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糖》花濉溪

5、第 5 章

　　“我报警了。”

　　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巷子口，神情淡漠，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压迫感十足。

　　年纪不大少男少女对大人总是有一股莫名的敬畏，更不要说对穿制服的人了，一听说报警，立马跑了个一干二净，只余下满脸红肿的女生蜷缩在地上。

　　许星雨站在巷子口，没有进去。

　　她站了许久，一直沉默着，直到女生坐起身，扶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她才转身离开。

　　把乖乖坐在矮墙上等她的大白抱起，许星雨朝着与巷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投注而来的视线很多，许星雨依旧面不改色。

　　她走进一家药店，买了些药抱着大白坐在药店门口。

　　没坐多久，一个满身狼狈，头发凌乱，面容红肿的女生就出现在了药店旁。

　　她驻足看了许星雨许久，才走许星雨身边坐下。

　　许星雨在人坐下以后打开袋子，把消肿止痛的药拿出来，给女生敷上。

　　又拿出一些吃的药递给女生，让她吃下。

　　一切做完后她把手里的药物给了女生，就抱着大白起身离开了。

　　“喵～”一直安安静静的大白突然叫了一声，小脑袋拱了拱许星雨，似乎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撒娇。

　　许星雨摸了摸大白的小脑袋，语调依旧平静：“我没事。”

　　……

　　“她好臭啊！”

　　“太臭了，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吧。”

　　“臭垃圾，臭垃圾～”

　　“好恶心，她刚刚撞了一下我的桌子。”

　　“我不想要这张桌子了，我要换桌子！”

　　“恶心鬼！”

　　“打她，打得好！”

　　“臭垃圾真的在捡垃圾啊。”

　　“踹的好啊，哈哈哈，垃圾满天飞，臭垃圾趴在垃圾中间，跟垃圾睡觉了，哈哈哈。”

　　……

　　“昨晚没睡好吗？”

　　林晨倒了一杯温水推到许星雨面前，脸上含着淡淡的关切。

　　“谢谢。”

　　许星雨捏了捏眉心，端起温水喝了一口。

　　“最近有些忙。”她回答道。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林晨温声嘱咐。

　　“好。”许星雨应了一声。

　　林晨看着许星雨眼下的青色，道：“先在我这休息一下吧，店里面有床。”

　　“不用了。”许星雨道，“等会儿要去医院。”

　　“是大白咬伤的那个人吗？”

　　“嗯，今天复查，我过去看一下。”

　　“确实该去看看。”林晨点了点头，“会紧张吗？”他话题一转。

　　许星雨微愣，半响摇了摇头：“不会。”

　　林晨笑了笑：“不会就好，好好相处，说不定……”

　　“不会。”许星雨打断他。

　　她看上去依旧是淡淡的，只是放在桌下的手却是缓缓握紧。

　　“不可能的。”她再次出声道，像是在回应林晨说的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许星雨赶到医院的时候顾承风已经站在医院门口等着了，而在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女孩，一个初中年纪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女孩。

　　女孩看到许星雨的时候神情微动，不由自主的朝着许星雨走去，可刚走了一小步她就顿住了。

　　顾承风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看着走过来的许星雨。

　　“其实你可以不用过来的。”他说。

　　只是简单的复查而已。

　　“不，我得为你负责。”许星雨认真的道。

　　毕竟惹出这个麻烦的是大白，而作为大白的主人，她是第一负责人。

　　趁着顾承风在诊室里面检查，许星雨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女孩。

　　“伤好些了吗？”她询问道。

　　“嗯。”女孩小声的回答着，声如蚊蝇。

　　许星雨没再多说什么，靠着墙，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顾好揪着衣角，抿紧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跟许星雨搭话道：“姐姐是……小叔叔的朋友吗？”

　　她讲话的声音很小，不过幸好周围的环境不怎么吵而且许星雨又坐在她旁边，这才能听到她讲话。

　　沉默了片刻后，许星雨摇了摇头：“不是。”

　　她跟顾承风怎么可能算是朋友呢，顶多算同学吧，还是不太熟的那种。

　　许星雨静静的看着地面，虽然医院每天每个时候都有专门的清洁工会清洗地面，可因为人来人往，地板一直都是脏的。

　　对于一个洁癖来说，这样的肮脏显然是不能忍受的，她刚刚有注意到顾承风看着这个地面，使劲的皱着眉头。

　　不过是因为良好的教养让他说不出什么吐嘈的话而已。

　　顾好咬着嘴唇，犹豫着又道：“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小叔叔我被……我被欺负……”

　　许星雨闻言回神，偏头看她：“为什么？”

　　顾好低着头：“因为她们说，如果我告诉家长或者老师的话，会打死我。”

　　“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初中的年纪，十三四岁，正值年华，本该是笑靥如花的，可两次见面许星雨都没看到顾好笑过，她一直是怯怯的、沉默的、谨慎的。

　　明明处在阳光底下，却满身阴郁。

　　“好。”许星雨看了她一会儿后，回过头，轻声应着。

　　顾承风从诊室出来以后，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又带着顾好去了外科部门，找医生让他帮忙处理顾好脸上身上的外伤。

　　隔着玻璃窗，看着顾好肚子上的青紫，顾承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别开眼又去看许星雨，怔了怔后道：“抱歉，你要不要先回去了？”

　　他好像耽搁了对方的时间。

　　“没关系。”许星雨定定地看着玻璃窗里的顾好。

　　青青紫紫的印子印在她白皙柔软的肚子上，伤痕累累。

　　顾好似乎是发现了他们，拉着医生不知道说了什么，医生站起身，抱歉的冲他们笑了笑，把窗帘拉上。

　　许星雨转过身，看着另一边忙忙碌碌的医护人员，来这里诊治的大都是受了外伤，模样凄惨，可大都是成年人。

　　未成年人被保护的很好，一般很少受伤。

　　都说学校是温室，学生是花朵，处在温室中的花朵当然会被保护的很好，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就连守护温室的园丁都这么想的，可谁又知道，花朵也会争抢土壤里的营养，一朵鲜花的绽放却是建立在另一朵鲜花的枯萎之上。

　　绽放的鲜花鲜艳夺目，枯萎的鲜花腐烂泥土。

　　在无人知晓的地底，根茎纠缠，死死环绕，触目惊心，遍体鳞伤。

　　许星雨又一次转身看向被遮挡住的玻璃窗，定定的看着，好像是透过玻璃窗里的窗帘在看什么，又像什么都没看，只是在出神。

　　及腰的黑色长发松散而下，自她耳后掉落出来，风从不远处的大门外吹进来，吹起她散落的黑发，轻轻拂过顾承风的脸庞，有些痒。

　　顾承风下意识的偏头，看到的就是许星雨瘦削的侧脸，眉眼细长，嘴唇偏淡，皮肤很白，神情淡淡的，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东西能入她的眼，她就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冷眼旁观所有的一切，也排斥着所有的一切……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动，五指张开拉直，似是微微抬起，半响，却又慢慢放松下移，恢复原样，顾承风转回了头。

　　砰——

　　“啊——”

　　远方传来巨响，人声交织着碎裂的声音一同响起，接着就是慌乱的脚步声，交谈声，呼喊声。

　　一名患者和清洁机器撞到了，机器倒地破碎，患者伤口崩裂，医护人员急匆匆的赶来，拨开人群，将患者扶上担架。

　　吵闹的场面将原本的氛围破碎。

　　许星雨收回视线，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把散落的碎发重新别到耳后，露出素净白皙的脸，微垂眼帘。

　　“过去坐坐？”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放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的收紧。

　　“嗯。”

　　许星雨略微颌首，抬眼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又淡漠的移开，毫无异样。

　　跟着男人走向不远处的椅子，许星雨抬眼看着男人的背影，口袋里收紧的手缓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