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荒国 ...
-
第一章 大荒国
黑夜如潮，月子弯弯，尽管薄雾弥漫，但暗夜的阴森还是让人忍不住发瘆。
倏然，一阵惊风起，掠过一前一后两道人影。
“梦魇。”
静寂的深夜响起一道低沉温润的声音。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前方白影消失后，温润声音里透露着焦虑和难过。
夜色无语，没人回答他，他就那么带着落寞静立许久。
良久，一声轻嗤被凉风送了过来。
静默的人蓦地抬起大而明亮的双眼，似是黑夜中灼耀星辰，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激动，两片薄唇喃喃而出：“梦魇。”
“睡神大人不去司职，追着我跑可是合适？”
一道清凉明朗的声音，一身翩然飞舞的轻纱白衣，带着慵懒，带着奚落。
这人比后方追他的人矮着三指，身形欣长，有些单薄。同样英俊的不可描述的一张脸，白皙，冷硬。
现在那张本应该赏心悦目的脸上尽是嚣张的嘲讽和轻蔑。
睡神自动忽略梦魇的态度，只管自顾自的一步一步走向斜眸看风景的绝世佳人。
“好久不见，魇。”
此刻低沉的声音里仿佛燃起了一簇温火，不热烈却能散发出诱人的温暖。
凌傲的人终于收回斜睨的视线，在睡神脸上停了一刻，复又转向远处的轻雾。
“魇，这六十年来你还好吗？”睡神略显动容的问道。
梦魇怔了一下，都六十年了吗？又一个人间的甲子年。
“你不是看见了吗，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说我好不好？”梦魇挪正身子，似笑非笑的直视睡神。
睡神一时语塞，几经启唇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又往前走了两步，更靠近梦魇一些。可是，他进一步梦魇便退一步，所以，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着距离。
“别这样，魇，你知道的，我并不......”
“你并不在意我的身份是不是？”
还没等睡神说完话梦魇就打断了他，挑起一边眉毛，牵起一边嘴角，嘲弄的盯着睡神的眼睛。
一抹痛苦在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里闪过，“相信我，我会找到办法的。”
梦魇嗤笑一声，视线从睡神脸上移走，转过身轻抬手臂，对着手上的轻雾漫不经心的说道：“能找到什么办法，都几十万年了，要是有办法早就找到了，所以......”
梦魇突然变了脸色，狠厉，冷漠，绝决。
“别再跟着我。”
梦魇狠狠丢下一句话，飞身离去，转眼消失在黑雾中。
“魇，你知道，我从未放弃，也不可能放弃。”
睡神仰天凝望，双眸渐渐碎光莹河，再寒冷的夜，再刺骨的风都没有梦魇的放弃让他苦痛绝望。
魇，真的回不去了吗？
仙姿卓绝的人缓缓瞌上双眸，向后直仰而去，倒在冰凉的地面上，映在他瞳孔的最后画面依旧是一片萧簌，漫无边际的黑夜和寒彻入骨的冷风。
.............
睡神再睁眼时，入目便是无瑕的白，纯清洁净。
他起身坐起，环视一周，心中安然，这是魇的房间。
果然，清凉明朗的声音顷间入耳。
“你明知道今晚是蚀月之夜，为何还敢紧追我不放？”
因为只有在今晚才有可能见到你。
睡神看着只顾弹琴的梦魇，一言不发，只这么静静的看着。
梦魇也不理会睡神，十指错落起伏专心的弹奏着琴弦，他的专注让被烛光晕染的脸瞬间温暖起来。
睡神看着梦魇的侧颜，一袭白衣世无双，他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那个骄皎神明。
…………
“泽庀，你在这啊，害我好找。”
艳阳日光下，飘逸瀑布边，一个丰神俊秀，清雅无双的年轻男子翩然而起，飞越瀑布时竟无一颗水珠沾染上他纯白衣角。
“回来了？”泽庀右眼睁开一条缝，眯着眼看了一下落在他身旁的魇。
魇低头看了一眼闭着双眼、嘴巴叼着根草不断晃动的泽庀，忍不住一把抢过来。
“哪有你舒服啊，我都快累死了。”说完，手里晃悠着那根草挨着泽庀躺下，也惬意的闭起眼睛享受温暖的日光。
泽庀眼睛都没睁，只一伸手，一叶硕大的绿荷便出现在手中，他轻轻一托，那荷叶缓缓升到上方，替他遮住了略有刺眼的骄阳。
泽庀这才睁开眼睛斜着身子用一只胳膊支地，望着魇那英俊无铸的脸问道：“听说，汨州国的神民很强势，那个折由好对付吗？”
“没什么好对付不好对付的，我就是去回拜他们的，再高傲自大也不能太怠慢了我大荒国不是。”魇闭着眼睛回答了泽庀的问题，两只胳膊交叉着放在了脖颈后边。
似是为了应证他的话，魇长嗯一声后，竟呼吸出了声音。
“至于嘛你，还呼吸起来了？”泽庀转头看了一眼，语气中尽是嫌弃。
“唉，任重道远，飞来飞去不累吗？我用呼吸有罪吗？我这是在吐纳天地灵气。”
本来魇赶那么远的路，泽庀是挺心疼他的，但是听到他油嘴滑舌心疼不仅减了三四分。
“你说这话别让大神知道了，否则你这吐纳的天地灵气可就得憋在你身体里了。”泽庀还特地上下看了一遍魇的身体，很是夸张的往旁边挪了挪。
“你嫌弃我？”魇依旧闭着眼，只不过曲起了一条腿。
“嗯，是的，很嫌弃。”泽庀诚实的回答。
如果被不荒山的人知道，不仅泽庀会嫌弃，恐怕谁见他都得退避三舍，他们依天地而生和天地一体，天地间的灵气滋养着他们，根本无需吐纳，呼吸只是没有灵根灵体的生命才用的方式，所以，他们不稀罕，也不屑去用。
魇睁开了眼，哼笑一声:“反了你了，敢嫌弃我，找死。”说罢，伸手拿着从泽庀头上抢过来的荷叶，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泽庀同样英俊的超出天际的脸一阵乱扫。
泽庀咧着嘴赶紧站起来躲开，“恶心不你？”
魇跟着站起来，笑骂道:“恶心的就是你，还敢嫌弃我不？”
闻言，泽庀夸张的跑了起来。魇在后边一边追一边喊:“站住，不能跑？”
笑闹一会儿，二人肩搂着肩打打闹闹的往地平线的方向走去。
地面发着碧光的灵草无奈摇摇头，这两个神子哟，什么时候才能稳重起来。
大荒不荒山，和天地同生，不食五谷，不从丝织，着衣自冥。这里的土地上生长着奇花异草，灵禽神兽更是数不胜数。鸾鹤时不时的就引颈舞蹈，抬头便能看到悠闲的凤鸟高雅的振翅而过。
莲池内身着各色轻纱的美貌女娥漫天飞舞，她们手跨竹篮，看见发着蓝光的莲草便轻盈落地，芊芊玉手轻摘莲草放在竹篮内。
“阿姊们，吾来也。”魇远远的就看到了那群女娥，眼睛不仅亮了几个度，撇下泽庀飞身到万花丛中。
泽庀双手叉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魇直摇头。
你要是真中用就领一个回来，可偏偏每次都是调戏完人家再不负责任的跑掉。不荒山的人每每提起这个花心魇子都得吐出一口浊气，连泽庀都替魇脸疼。
众女娥见怪不怪，非但不避嫌魇，反而和他有说有笑好不开怀。
泽庀都不知道魇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这个臭名远播的花心大萝卜还能安稳的待在万花丛中。
被冷落的伙伴就这么看着魇和那群女娥耍闹，魇还时不时的对着泽庀打各种眼色，泽庀不为所动，倚靠在一棵大树上依旧摆弄着刚薅出来的毛毛草。
玩闹够了，女娥们的采摘也结束了，魇带着泽庀和一众女娥一起去了荒神殿。
众女娥交了所采蓝莲后依次而站，魇和泽庀则站在了前面。
大殿正上方，古朴拙始的石质宝座上坐着一位威严高贵的绝美女子，看不出年纪，但浑身散发出的威严和气场证明她的地位十分尊崇。
“大神。”殿中所有人双手交叉在额头对着高坐上的女子弯腰行礼。
“都起来吧。”宝座上的女子颇有威仪的抬起一手，与她长相不同的是，她的声音略显沉稳，不似年轻娇娥清脆婉转。
“今日喊大家过来，并无他事，药神夭压新炼制出一批清泉丹，特来分与尔等，你们快谢过药神。”
“谢大神，谢药神。”众神民齐声称谢，心中窃喜。
弯腰时魇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泽庀，笑着挑了一下眉。看着魇得意的样子泽庀还真的差点被他唬住了。
大荒国国神女蛮之子会这么稀罕夭压的清泉丹？
其实不是魇稀罕，是魇给稀罕的人稀罕的。接到丹药后魇就迫不及待的往后山跑，连泽庀都没打招呼。
魇跑到一个偏僻冷清的山洞前，高声喊道：“鸷角，快出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窸窸窣窣后钻出一个身影来，他与大荒山神民不同，不仅没有窈窕高拔的身姿，也没有与生俱来的绝世容颜。他佝偻着身子蹀躞缓行，散乱的头发遮掩着他丑陋的面容。
“神子。”鸷角对着魇行了个大礼，和刚才在大荒殿他们给大神行的礼一样。
“哎呀，你就不要这么客气见外了，夭压今天刚炼制出一批清泉丹，我用不着，你拿去修炼用吧。”魇大大咧咧的说道。
鸷角闻言一惊，抬起满是褶皱疤痕的脸，看到魇的那一刻又速速的低下了头。“神子，夭压药神一丹难求，陆外其他众国千金难求，我......我消受不起，还请神子收回成命，鸷角感激不尽。”
鸷角是三十年前来到不荒山的，本来不荒山是不允许陆地外的任何子民前来居住，不过，魇看他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恻隐之下苦求母神多时才允许鸷角留下养伤，让其伤好后自行离开。
鸷角沉默寡言，自卑胆小，魇怕他流落别处受尽欺负，便擅自做主留下了他。荒神女蛮看鸷角卑微安分，从不轻易离开山洞，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
“没事，我们大家都分到了，我用不着，你就留着用吧。”不由分说，魇就将清泉丹塞到鸷角手中，鸷角赶紧退后两步，垂首躬身。
不荒山的神民各个俊美异常，身态轻灵，就他，污秽不堪丑陋无比，他觉得出去站在日光下都是对不荒山太阳的侮辱，更何况还是大荒国大神的神子。
魇理解鸷角的自卑，留下丹药后便径自离开山洞。鸷角看着魇的背影，听到的是魇留给他的“好好修养，我过几天再来看你”的话，他不仅把手中的药瓶紧了又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大荒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