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玛奇玛小姐的狗[无关电锯人］》谷人云

2、被关禁闭的狗狗（2）

　　玛奇玛小姐有一头鲜艳的浅红色中长发，有时随意披散着，有时又扎成一根干练的麻花辫。据说，她的头发在真实的太阳光下会显露出樱花一般的粉色，但我还没有机会见过——既没见过阳光下的玛奇玛小姐，也没见过樱花。

　　玛奇玛小姐总是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衬衫，还有稍显宽大的黑色西装外套，甚至打了一般男士才会佩戴的黑色领带，这身装扮显得她庄重又威严。

　　我知道她是与里德尔监狱合作的精神研究机构的一位心理医生，或许还是位很高级的专家或领导，因为里德尔监狱的工作人员对她十分尊敬。不管是增加治疗措施、延长禁闭时间，甚至准许病人出狱，工作人员都会听从玛奇玛小姐的建议。

　　但我并不怕她。

　　因为她看着你的乌黑的眼睛总是温柔又专注，带着淡淡笑意，好像能包容我的一切错误，甚至，能包容世界上的一切不完美。

　　就像现在这样。

　　玛奇玛小姐微微笑着，柔软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咦”了一声：“雷希的脸怎么这么红呀？”

　　我脸更红了，尴尬地别过了头，同时又暗暗庆幸玛奇玛小姐没看到我刚刚因为心情波动而拼命扇打自己脸颊的丑态——或者说，病态。

　　“玛、玛奇玛小姐……下午好。”我结巴着玛奇玛小姐打着招呼，希望这种礼貌的行为能给她带来好的印象。

　　“雷希下午好，”玛奇玛小姐笑得微微弯了眼睛，声音依然平静又愉快，“我听艾伯特说，你最近表现得很好呢，几次集体活动都很顺利，自己也能按时吃饭睡觉，都不再需要镇定剂了。”

　　我脸又红了红，但这次没有别过头，反而悄悄抬起眼皮，想记住更多玛奇玛小姐眼中的光芒。

　　“我一直都很听话，有一次卡文发病，我还帮忙抱住他的胳膊呢。”我鼓足勇气说道，想换来更多称赞。

　　“雷希真棒。”玛奇玛小姐轻拍了两下我的头顶。

　　她的掌心每一次落在我的头发上，就让我的头皮一阵酥麻，甚至后背都因为激动而发痒起来。

　　正当我欢欣雀跃时，玛奇玛小姐却忽然柔声道：“不过我看了下，昨晚你的睡眠监控是警告状态。”

　　我瞬间立正了身子，辩解道：“只是……黄色警告而已，没大事。我之后一定会注意的！”

　　玛奇玛小姐又笑着拍了拍我：“紧张什么，我又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再说睡着了的事情，你要怎么注意呀？”

　　见玛奇玛小姐并没有不高兴，我才稍稍放松一点，难为情道：“我、我继续练习呼吸方法，肯定能更好控制的……梦里也是！我这些年警告的次数不是越来越少嘛。”

　　玛奇玛小姐温声道：“雷希，在这间病房，你不会伤到自己，也不会伤到别人，就算有警告也没关系。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又做那个梦了？”

　　我紧张起来，一句因恐惧而带来的“没有”就要脱口而出。可就在我抬头看到玛奇玛小姐漆黑的眼眸的瞬间，我又顿时为自己竟有了向玛奇玛小姐撒谎的念头而羞愧不已。

　　“……是。”我模糊不清地应下，小心翼翼地看着玛奇玛小姐。

　　玛奇玛小姐脸上现出担忧的神色：“已经六年了，我原本以为你会渐渐忘掉，看来是我低估了它带给你的冲击。不过这也不怪你，毕竟发生了那种事，谁能轻易释怀呢。”

　　我垂着头，为自己辜负了玛奇玛小姐的期待而羞愧不已。

　　玛奇玛小姐拉着我坐在了椅子上，她的一绺浅红色的头发正好垂在我的面前，挡住了我一半的视线，柔和的柑橘香气让我的大脑几乎停止了转动，一直到玛奇玛小姐唤我的名字我才回过神来。

　　“雷希？雷希？”玛奇玛小姐偏过头来，“听到我刚才在说什么吗？”

　　“嗯……听到了，”我连忙回答，“那都是假的，是我幻想出来的，是我的大脑在极端刺激下为保护自己而创造的虚假记忆。”

　　幸好这不是玛奇玛小姐第一次说这个话题，所以我才能顺利接上话。

　　那次遇到一直欺负我的小混混，我的躁郁症发作，不知从哪里抢来一把刀，把他们都捅死了，甚至在大街上疯狂地把它们的尸体都看碎了。

　　据说当时场面极为血腥，连路人后续都被带去接受心理治疗了，而我也当场昏过去。

　　醒来后，我得知自己被诊断出躁郁症加精神分裂症，得以免除刑事责任，但被关在了这个专门监禁危险精神病人的里德尔监狱。

　　与此同时，我的大脑也被一个虚假的记忆所填充——那些人并不是我杀的，是自己像烟花一样在空中炸开的，或者说，是我想让他们爆炸，他们就爆炸了。

　　虽然断肢残臂纷纷坠落的场面也有些瘆人，但既不血腥，甚至还有些壮丽，让我回忆起来便不再那么恐惧了。

　　“是呀，你的大脑很爱护你，懂得保护自己，所以我们也不会强迫你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这在医学上是不道德的。不过现在，忘掉这段虚假的记忆才能帮助你更好的痊愈，只有你彻底认清这些都是假的，才能杜绝今后再次发病。”

　　就像我先前说的，玛奇玛小姐是世上唯一相信我有可能会恢复健康的人，她也一直为此而努力着，我当然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我重重地点头：“我知道是假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在空中爆炸开呢，这种一看就是虚幻的想象。”

　　类似虚幻的想象，在第一次发病后还陆续出现过几次。

　　比如在我和一个叫赛兹的狱友的协作活动中，我们吵起来，我又一次变得狂躁，于是赛兹的头和一只手臂也都轰地一声爆炸开来。而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工作人员冲进来救走了赛兹，然后我被锁在躺椅上，戴上头盔，进行了三天三夜的紧急精神治疗，病情才稳定下来。

　　我本以为我又杀害了一个人，恐怕自己也要被判死刑，可后来玛奇玛小姐告诉我，当时我发了疯，但只是用笔猛戳赛兹的脸，几乎划烂了，而赛兹的胳膊也被我扭脱臼了。好在后来赛兹经过了整形治疗，已经平安出院了，所以我也没有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我知道，玛奇玛小姐说的是对的。

　　虽然我这些年一直被关在里德尔监狱，但关于世界最基本的认知还是留存着的，更别说这些年，在玛奇玛小姐的鼓励下，我也一直在断断续续地继续学业。所以再出现那些不合逻辑的事情，比如人体突然爆炸，我一眼就能判断出是虚幻的，只要按照玛奇玛小姐教我的呼吸方法，我很快就能恢复冷静。

　　唯独在梦里，我还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让玛奇玛小姐失望了。

　　玛奇玛小姐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们医院新研发了一种药，可以长时间镇定神经，我改天寄过来，你试一试。不过这个药有个副作用，可能会让四肢间歇性失去知觉，你能接受吗？”

　　说来好笑，在这座监狱里，我就算成为运动健将也没什么用，四肢失去知觉又有什么问题？

　　我向玛奇玛小姐保证自己一定会乖乖服药，又有些小心地问：“玛奇玛小姐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

　　玛奇玛小姐笑了：“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雷希都不想我吗？”

　　我涨红了脸：“当、当然想，特别想，一直都在想。”最后几个字我说的很小声，也不知道玛奇玛小姐听没听清。

　　“不过说起来，我今天找你确实另有其事。”玛奇玛小姐突然改口道。

　　我立刻紧张起来：“什么事？”

　　玛奇玛小姐微微一笑：“是个好消息，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睁大眼睛。

　　好消息？

　　我简直不敢相信，在里德尔监狱日复一日的监禁生活中，除了能见到玛奇玛小姐，还会发生什么好事。

　　玛奇玛小姐轻声说：“雷希，你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