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太阳》超甜的岛

2、那，眼睛

　　程茉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早上，从脚趾扣地到自暴自弃，只用了不到一秒。

　　她对着镜子看了自己羞红的脸蛋后，拍拍水，慢腾腾卷进被子里沉眠。

　　一觉就睡到了黄昏。

　　手机“铃铃铃”个不停。

　　她迷蒙地睁开眼，按下通话键。

　　宋冉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茉茉！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程茉懒洋洋地从被子里坐起，靠在床头哈欠连天：“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上次见面，应该是……昨天。”

　　宋冉：“……”

　　机智的宋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要不要出来吃饭，我家附近的商场新开了一个茶餐厅。”

　　程茉把手机举在耳边，偏头看向窗外。早上睡觉的时候没关窗户，只拉了薄薄一层淡紫色纱帘。

　　帘子被风吹起的瞬间，外面的景色也落入眼中，橙云漫天，夕阳如火。

　　这样的好风景，窝在家里睡觉也确实可惜。

　　坐在公交上，淡淡的困意又泛上来，她找了个靠窗的位子，闭着眼继续休息。

　　周围不够安静，但频率稳定的噪音也是催眠的利器。

　　“咳咳，咳咳。”

　　再次醒来，是因为一阵突兀的咳嗽声。

　　程茉缓缓地掀起眼皮。

　　前面单独一列的爱心座位上，有一个穿着白色宽松外套的孕妇，捂着嘴巴咳个不停。

　　女人后面，是一个穿着灰衣吞云吐雾的中年男人。

　　灰衣男人抽着烟，脚搭在过道上，一抖一抖的。

　　“先生，能不能……咳咳……别抽了。”面色虚白的孕妇咳了两下，有些虚弱地说。

　　中年男人讲话一点都不客气：“我点都点上了，你不早点说，等我这根抽完。”

　　孕妇皱着眉，面色苍白，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和这种不讲理的男人沟通。

　　其他乘客也保持沉默。

　　“那个……”

　　两人僵持之际，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点上了不能灭掉吗？”

　　孕妇和抽烟男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顶着一张白皙巴掌脸的小姑娘，眼睛幼圆，秀气的纤手支着脑袋，靠在窗玻璃上，面色无辜，像是随口问出了这个问题，又像是……
　　在拷问。

　　抽烟男人扫了程茉一眼，似乎是不觉得这一小姑娘能翻出什么浪来，没理会地转过了头，倒是白衣孕妇，感激地朝程茉笑了笑。

　　公交车司机在前面平稳地开车，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这起小争执。

　　烟草的呛人气味飘到程茉面前。
　　这种味道她隔了这么远闻到都难受，何况就坐在他附近的孕妇。

　　程茉坐直身子，微微加大了音量，说：“公共场合，禁止吸烟。”
　　“而且您前面还有一个孕妇呢，注意一下好吗。”
　　虽然是疑问的句子，程茉说得十分肯定。

　　男人顶着一张皱巴沧桑的脸回头，口气不善：“人家都没说什么，就你事多。”语罢，还更猖狂地猛吸了一口烟。

　　车内的人小声地讨论起来。

　　程茉表情没变，从座位上起身，在颠簸中扶着孕妇换到了后面。
　　孕妇走后，程茉径直走到了抽烟男人旁边。
　　抽烟男人抬头看了一眼，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看你到底奈我何”的表情。

　　程茉挑着眉毛，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点了几下。

　　两秒后，车厢内响起视频播放的声音。
　　【据统计，我国每年有10万人因为吸烟感染肺癌去世。】
　　【平均每五分钟，就有一个人因为吸烟去世。】
　　【在公共场合吸烟，是一个低素质的，不道德的行为。】

　　程茉举在中年男人耳边的手机每放一句，中年男人的手就抖一下。

　　视频里的男女主持人还在铿锵有力地讲述：
　　【吸烟是一条不归路，让人走向黄泉路】
　　【吸烟有害生命健康】
　　【吸烟是催命剂，吸烟是夺命刀】

　　……

　　三十秒后，中年男人脸色灰败地按灭烟头。

　　解决完中年男人，程茉找了空位坐下，翻看之前的消息。

　　宋冉十分钟前发来微信：【我靠，我刚看见一个帅哥被人要微信。】

　　程茉手指敲动：【“我靠”的搭配的不应该是，我靠，我刚刚看到一头公猪在上树……】

　　程茉：【又或者是，我靠，你一时激动，冲上去说，不行不行，帅哥都是我的。】

　　宋冉似乎被程茉的回复劈到了，隔一会才说：【……】

　　宋冉无语：【我继续讲，关键是两个人还没说两句话，女生男朋友就过来了】

　　程茉看热闹不嫌事大：【哇，修罗场，打起来！打起来！】

　　宋冉：【是修罗了，女生和男朋友吵得不可开交，帅哥从头到尾就说了俩字】

　　程茉：【什么】

　　宋冉：【借过。。。。。。】

　　宋冉的这个回复十分巧妙，既说出了男生的高冷，一连串的句号也生动地表明了她这个吃瓜路人听到时的复杂心理——无语、无奈、无话可说这几种情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分离。

　　宋冉：【帅哥可能觉得晦气，转身进了一家店，再出来的时候就戴了帽子和口罩，可惜了，都没看到正脸】

　　程茉：【……】

　　宋冉：【所以你还要多久到，这里有好多精彩的故事在等你】

　　程茉想了半天才明白，这是宋冉从直接型催人、委婉型催人中开辟出来的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算卦也算不到的新型催人方式，简称——八卦型催人。

　　五分钟后，两人成功会面。
　　宋冉挽着程茉，往商场里走：“我们先去买衣服哈。”
　　“呲——”程茉抬起前脚掌，刹住脚步，“不是请我吃饭吗？”
　　“饭肯定要吃，衣服也可以挑挑嘛。”宋冉硬拽着不甘不愿的程茉进了商场，安慰地说：“放心，这次我一定听你的。”

　　……

　　半小时后，程茉看着穿衣镜前顾影自怜但一件都没买下来的宋冉，无奈地磨了磨牙。
　　她对着商场大玻璃吐了口气：宋冉刚刚那句话里面一定少了个不。
　　——这一次，我一定也不听你的。

　　导购怀里抱着挑剔宋冉试过的七八套衣服，看着宋冉准备离开店面的背影，开心得，比第一次成功卖出衣服还激动。

　　“下一家去哪呢？”

　　导购耳尖地听到宋冉的话，又看到对面店铺门口站着昨天抢了她三波客人的小美，很真诚地推荐：“要不，您去她家看看。”

　　……

　　逛完了半层服装店，程茉和身旁越逛越精神的宋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程茉暗淡无神的眼睛在扫过前面中厅时，突然亮了。

　　商场一楼服务台旁边是中心广场，说是广场，其实就是商场两侧扶梯之间空出来的环形空间。

　　只是原本空荡荡的空间，现在拉了一个巨幅红色宣传海报，装了一个小台阶高度的舞台。

　　程茉抬手一指：“那是什么？”

　　小舞台上站着一个打扮成小丑的工作人员，穿着彩条环交替的衣服，带着一顶高高的尖帽，红圆圆的鼻子，涂了白色粉的脸和经典的红香肠嘴。

　　舞台前面的观众稀少零落，只有四五个小孩。

　　工作人员加起来都比观众还多。

　　程茉拉着满脸拒绝的宋冉跑过去的时候，小丑魔术师正在展示一个神奇的魔术。

　　道具很简单。

　　一条银色链子，一个银色圆环。

　　魔术也很简单。

　　当把平放的圆环套在垂着的链子外侧，松手，如何能够让圆环不掉落在地上，而是挂在链子上。

　　魔术师先展示了一次，圆环穿过银色链子时毫无阻挡的掉在了地上。他微笑着捡起来圆环，第二次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操作，圆环竟然挂在了链子上。

　　周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哇塞”和欢呼声。

　　“好神奇啊！”程茉眼睛里充满了折服于魔术神秘力量的激动，转过身摇动着宋冉的胳膊。

　　宋冉默默地向右边挪了两步，离这个喊得比五岁小孩声音还大的还兴奋的程茉远一点。

　　魔术师举着链子问道：“有没有小朋友大朋友想来试一试。”

　　宋冉撇嘴，这么弱智的事情哪个大朋友会想试一下。

　　刚想完，她旁边的大朋友就举着胳膊“我！我！”

　　……

　　凭借嗓门音量和摇花手速度成功打败了两名分别是6岁和7岁的竞争对手后，程茉成了第一个登上舞台实验魔术的幸运观众。

　　她小心地接过银链和圆环，一板一眼地模仿着自己刚才看到的表演，把链子搭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上，右手握着圆环，从链子的底端把圆环水平套上来。

　　魔术师微笑着说：“你可以先试一次。”

　　程茉屏住呼吸，两只手保持不动了三秒后，孤注一掷地松开了握住圆环的右手。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落的圆环，这个过程几乎呈慢速一样在她眼里播放。

　　比意识到结果更快到来的，是那名在竞争上岗上略输一筹的7岁小孩的奚落：“哈哈哈哈，掉地上了！”

　　程茉看着掉在地上的圆环，失落地咬了下唇。

　　魔术师捡起来圆环，帮助程茉搭起了动作，鼓励道：“再试一次吧。”

　　看到魔术师冲自己笑的眼睛，程茉也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

　　她福至心灵地懂了！魔术什么的不都有机关嘛！

　　在魔术师低头捡圆环的瞬间。

　　他一定偷偷帮自己把机关打开了！

　　这就是成功的信号吧。

　　程茉看了眼魔术师，深吸了一口气，在砰砰的心脏跳动声中，松开了载满她全部期待的银环。

　　“啪。”

　　是圆环掉在地上的声音。

　　机关没开吗？怎么又失败了？这个机关是不是坏了？一连串的疑问被程茉压在心底。

　　程茉灰溜溜地被魔术师从舞台上请下来。

　　目光和那位7岁的竞争对手狭路相逢，两人同时扭过头，轻哼一声。

　　七岁小孩是第二名登台体验魔术幸运观众。

　　面对落败的程茉，宋冉安慰她赢在了一骑绝尘勇气。

　　程茉轻松地说：“没事，这个太难了，肯定没人能成功。”

　　观众里除了她和宋冉，就没有十岁以上的生物存在，所以程茉这话说的是理直气壮。

　　两分钟后——

　　七岁小孩得意式地炫耀着挂在银链上的圆环，还特意往这个十几岁了还和小孩抢的大姐姐方向多停留了一会。

　　宋冉看着额头发黑的程茉，小声道：“要不然，我们走吧。”

　　程茉大不特不，坚决不走，发誓一定要在今天的魔术场上讨回自己的尊严。

　　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

　　小丑魔术师宣布今天的魔术活动到此为止时，程茉还在强行互动“再来一个吧。”

　　从头失败到尾还很坚强主动的程茉赢得了在场人员的全体尊重，主办方甚至还给她发放了一个鼓励奖。

　　程茉兴致缺缺地接过了属于她的那份安慰奖，却没有注意到，在商场二楼的护栏上，倚着一个黑衣黑帽的瘦长身影，目光懒散，眼尾微挑地看完了她的整场魔术互动。

　　黑衣少年修白的手指搭在护栏银灰色的柱子上，骨阔有力。
　　虽然凌厉的脸庞被黑口罩遮住，但男生矜贵的气质和优越的身形依旧引得不少年轻的女孩侧目。

　　有两个躲在柱子后面的女生拿出手机正准备偷拍，却不期然对上少年俊漠狭长的双眸。
　　被那双带着寒气的眉眼一凛。
　　女生们当下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有楞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黑衣少年迈开长腿、云淡风轻地离开。

　　舞台旁边，程茉虽然丧气，但旁边的宋冉真的谢天谢地，这个活动终于结束了，要不然衣服都买不了了。

　　不过宋冉还没高兴两秒，又换了一个穿着白色鱼尾裙的女主持人出场，她微笑着走上台说：“今天晚上七点，我们会有气球雨活动，到时候会有各式各样的奖品和神秘大礼藏在气球中，从上方飘落，到时候，我们不见不散。”

　　话音刚落，场地内欢呼声迭起。

　　宋冉本来还想劝说程茉别气球雨了，买买衣服吃吃饭吧。

　　但谁知道和程茉针锋相对一下午的小朋友走了过来，拿着自己赢得的银环魔术奖品，显摆地在程茉面前绕了一圈，夸下海口道：“气球雨我一定会拿到最大奖。”

　　宋冉看都没看程茉，只知道：得了，自己必须要速战速决地拉着她先把衣服买了。

　　晚上六点五十，在色彩搭配师程茉的全身心建议下买好了衣服的宋冉，为了感谢程茉，决定帮她一起抢气球。

　　但是转头，当她看到前面广场乌泱泱的小孩和大妈时，一个闪身：“茉茉，我太累了，要不然我在这里等你吧！”

　　斗志昂扬的程茉应了两声，没有一丝留恋地走向了自己的战场。

　　程茉走到广场中心，仰头往上看，商场三层天花板上，有一网兜用白色细网网网住的紫色气球悬挂其上。

　　再过十分钟，就会有人松开白网，无数浪漫的气球倏然从天而降。

　　主持人在旁边介绍规则：“我们的终极大奖是藏在唯一一个颜色不同的气球上哦。”

　　有小孩抬头看了看上面的气球，问：“阿姨，不是都是紫色的吗？”

　　主持人微笑着沉默了一秒，下午不是还叫自己姐姐吗，这才一个小时，就老成阿姨了？

　　保持专业素养的主持人笑着解释：“都是紫色，不过终极大奖的那一个是颜色更深一些的紫色，颜色上的差别是很细微的，所以主要看运气，不知道哪位幸运的朋友能拿到这个神秘气球。”

　　程茉侧着耳朵听主持人的解释。

　　运气？

　　她才不要靠运气。

　　对于普通人来说，在几十个气球中找到颜色更深的那一个可能很困难，但是对她这个几乎泡在颜料缸里的人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了。

　　势在必得的视线滑过人群，准确找到了那个“一定要拿大奖”的小屁孩。

　　“咻”，两道“一定要赢”的视线相撞，银光闪烁。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当漫天气球雨像偶像剧一样在奢华的商场里飘落时，阻挡程茉的，根本不是颜色，而是——

　　别说找球了，救命，这人挤的，她连动不动不了好吗！

　　还想在气球群中找到特定气球？

　　只能有什么捡什么了。

　　程茉一通操作，收获为零。面前的气球被大家各显神通地抱进怀里，好不容易到手一个，但在她想捡另一个的时候，又很调皮地从她怀里面飞出去。

　　程茉心碎地看着它飞到了一个小孩的手边。

　　心如死灰的程茉正要不甘不愿地退场，视线中，又飘来一个歪歪斜斜的气球。

　　程茉在心里惊呼一声，眼睛一下子睁大！这个气球，就是那个颜色与众不同、有着超级大奖的深紫色气球。

　　这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各自拿好了气球，广场上没有那么拥挤。

　　害怕气球被别人抢走，程茉几乎是用尽全力跑向那个气球。

　　她根本没有看到气球正下面，站着一个单手插兜，姿态闲散到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

　　在她扑住气球的瞬间，也和那人撞了满怀。

　　因为撞击左摇右晃快要摔倒时，她被一双修长干净的手轻轻护住。

　　周围似乎因为这场意外安静了一瞬。

　　她侧眼望去。

　　那人带着口罩帽子，只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眼。

　　男生眼睫幽黑浓长，眼睛弧度悠长饱满。

　　很快地一眨。

　　程茉呼吸一紧。

　　那双眼睛，像一片深色夜空，住满了温柔的星星。

　　闪闪烁烁，放出了微光。

　　程茉看着这双莫名熟悉的眼，一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