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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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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兆齐就这样站在我眼前,我从来没有如同这刻一般,期待他的出现。
他拉着我的手往前跑,拐进林荫道里。
街灯穿过茂密的树叶,洒一地影影绰绰的昏黄影子。
这个时候,我居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青春爱情电影里男女主角牵手奔跑的片段。
生死攸关的时刻,我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对于自己的脑补能力,我简直是彻底无语了。
我仿佛是吸引饿狼的鲜肉,一路上遇到的所有鬼成群结队地扑过来。
贺兆齐身上燃起摇曳的黑色火焰,蔓延到了长刀上,刀尖划出凌厉的弧线,鬼影在刀光裂成两截。
这次我看清楚了,他身上燃烧着的黑火,实际上是火焰形状的沸腾黑气。
被刀切开的鬼发出绝望的哀嚎,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贺兆齐一把拉我过去,我的身体还有点僵冷,动作不灵活,就像牵线木偶,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撞进贺兆齐的胸口里,撞得鼻子有点疼,感觉贺兆齐的手碰到我的后腰,又仿佛触电般缩回去,随即揽住我的肩膀。
但他另外一只手丝毫没有踌躇退缩,一刀斩断背后想偷袭我的鬼影。
贺兆齐拉着我奔过长长的暗巷,转过几处巷角,跑上楼梯,最终逃到一间公寓里。
他一关上门,就开始贴符,一张张符纸密密麻麻地贴满门板,又把浴室里的一面镜子取下,反扣起来。
做完这些事,贺兆齐这才转头对我说:“这里是我以前住的。暂时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走。”
他转身走到一扇门前,握住门的把手,没有再看我一眼,指了指另外一扇门,“你睡这间。”
他那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我有点不爽,我追问道:“贺兆齐,你最近去哪里了?怎么也不告诉我?我找了你很久,万物局的人好像也在找你。”
“阿铭,你还愿意信任我?”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道挺拔的背影很安静,无端生了一丝悲伤,就像是孤零零地站在……那天夜晚的雨里。
"在楼顶时,我差点杀了你,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
“不是!”我高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意识,而且我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我已经没有封印了。我很危险,离我远一点。”
最后一句的语气冷冽到不近人情,他打开了那扇门,黑暗倾巢而出,全部笼罩在他身上。
一直以来,我就对他有种奇怪的熟悉和亲切感,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
贺兆齐虽然有点不着调,还爱开无聊的玩笑,但是他帮了我那么多次,我在心里是感谢他的。
我预感到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他可能会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我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贺兆齐,那只是意外,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以后别再见了。”他压低了声音,好像怕惊扰到什么东西一样。
贺兆齐将手按在我手上,掰开我的手指。
我知道,论力气自己不如他,于是拼命地与他较劲。
“等等,贺兆齐……”我的话还没说完,他推开我,关上了门,砰的一声,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像是留恋不去的幽灵。
我推几下,门没动,他居然在里面反锁了。
我侧肩狠狠撞了好几下门,又改用手敲,大声喊道:“喂,贺兆齐,你开门啊!”
敲了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我只能放弃了。
走进另外一扇门里,窗外凉浸浸的月光照进来,碎了满地,像雪那般纯白,像玉那般清冷。
我没开灯,本来打算倒头往床上一躺,却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裤子蹭到了几块污迹。
把外衣脱掉,我缩入被窝里,盯着天花板游神,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难以形容,也许有点……难过。
如果有个对自己很好的人忽然这样冷漠,还说“以后别再见了”,换做是谁,谁都会稍微有点难过的吧!
可是为什么,胸口窒闷得发痛,绵密细微,但那种感觉是存在的,就像闻卉宣布订婚那时,而这次越来越清晰,就像钻子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刺去,不重,就是疼。
我将自己蜷缩起来,用被子蒙上,稍微好受了点。
躺了很久,辗转反侧,我依旧睡不着,也许是因为心里乱糟糟的……也许是月光太亮了。
屋子里很安静,我起身想拉一下窗帘,忽然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床边,他眼睛发亮,一直沉默地看着我。我先是一惊,随后认出是贺兆齐。
他不是说以后不要见了吗?
“……贺兆齐?”我听出自己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惊喜。
我急忙拉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才发觉贺兆齐的不对劲,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像是要看进我的眼睛里。
他的脸时不时几不可见地抽搐一下,而且这种抽搐越发频繁明显,就好像在做着什么痛苦的挣扎和坚持的抗拒。
我犹豫地问道:“喂,你没事吧?”
听到我的问题,他脸上的抽搐更明显了,脸上好像浮着一团黑气,清俊英气的脸就在翻腾的黑气中时隐时现,到后来,已经分不清脸与黑气的分界。
在黑气后面,我觉得隐藏着什么东西……我似乎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
难道他又被黑气控制了?
我的铃铛放在裤袋里,不过脱下的外套、裤子都放在不远处的靠椅上,就在贺兆齐的身后。
看距离挺近,我小心翼翼地去够自己的衣服,贺兆齐好像迟疑了一下,接着他快速伸出手,抓住了我的右手,力道大到我觉得自己的手骨都快被捏碎了,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他的手冰冷,就好像刚从冰柜里爬出来的尸体。
这时的贺兆齐已经不是他了,他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死揪着我的右手不放开。
他的手弹出利爪,甲尖几乎要陷入肉里,我痛得心脏快要扭成一团,“快放开!”
“贺兆齐”置若罔闻,弯下腰,阴影罩在我身上。
然后他低头,在我的眉角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