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业医师资格考试[无限]》祭寒

133、他恐怕想我留下来陪他

　　再次来到伯爵庄园，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穆勒静静站在伯爵书桌旁，对于突然出现的姜悦毫不惊讶。
　　“穆勒管家，我离开的这几天，有什么特殊情况吗？”姜悦问道。
　　老穆勒愣神一瞬，喃喃道：“伯爵大人，你身上的味道很特殊。”
　　没想到老穆勒的鼻子如此灵敏，姜悦伸出胳膊在自己鼻下晃悠两圈，假装不解：“你闻不习惯人的味道吗？”
　　“伯爵大人开玩笑了。”老穆勒无奈摇头，从手心的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点燃桌角的香薰，“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火柴在空中划过，随后熄灭。
　　老穆勒绕到姜悦身后，粗糙温暖的手按在她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很像奶奶的手法，姜悦不有地舒展开拧了一晚地眉头，顺势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良久，神智才趋近清明。
　　“老管家，我第一次感觉到鬼怪的温度，很奇怪，你们竟然也是有温度的。”
　　穆勒不答，只温和地问她：“伯爵的头痛想必好多了，这个味道你还喜欢吗？是我精心调配的，菲尔德大人在的时候，也很喜欢这个味道。”
　　姜悦心道，菲尔德是懂得享受的，这么好闻的香薰，她还从来没闻过。
　　书房内，一主一仆的身影被昏黄的烛火拉得老长，老穆乐身材微胖，微微弯着腰，头顶的卷发蓬松，像一位温和包容的牧师。
　　姜悦伸手，隔着远远的触摸墙上的光影，眼底似有泪光闪烁：“你知道吗穆勒管家，小的时候，我被同村顽皮的小男孩欺负了，又不敢告诉奶奶，怕她知道后找那些小男孩的家属理论，就会假装自己头痛，来骗取奶奶的关心。”
　　“奶奶的手很粗糙，很暖和，我们在墙上的影子也是这样，她歪着腰，我被她的身影包围。”
　　“我还能回去的，对吗？”姜悦小声问。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良久，老穆勒才道：“菲尔德曾经也是一个迷茫的小青年，意志消沉、酗酒、痛哭，现在他走出来了，你也可以。”
　　姜悦：“他曾经也和我一样？”
　　老穆乐：“他曾经也和你一样。”
　　“饿了吧小伯爵，我让庄园的厨师为您准备了中式晚餐，希望您会喜欢。”
　　姜悦感到前所未有的饥饿，她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狼吞虎咽地吃下一顿晚饭——为了省钱，她已经很久不吃晚饭了。
　　老穆勒说的没错，伯爵庄园的厨师厨艺精湛，做的饭很合她的胃口。
　　“别急孩子，还有别的。”老穆乐话毕，立即有侍女将红糖糍粑和芥末虾球摆上桌。
　　餐后饮品是一份朴素的紫菜蛋花汤。
　　姜悦喝完，还想抓起筷子，就被一把按住手。
　　“小伯爵，你已经吃得够多了。”
　　是啊，吃得够多了，为什么还是感觉饥饿呢？为什么还是想自暴自弃地将这些食物塞进肚子里？
　　“有区别吗？吃一口，和吃一碗，都没有区别。”姜悦用力挣脱，直接用手抓起一根白糖年糕往嘴里塞。
　　好吃，她头一次知道，鬼怪做的食物也并非全然令人作呕。
　　穆勒不再阻拦她，透明人一样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她彻底吃够了，一点儿也再塞不进胃里，才掏出手帕，为她擦干净沾满食物汁水的手指。
　　“你闻到了是吗？我的味道好像不一样了。”姜悦颤抖着，目光呆滞。
　　“为什么要回避这个问题？为什么老穆乐？你告诉我真相会怎么样？难道现在的情形，还会比我想象的更差吗？”
　　姜悦平静地质问。
　　从老穆勒的反应来看，他也发现了。
　　这个不知道在往生医院活了多少年，见证过菲尔德年少失意迷茫的老管家，比任何人都要敏锐。
　　他那一双眼睛看似因为年龄的原因已经变得浑浊，却比任何存在都要锐利，他是黑夜中的猫头鹰，专看向那些幽暗的内心，却只观察，不言语。
　　庄园的仆人早已因为姜悦反常的举动躲得远远的，生怕伯爵的怒气牵连到自己。
　　“没有，没有。”老穆勒轻拍她的后背，将自己的手凑近姜悦的鼻尖,“亲爱的小伯爵，你只是透支了自己的精神和体力，出现了幻嗅，你需要休息。”
　　“是吗？那我总不会还出现了幻视吧？”银光闪过，一道血迹飙出，溅在纯白的餐桌上，留下红黑的印迹。
　　老穆勒：“如果这样想能让您不再痛苦，就这样吧。小伯爵，我始终相信，我的每一任主人都会得偿所愿，你还能回去，下次头痛时，可以窝在奶奶怀里撒娇，请她给你按按太阳穴。”
　　“小伯爵，你不是消极的孩子。”
　　对，她不是消极的孩子。
　　一切问题都能找到最终解。
　　一切摆在她面前的困难，都终将粉碎成沫。
　　姜悦给了自己半个小时的时间平复心情，她躺在菲尔德曾经躺过的大床上，这里已经换上新的床垫和被褥，有一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香味。
　　老穆勒正坐在桌旁看书，房门突然响了三下。
　　“咚咚咚。”
　　“请进小伯爵。”
　　姜悦提灯走进来，发现老穆乐穿戴整齐，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样子。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我只是觉得，小伯爵回来一趟，应该不只是为了发泄情绪。”
　　姜悦窝进一旁的椅子中，盖上厚重的毯子，问道：“事情完成的怎么样了，穆勒管家？”
　　一本厚重的牛皮纸本子递到她眼前，姜悦边翻阅边听穆勒管家陈述。
　　“这片大陆很适合种植，南边有稻谷，北边有小麦，各处还适合养殖牛羊。”
　　姜悦翻开牛皮纸本，前几页是这片大陆的大致图形，细致地进行分区后，标注这每一片土地适合种植的植物。
　　“这些本土生长的植物生长周期是多长时间？”姜悦问。
　　“米饭和小麦都是一年一熟，别的蔬菜最快一周成熟。”
　　“这些东西，只适合鬼怪吃。”姜悦道，“你研制的种子怎么样了？”
　　老穆乐：“在本土原有植物和动物身上进行编辑干预，小麦和稻谷已经可以达到一周一熟，蔬菜一天一熟，分为人类可使用和鬼怪可食用两种。”
　　“如伯爵所期待的那样，同时满足鬼怪和人类的需求。”
　　“食品工厂已经建立完毕，员工已经招募好，可以随时开工。”
　　姜悦没想到，老穆乐能做到这样十全十美，不由疑惑道：“你为什么愿意做这些，穆勒管家？”
　　“你知道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鬼怪好，这片大陆在我的手上，只会成为我达成目的的工具。”
　　老穆勒包容地笑了：“曾经菲尔德伯爵也问出过类似的问题，他问为什么他没有尽到一个伯爵的责任，不顾这片大陆上鬼怪的死活，整日买醉、享乐，我还愿意守在他身边，听他的命令。”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是这座庄园的伯爵，而我是这座庄园的管家，他没有带给这片土地富饶和安逸，但是带来了自由，同样的，小伯爵，你为这片土地带来了忙碌的同时，也带来了生机。”
　　姜悦愕然，只听老穆勒继续说道：“我们找的食品试吃员，都是能力太弱捕捉不到人类，几近饿死的鬼怪，和我们的食品工厂签署合约后，他们虽然失去了自由，但是获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老穆勒的工作完成得超出姜悦的预期，她合上牛皮纸本子，心情难得的平静。
　　“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存在，他闯入许经年和菲尔德的考场，你知道吗？”
　　老穆勒一怔，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那两个家伙刚重回主任医师的职位就被暴打一顿的事情，我倒是知道。”
　　“那个家伙叫李不渡，亦男亦女，性格恶劣，给我的感觉，很特殊。”
　　“他差点杀了我，又没杀我。”
　　听到此，老穆勒没法再装不知道了：“你们见到了？”
　　“对，他就在我上一次的考试中，假装成里面的NPC玩乐，就连我现在的样子，都是他造成的。”
　　老穆勒：“他怎么会这样！”
　　“他恐怕想我留下来陪他。”姜悦道，“他缺乏陪伴、缺乏关注，急切地希望建立一些亲密关系。”
　　李不渡在考场中频繁地装作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拥抱自己，总不会是觉得她身上的人味儿可口。
　　这种等级和实力的鬼怪，不会饿得就缺她这口吃的。
　　老穆勒突然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震得水杯哐哐直响：“这个坏种！竟然是他把小伯爵变成这样！我真想在他屁股上狠狠地踢一脚，然后将他那张小白脸按进粪坑，让粪水给他那浅薄又轻佻的金色卷发上上色。”
　　“这个心肠极坏又长相丑陋的小男孩，他就该永远消失！”
　　属实给姜悦吓了一跳。
　　从未见老穆勒如此失态过。
　　这下情绪不稳定的从姜悦变成了老管家，姜悦安抚了老人好大一会儿，才把他气得发直的小胡子顺成弯曲又随意的小卷儿。
　　和穆勒管家安排好接下来的事宜，核对好细节后，姜悦才起身打算回去睡觉。
　　“等等亲爱的小伯爵。”老穆勒将一根蜡烛塞进姜悦手心，温暖的烛光在手心跳跃，淡淡的木质香吸进一口，很是温暖，“拿着这个放在床头吧，它能让您今晚睡得不错。”
　　姜悦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到了宿舍，她去的时候悄无声息，回来也无人发觉。
　　早上六点整，室友们还睡得昏沉。
　　维多利亚转个身，露出一个火红的头顶，白术规规矩矩的，丁咚则睡得四仰八叉。
　　整个寝室正如她们取的那个名字一样——温馨。
　　太平间又怎么样？现在这里就是她们温馨的小宿舍。
　　姜悦闭眼，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伯爵庄园的木制香味，发丝也是香的。
　　伴着这点香味，姜悦再次进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