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29、出差

　　出发的前一天，齐泽成站在何洵房间的门口看着他收拾东西。

　　何洵没怎么出过远门，收拾起来动作慢，齐泽成先是看着，动着嘴巴，后来忍不住就上了手，在何洵一直说着他自己能行后，齐泽成才又交回到何洵手里。

　　“带两件保暖衣、厚袜子也带上，那边冷，还有你的手机、数据线、保温杯什么的也带上。”

　　何洵听着身后的声音，点着头，往包里塞着，书包不算大，装不了那么多东西，齐泽成走向前，把何洵的几件衣服拿出来，在床上重新叠了一遍，说：“放我行李箱里吧，你书包就背些常用的东西。”

　　说着他又把装袜子的袋子拿了出来：“这个也放我那里吧，”想了想又说，“这样，衣服全放我那儿好了，这书包看着不小，里面怎么这么窄。”

　　何洵先收拾的是衣服，而且是从小到大往里面放的，这会儿书包里面就剩几条内裤，眼看着齐泽成又要下手拿，何洵连忙拽过来书包，说：“没了，都拿完了。”

　　齐泽成点头，把那一摞衣服抱起来，往外走，然后回头看了看何洵：“怎么脸有点红，晚上睡觉关窗了吗？别又要生病了。”

　　何洵“啊”了一下：“关了，收拾东西有点热。”

　　“嗯，别着急，慢慢收拾。”

　　私密东西差点被人拿在手上，那场景何洵不敢想，脸皮薄，心思细，怪不得会脸红。

　　第二天一大早的，生物钟还没到何洵就被齐泽成喊了起来，何洵晕乎乎地看了眼手机，才五点多，窗户外面都还漆黑一片呢，何洵在床上反复想着：我真的需要跟着一起吗？

　　想归想，怕齐泽成再来喊他，于是撑着睡意起来，洗漱、换衣服后就跟齐泽成出去了，他背了一个包，齐泽成提了一个中型大小的行李箱，看了眼身后硬撑着眼皮的何洵，笑着说：“昨天跟你说了今天要早起，到车上再睡会儿吧。”

　　这次坐的依旧是大巴车，车上的人除了司机无疑不像何洵这样吊着脑子昏昏欲睡的，看到齐泽成和何洵上来才强打起精神打了招呼，齐泽成让他们睡自己的，把行李放好，让何洵坐进去，他坐在靠走廊的位置。

　　“睡会儿吧，等到了再吃饭。”

　　何洵眼皮打架，咕哝了一记声音，齐泽成也没听清说的是什么那人就头一歪睡着了。

　　想得不周到，这哪是想让他出去玩玩，纯粹跟着受罪了。

　　随着车跑上高速，齐泽成困意逐渐袭来，闭眼开始休息。

　　中途何洵醒了一次，冬天的阳光不刺眼，但是透过玻璃窗也能把人给照醒，睡的时候窗外面还是一片漆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光万里了。

　　这是难得的好晴天。

　　在车上睡觉并不舒服，腰背酸痛，腿部也会逐渐发麻，可是因为一个回笼觉，何洵精神还算好，困意散去，车内安静，他抬眼看了下周围，有还在睡的，也有已经醒过来带着耳机看手机的。

　　这次于岁也来了，坐在了最后面，摆弄着手机，劫到何洵的视线，忙摇了摇自己手里的饼干，用口型说：“吃吗？”

　　何洵冲他摇了摇头，回复：“不饿。”

　　车子拐了一个曲线几乎平行的弯，何洵紧紧把着座椅中间的扶手才不至于歪倒，因着惯性，齐泽成的身体逐渐向外倾斜，何洵一边把着自己，一边打了鼓气急用手护了一下齐泽成，齐泽成被弄醒了，睡眼惺忪地张望了一下，刚睁开眼睛还带着点茫然，毫无防备的样子，脸对脸地跟何洵对视了一下，然后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大巴车继续往前走，高速下面是一块一块整齐的田地，树影和日光交错地照到齐泽成的脸上，睡觉时毫无表情的脸就显得生动，头发乌黑一片，连同他那浓黑且平直的眉毛延伸到太阳穴附近，眼皮内双显得有些单薄可睫毛又很浓，靠在车座上睡觉的时候，鼻梁侧看着是一道线，滑到嘴唇，从唇线再滑到下巴直至脖子，那道线就消失在了厚厚的衣领里面。

　　何洵悄悄转移视线，突然想喝水了，书包在上面，伸手也够不到，想拿到保温杯就要站起来并越过齐泽成，那情愿不喝。

　　只是渴得更厉害了。

　　何洵犹如一条搁浅的鱼，鱼尾甩着，企图引起旁边人的注意把他丢进水里。何洵视线落到齐泽成脸上，移开，再落下去再移开，重复多回，用着意念期待齐泽成能够醒过来。

　　最后感动苍天般地齐大爷悠悠转醒，慢慢起身拿出了何洵的保温杯，在何洵的注视下喝了一口水，最后还伸到何洵面前说：“喝水吗？”

　　齐泽成当时买的时候也没挑，买回来才发现保温杯的喝水口是个扁扁的吸管，齐泽成要退了重买，用吸管喝水怎么看都不太硬气，喝水嘛，哪有一口一口吸的，何洵怕齐泽成麻烦就没让他退掉，反正他动作慢，喝水也慢，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何洵手指头微微弯曲，把杯子接过来，盯着那扁扁的吸管口发呆。齐泽成刚才喝水的时候，嘴唇微微嘟起，随后喉咙滚动了一下，盖上瓶盖递给何洵，何洵满脑子都是这幅场景。

　　齐泽成转过身跟其他人说话去了，何洵趁人没注意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小口。

　　目的地是叫广延村，广延村有两大块区域，分南广延和北广延，中间隔了一条河，这是当地人按照区域喊的，实则是一个村落。

　　和很多落后的村庄一样，村子里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大巴车下了高速之后在镇上停下来了，路不好，通不到村子，跟齐泽成对接的人一开始就打了电话问有多少人，他们好派人来接，齐泽成拒绝了，老人孩子怎么来接他们，而且村子里的代步工具多是自行车和木架子车，多久也不会来趟镇上的。

　　最后他们租了几个摩托车司机，带着他们一路颠簸着到了广延村。

　　何洵都要被摇吐了，小脸紧绷着，一落地脚下仿佛踩进了棉花团了，人还没反应过来。齐泽成像是习惯了，落地后给司机结了钱，还能应对着村支书，说话不飘，神色正常。

　　于岁看上去跟何洵差不多，难兄难弟一人扶着一棵树，皱着眉回神，何洵回神的过程中又把早上起床前那个问题想了一遍。

　　齐泽成递给他们几个包子：“之前没敢让你们吃，坐车怕再吐了，你俩先找个地方坐着歇会儿。”

　　然后大家伙快速吃完早饭，准备干活，整理着工具还有一些物资，摆在了村子中间的空地上。

　　“以前知道这样的活动累，没想到会这么受罪，”于岁身体到底比何洵好点，这会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扭过头对何洵说。何洵慢吞吞吃着素包子，吃两口喝一口水压一下，“这我第一次参加，说实话图新鲜，可真到地方了才发现这活不好干。”

　　周围已经聚了一堆人，好奇地看着他们，老人们带着帽子，鬓边露出黑白参杂的头发，小孩子跟在大人后面，露出脑袋，活泼些的还跑到了人群中间，围着一堆东西看来看去。

　　何洵看着上了年纪的老人，满脸风霜，心中一酸就没再看了，他想起外婆了。

　　“你来是有什么别的工作吗？”

　　何洵问他，他之前说过不干理发了。

　　“噢，我来是为了拍照宣传的。”

　　于岁解释说。

　　“宣传？”

　　“嗯，你看那批物资，”于岁指着地上那一摞一摞的编织袋，“这是另外的人捐的，你认识的，嗯，你应该喊吴叔和肖叔吧？”

　　何洵点点头，把最后一口包子吃完，把塑料袋收起来。

　　他俩这次有事儿没来。

　　“靠这些人其实不太够的，你看老大他们，他们哪是简单过来给别人剪个头，很多事情都会帮一下的，不过说句实在话，我们宣传也是为了能多些物资或者社会支持吧，这些留守儿童和老人也能多些关注。”

　　两个人谈话间看到齐泽成忙来忙去的，搬椅子、拿毛巾、准备水盆，这些人刚一落地吃过饭就开始忙活了，剪头花费时间不多，还要留出时间分发物资然后再赶去河那边。

　　“一开始没宣传过，大家都觉得有点作秀了，后来慢慢发现单靠我们不行，我们也不是那种上市公司身价过亿的，咱就是一个稍微大点的店，能做的很有限，得靠合力，”于岁说着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但好在店里哥哥姐姐们人都挺好的，愿意出力，支持老大，老大也没强求过，都是自愿的，善心聚集了，才能走到今天。”

　　店里的一个女孩举着村里的小喇叭维持着秩序，小孩子们见到这么多人开心地到处跑着，有几个悄悄站在何洵和于岁旁边，好奇地看着他们，何洵对他们温和一笑，几个小孩害羞地笑着跑开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有这种的，之前在乡下老家，大家会去镇子上剪头发，离得不远，路也不难走。”

　　何洵回想起以前在留泉的日子，那地方已经算落后了，可是仍有更破落的地方，这些地方生存着一些人的祖祖辈辈，有的人一辈子也没翻过大山。

　　相比来说，何洵算是幸运的了。

　　“所以啊，这就是这项活动的意义吧，我很佩服老大，他这人真的很好，”于岁笑了笑，满眼真诚，“先不聊了，我先去忙了，你自己转转，别走远啊。”

　　于岁拿起了相机，嘱咐何洵道。

　　何洵看着他跑进人群里，几个小孩跟在他后面，面对镜头有些羞怯，他看了一会儿，心被于岁那几句话填得满满的。何洵走过去帮着给他们递下工具或者打盆热水，就只是这样，一上午下来何洵胳膊也累得不轻，这群人没间歇地理了几个小时的头发，到了中午的时候，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不受控制，那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