你自己。”
“你,你,”李惠手指颤抖的指着他。
白景寻赶紧带人出去,说些好听话,又不停的安慰。
没了他俩,顾楉终于敢爽快的扬开嘴角了,想到什么,又是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白景寻进来,她也没停止,反而夸奖他:“你好有意思啊。”
“一般吧,爱开玩笑了些。”白景寻给自己挣点颜面,他继续备菜,又问起了今下午的行程,“你想干点什么?”
这么冷的天气,顾楉不喜欢干些什么,只想窝在被子里睡懒觉。
于是她也这么和他说了。
白景寻没什么意见,只遵循她和陈璃的安排:“如果有事打我电话就行。”
又觉打电话麻烦,“等下你加我微信,我电话号码就是,方便联系。”
吃完午饭,顾楉和他们说了一声,如愿以偿上了楼。
关上房间,迫不及待地拉上窗帘,遮挡刺眼的光芒,就蹦上了自己的被窝。
又磨叽的花了五分钟,找了个舒适,不腰酸背痛的躺姿,顾楉才摸过手机,点开微信。打开添加朋友,却不记得白景寻的电话号码。
于是又切到联系人那里,对着填了上去,搜索。
网卡了一下,最终才显示出他的微信来。
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的微信名,单一个寻字,第二眼才是头像,小图看挺模糊,大图也一样。
本以为拍糊了,不料人家就是这样的。
放大看才能辨别出,是坐在车内拍的外边景色,好像是在下雨,依稀间,能看清车窗上的水珠。
至于车速要快到何种地步才能拍出这种效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完后,顾楉点了添加,备注,习惯性的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朋友圈的背景图很昏暗,看构图以及精致程度,像是他自己拍的,不是网图。
在一个乌漆麻黑的房间里,应该是深夜,紧闭的窗帘露出一条缝隙,有银白色月光撒了进来,温柔,孤寂,足以形容这张图的氛围。
头像下方的个性签名倒是引起了顾楉的注意,是一句歌词——喝醉了小河边唱着歌。
要不是顾楉听过这歌,单看这句话,还有点诗意。
往下滑,很多人参观他的朋友圈,发一条朋友圈,点赞几乎上百人。
想来应该是顾客什么的,流量大。
又翻了翻,大多都是他分享公众号的一些时事讯息,少部分是分享日常生活。
顾楉有看到一位熟悉的人,这条朋友圈是今年四月发的,配图是林安和一位小女生的背影,两人都背着书包,乖乖巧巧的。
白景寻配字:“刚这小屁孩嘲讽我单身狗,真服了。”
想到当时白景寻那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顾楉就笑出声,正想往下翻,弹出一条白景寻已经同意她好友的消息。
顾楉退了出去,进入和他的聊天界面,发了个你好的表情包过去。
那边回的很快:【还没睡?】
顾楉:【—..—哪有那么快。】
【你这是猪鼻子?】
【—..—】
【……睡吧,午安。】
【谢谢,你也午安。】
聊完,又想继续刷他朋友圈,结果想到这个时候他是不是也在刷自己朋友圈时,顾楉又连忙探查曾经发过的。
一条条翻下来,直到删除那条丑照的,她才安下心来。
这是当初她和朋友聚会,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就要在朋友圈发丑照。本来当时过后就要删的,但看到朋友评论都在说可爱不丑不准删,她就没管了,时间长了,也就不记得了。
如今,倒是挺尴尬的,还是删了吧,建立形象要紧。
搞了这么一下,也没心思看他的朋友圈了,主要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翻,有点忸怩不安。
调到助眠视频,戴上耳机,顾楉睡了。
一睡睡到下午六点,冬天来了,夜晚黑的时间也越来越早,屋内像是相机里的冷色调滤镜,寂寥又惨淡。
思绪浓愁的顾楉盯着天花板愣神,她仿佛独处在世界的尽头。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让她抽离,顾楉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大声回应着:“起了。”
“你赶紧的。”白景寻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门板传进来,幽深极了。
顾楉麻溜的捯饬好自己,这才下了楼。
从冷色调的世界进入暖色调,令她内心一阵暖意流过,就连今日家里的白炽灯,都变得暖黄不已。
李惠林安招揽着她,唐玉荷让她落坐,白景寻给她布置碗筷,顾楉愣愣的,只能道谢。
李惠哈哈一笑:“你这孩子,还没睡醒呢,说啥谢谢。”
唐玉荷招呼开吃,她夹给顾楉一个羊腿:“多吃点,保暖的,这天气越来越冷了。”
这么大个羊腿,顾楉有些犯难,她吃不完的,只好歉意地看着唐玉荷:“阿姨,这么大个羊腿,我可能吃不完。”
一般长辈都是这样,说吃得下,你就是吃得下。
“小顾,你太瘦了,多吃点也长长肉。”
边上的李惠也附和,“就是啊,看看你这一只手都握得住的手臂。”她还在那捏了捏,顾楉痒痒的,忍不住往一边躲。
躲着躲着,右手臂就撞到了白景寻,僵硬了一瞬,顾楉坐直了些,不再乱动。
恰好身旁的他讲话了,嗓音醇厚:“外婆,姨,她吃不下就别逼着了,吃这么大个羊腿,不要吃饭了。”
说完拿过顾楉的碗,他用小刀剔了几块肥一点的肉去到他碗里。
“帮她分担点。”白景寻说得义正言辞,不可反驳,唐玉荷也不好再讲,李惠却笑得贼贼的。
唯有林安叫嚷:“哥哥,我也想吃,你也给我一点。”
白景寻瞪了他一眼:“你吃着碗里的还想着他人的,不给。”
顾楉的碗又被推了回来,碗里是一堆精瘦的瘦肉,就连那个大骨头都分到他碗里去了。
她眼眶忽然有些微热,一下子眨了好几下眼睛,拿上筷子,默默地吃着。
是个很愉快的一餐,饭桌上也不讲究,想说什么就说,不必憋着,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吃完又照例之前的每个夜晚,但今夜的林安没缠着要看动画片了,写完作业,就和李惠一起看电视,两人商量着,你看半小时,我看半小时。
顾楉心想,是不是白景寻说了他俩,往常抢电视都要抢个不眠不休的。
想到谁,谁就刚洗完碗进来了。
感知身边的沙发凹陷进去,一股熟悉的专属于他身上的清香味袭入鼻孔,包围着她,气势很足,顾楉有些不敢动弹。
“明天想干些什么?”他懒懒的,话语擦着声带“磨损”而出。
顾楉最害怕回答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啊,而且,白景寻又如此的事无巨细,总让她战战兢兢的,主要是没让人这么伺候过。
她转过头,眼神清明地看他:“我姐给你多少工资?”给了多少,才能这么细心?
她这反应不在预想当中,白景寻思虑地盯着她,按照普遍道理告诉,“所以你想给我更多,让我别再特别关注你?”
“……”顾楉跟不上他清奇的脑回路,她也想啊,但做得不太厚道。毕竟住在一个屋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感觉她要这么说了后,两人的关系就跟闹翻似的。
恐怕到时候再见面也是尴尬到脚趾扣地吧,没必要。
“不是,就是,”怎么说呢,让他别太特别关注?可人家也是拿钱办事的。一时之下,顾楉又觉得自己矫情了,原本很小的一件事,给她整的。
不适应就多适应适应好了,何必还讲出来。
“没,没有,我就是单纯好奇我姐给你多少钱。”顾楉话锋一转,觉得这理由还可以。
“……挺多的,但不方便说。”
果真,像陈璃那种出手阔绰的富婆,指定不会少给。
顾楉视线在他身上不停的穿梭,最后又把话给圆回去了:“我都可以,看你怎么安排吧。”
白景寻陷进沙发里,头顶灯光打在脸上,面容更立体了些,也更帅了,像一笔一划精心雕刻出来的。
“得嘞。”
往后各做各的事情,没一会儿陈璃他们就回来了,陈璃软弱无力的,浑身上下都显示着躁意。
顾楉站起来凑到她身旁,扶好她。
“小顾,赶紧扶你姐上去休息,她痛经不舒服。”周天一口气喷过来。
顾楉嗯了声,就扶着她一步一步上楼了。
关上门,吵闹声被隔绝。
顾楉把人轻轻的放在床上,又去保温壶里倒了一杯热水。
“姐,这么冷的天,要是拍不了,和周导讲一下。让他通融通融。”
“你先给我热水。”陈璃痛苦地向她伸手,顾楉递过去。
“你不懂,他那人报复心强,说赶进度呢,不准拖延。”
“可是…”
陈璃阻止她想太多:“好了好了,不是大事,和你没关系。片场他也有给我烧了热水,吃了止痛药,是我身体不争气。”
这下顾楉心里才好受了些:“若是江敬看到你这副模样,肯定心疼坏了。”
“啧,能不能别提那条狗?”本就痛经的她,一讲到这人,痛上加痛。
“你俩还吵架呢?”顾楉都见怪不怪了,他们两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不吵不相识。
“分手了。”
顾楉才不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分手了,只有他俩不会,分分合合可有一套了。
“算了吧,姐,等你想他想得寂寞难耐的时候,别跟我分享那些让你怀念的事情。”
陈璃一个抱枕就砸她脸上:“你还小,不懂,等懂了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顾楉咦了一声,她是不懂,母胎solo懂什么,而且也没这种欲望。
人生嘛,随性活着就好。
“别说了,姐,这一茬过,过。就是你能不能理理你的江敬,他微信都轰炸到我头上来了。”
顾楉指着微信99+的消息,无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