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闲

4、第 4 章

　　立冬了，今年的冬天特别的早，明明才刚刚立冬，雪已经纷纷扬扬落下。萤火般的雪点亮了漆黑的庭院，说是庭院，其实也就是门前的一小块公共空地，大家的门前都是堆着杂物，只有先生还有心情种几盆绿植。七八点钟了外面已经没有什么人，门紧闭着，静谧得让人心颤。
　　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原因，那天的月色也似乎特别柔和。先生特别有闲心似的拉着我出门赏雪。
　　天已经黑了，看不太清楚雪的样子，只感觉有东西落在脸上身上，凉凉的。
　　先生伸出手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接住雪花，先生的眼镜片反光，在夜色中看起来很透亮。
　　“这雪明天估计就该积起来了。”
　　先生微笑着。
　　先生静静地在月色中看着雪景，我呆呆地在雪景中看着先生。
　　自从上次以后，先生表面不显，却似有若无地对我疏离了一些。倒不是我疑邻盗斧，这几年来，我对先生的心事态度都特别敏感，先生也清楚，他是故意让我觉得他疏离了，相当于一种无声的拒绝。
　　我看向先生的睫毛，那天晚上，它也是这样的颤抖着，我甚至怀疑先生其实感受到了，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是如果先生就是醒的，为什么没有推开我？是一种变相的纵容，还是根本是为了那一点点我自己的羞耻心，或他根本没有醒来。
　　我还在想自己的心事，先生就已经看过来了。先生盯着我的脸，看得比以往都认真。
　　我的脸一下子就发烫了，好在有夜色遮掩，让人看不太分明。
　　先生看了我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动。末了，先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进屋吧，近思。”先生轻轻扶了一下眼镜框，转身进屋了。
　　我也赶紧进去，回了自己的房间。我走的极快，生怕先生再看我一眼，也不敢再去看先生一眼。
　　我回到我的房间，就着那张木头桌子趴下，想必我现在的脸还是红的发热。
　　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脑海里想的全部都是先生，不经意间就会想起来，想起来了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十几岁那年，刚刚被先生捡回来，还挺认生，在先生面前怯怯缩缩的，和以前的我全然不同。
　　那年也是下雪，雪花剔透，有几片印在窗上，倒映着晶莹的微光。
　　在我们那儿，雪其实并不常见，好几年才下一回，稀罕极了。
　　先生原本伏在桌上写字，看到这雪也起了兴致，轻轻地拉着我的袖子往外走。才一会儿，外面一半都是白茫茫的了。先生早年门口有一颗红梅，下雪时红白映衬着，别有一番滋味。可惜，后来为了生计，先生把红梅卖了，现在看着空荡荡的门前，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那时，起初是薄薄的一层雪粉散在红梅上，后来雪积起来了，厚厚的压着，枝头有点往下掉的意思，那花却还倔强的挺着。
　　何傲霜，先生这个名字据说是自己起的，起初我还不怎么会念，念了也不大理解，先生便指着那个红梅给我看，我才恍然顿悟。
　　傲雪凌霜，原是这个意思吗？倒是挺有雅兴。
　　晚上，我还是守在床边不肯进去睡觉，毕竟这一年估计也就下这一次两次雪。天凉了，先生怕我着凉，不肯让我出去瞎玩，我便一直守在窗边，后来竟在窗台上趴着睡着了，醒来时我却躺在床上，还有人帮我掖好了被子。也不知道先生是怎么把十几岁的我从窗边抱到床上的，估计够费劲的，毕竟我十几岁就已经蛮高了，却还是一样不懂事。
　　……
　　零零碎碎想了些以前的事，我迷迷糊糊趴在桌上快睡着了，混沌间我好像听见了有人轻轻推开门的声音，随即身上微微一沉，像盖了条毯子似的。是先生吗？我试图睁开眼睛，眼皮却异常厚重，恍惚间只看见了一个人影，是那么的清瘦，走路却带着风。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