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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明暗杀 ...

  •   安陵与兰妃入得屋中,便起了云雨,那含春的声气传出来。侍奉人等皆静静地退出来,唯留下两名亲近的候在外头。

      我立在厅里,多少有些尴尬起来,下头的石头四月,倒没什么动静,也不知他作何感想,正在别扭,四月忽自我心内传音过来道:“怎么出去?”

      我心中忽然想笑,看来他也有些面上过不去。想了想,早先的主意现在也没甚差错。便告诉他,一早儿趁人静之时,脱个幻影变在这里,化了烟霞出去就是,横竖这帝宫皆是管进的不管出的,变化了出去,倒不怕什么。

      一时那春声尽了,外头打起金磬来报时辰,我正算计着更深人静,便与四月同脱形而出时。却只听外间似有若无地传来一声唿哨。

      那唿哨声似有若无,好像也一根最细的丝线漂浮在夜空之中。如果不是经意去寻,定听不见,若不是我正尖着耳朵听报时,只怕当它是谁的酣眠呼声也说不定。却是这样细微的唿哨响过,早息了人声的内室之中,响起了脚步声音,看来里间诸位,已全被封住了知觉才是。

      帘拢掀起,安陵帝君独个出现在厅堂之中,毫不避讳地大声道:“进来。”

      一道黑影飞入,在帝君耳边轻声耳语几句,又后撤一步,单膝跪下等待指令。

      “让他进来。”安陵面沉似水,看不出是喜是怒。

      外间便有轻轻脚步声音,又有人打起帘子来,只见袅袅细腰纤,婷婷清眉秀,竟是月绵一步一步,软软慢慢地走入了堂上,柔柔拜了一拜。

      并未称呼,安陵帝君已止住她,沉声问道:“此时找我,有什么事?”

      他这一问,倒吓了我一跳,心中只是暗道,她莫不是来寻夫的吧?一时狐疑无限起来。

      月绵一双盲眼,黑洞洞毫无波澜,却叫人分外怜惜,她抬起头来望了望安陵帝君说话的方向,战战兢兢抖着道:“小仙,小仙自知罪孽深重,无颜求恳,但今日……只求求安陵帝君,赐小仙一劫吧!”

      什么?赐她历劫?神仙千万年当有一历,还因果,消罪孽,偿恩怨,又或者杀伐深重者,贻害天界者,下界受罚。月绵虽然有罪,但当日未报上玄坛府,只是在我百花宫内发落,实无道理时至今日又说起什么下界历劫之事来!

      安陵并不回答,只是眼神凌厉起一道光。耀得我心头一寒,恨了三恨,一只恨不得看见此时四月是何等颜色,便知他与月绵之事的真假;二只恨不知安陵心中作何打算,怕他讲月绵当真罚下界去;三只恨月绵软弱,却不知为何今日忽然来说这些无用招雷的话!

      月绵听安陵并未不许她说,抖着一双柔荑小手,颤巍巍摸在地上,拜伏泣道:“帝君宽仁,求帝君体谅,小仙在百花宫御园花亭,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小仙受人指使,行此大不义事,是小仙的错,小仙愿下界历劫抵罪,但是……但是……”口中说着,已是泪如雨下,“但是,百花宫其余人等并无罪责,求帝君……”

      一句求帝君说出口来,却卡在那里半晌,硬生生说不出下头。我丝毫也未听懂,她所言何意,看一眼安陵,似乎他也不解她的意思,但就不知,是真不解,还是装作不解。

      月绵停了足有半晌,终于一口咬住银牙,哇地一声哭出来道:“求帝君,求帝君放过莲花殿的姐妹吧!”

      安陵方才还端着些架子,此时却一头雾水,急忙问道:“莲花殿?怎么回事?”

      月绵见安陵毫不知情的样子,眼中便流露出一丝希切,忙禀道:“我莲花殿本是释教上界者颇多,又加本性清洁,不同于别样花卉,本来自花都有时,皆是清修凝法者为多,极少有出嫁的。却是小仙……住在四月府上之后……之后……”

      “之后怎么样呢?”安陵见她面露怯色,便追问了一句。

      “之后……莲花殿前,日日有求娶的神仙君子们,又有人传言道,莲花殿的仙娥,皆是外头清冷,里头……”月绵说到此处,羞、恼、悔、怒都交加在一处,面色涨红得如一颗熟透的桃子一般。不必她说出来,也可想而知那是怎样一些污言秽语了。想她的性子,怎能容人说一个字去?月绵见说到此处,安陵也没什么动静,更添愁绪,急着剖白道:“小仙自知败坏莲花殿清风高节,无以为偿,只求帝君赐小仙下界历劫,偿还清楚,救莲花殿于水火之中!”

      安陵只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起来。我却能猜三分他所想为何,看他并不知这事的样子,若不是他,则必是兰妃散布的手笔,与前日凰阅门前谤誉之事,有异曲同工之效。但看他方才与兰妃那样儿,又断不似个毫不知情的。如此倒难猜,此事作何结果,多半是要胳膊折在袖儿内,糊涂了结罢了。

      果然安陵想了一回,只是摆摆手道:“月绵你不必多想太多。莲花殿因缘自有因果,岂会为你一人改了旁人的际遇?你的事,我都有数。给你这密报之权,你也要珍惜才是。”言外之意,竟是怪月绵小题大做了。

      月绵是贞娣为性的,哪里禁得住这一句?一时比被当真辱及了更甚,就哭的梨花带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顾不得拜别礼仪,起身便向外走去。

      安陵见她走了,倒也舒缓,返身便回内室中去。

      这二人分两边走了还没一刻,只听外间啊地一声尖叫,便传出嗖嗖风声来。听那声音,是月绵惊声叫喊!四月忽然一阵烟化了出来,横眉大声道,是无酌!叫了一声,便飞影而出,我再要脱形出来时,里间已有安陵与兰妃双双醒了叫人。

      这边才探出半个身子去,只见帘拢一动,安陵已闪身出现在大厅之中,一眼便瞪在我化作的烟霞之上。此时恰如那做贼的被拿住了现行,做鬼的被捉住了尾脚,虽我身为烟霞,安陵帝君只要伸出指头尖来一点,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我化作齑粉魂魄不存。

      忽然我肩上一沉,正奇怪我此时乃是烟霞,如何让人拍着?尚未回头,只见一道青蓝荧光霎时包裹在我周身。就在那安陵帝君眼睁睁看着之下,光波一敛,便连我一起收敛卷回了那一朵芍药之中。

      而安陵帝君竟只是睁大双目看了看这一朵花,也未说什么,便直瞪瞪转头上那大堂听办外间打斗之事去了!!

      一时紫沉宫外大院之中,打斗呼啸,光弧阵阵,又有守卫神兵加入战团,发出金石喝杀之声来。热闹极致,却也仅仅一瞬。斗了一阵,便有一簇喊声远远去了,想必是无酌见无机可趁,自然脱逃,就有神兵去拿他。一时这边再无杀生,只有忙乱听见叫喊救人的声音。

      不得一时,便有仙侍来报,说是有刺客在院中击杀莲仙月绵未果,被四月神君救下,此时在外候旨,不敢轻易入门惊驾。

      兰妃起来得匆忙,一袭乌云都斜挽在侧,更添风韵;面上却如下了霜降一般,自听了月绵两个字,便愈加阴晴不定起来,冲口便问道:“怎么这个时辰,她竟在这里?”说到这里,一下噎住,飞快偷眼看了安陵脸色,一双美目一翻,就变出个忧心忡忡的样儿,惊怕地又说:“快带进来看看,可伤了何处?”

      安陵点点头。

      四月立刻出现在门口,手中打横抱着月绵便入堂上,早有仙侍设了榻在堂正中。那软软小人儿,口边一抹血痕,双目紧闭,躺在榻上,早已气息微弱。安陵看了一眼,还未开口,兰妃早已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今日为莲花殿一哭,纵然是我极忌惮她,这时也只有为她忧心的份了。不论她与我有旧有仇,皆是私事,又加之那样的伤,原是因无酌见她落单,这才从暗地里袭她,追本溯源,却是因我带了四月出来而起的。如此也有我一番不是。

      却又想起,当日她受责无处去时,在我水阁栖身。安陵既然当时曾去探她,交予她深夜密报之权,怎么又不能保她无虞呢?

      四月依旧沉稳,也不管安陵目光如刀,一字一句道:“小神今夜不见月绵,寻迹来到宫墙之外,忽见黑影翻入,就一路追来了。冒犯之处,请帝君责罚。”

      安陵只是抬起眼神看了看他,便点了点头,挥手要他带月绵回去。想来他这一夜未曾安稳,折腾的也足好烦恼了。

      一时四月带着月绵去了。此时宫禁经得今日这几番大闹,众人皆困倦不已。此时倒如送我时机脱出这紫沉宫去一般。

      我正在思想,外头金磬已报起朝晖之刻。就在心中轻念口诀,便飞身腾出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雾而出,低头看时依旧外头罩着一层青蓝光弧。如此便是有高人助我了?这时我便在心中默念那感念之辞,又盼他留与我还恩之机等语。反反复复念了几回,却一直死水无波,毫无反响。

      我想着此时耽搁不得,只得连忙轻身飞起,飘渺穿透紫沉宫大殿屋顶,飞至帝城之上,高高地借风越过帝宫围墙。这一番有惊无险,便逃脱在帝宫之外。

      逃脱而出,已是困倦极了,回府尚未歇下,又不能放下心肠来不理月绵,忙谴了瑜儿带齐了膏、丸、露、散等,送去玄坛府上问月绵如何。这才沉沉倒在床榻之上。

      才歪了没一忽儿,听见脚步声,我还未及问,已有一人,青衣玄袍,大袖宽帽,竟步入了我的内室来。正要怒斥时,那人却将帽一掀,竟是泰兮!

      只见他不似往日华丽装束,迎面而来时,面上笑意却依旧,也不等我招呼,便开口道:“昨日跑到帝君宫里,去做什么好玩的戏耍了?”

      我一时便喜上心头,又羞愧不已:“原来是你救我?”

      泰兮就点头道:“是我。”

      怪不得安陵坐视不理,原来是泰兮在此,我一直是知道泰兮辈分大的,原只是想可和安陵打个平手,谁想竟可盖过他去!如此花都可得一大助力矣!

      见我目露喜色,泰兮一双眼中,虽还是笑的,又有些隐忧之色透出。我忙问道:“我以为你是再不来九重天上的,怎么今日破例?”

      他便长叹一声道:“千围,你终究不似那凰阅飘逸,韶华性情,你始终是个扰扰之人。不如早抽身时,或可保得一命。若搅入其中,你只是大山倾覆之下一点小草罢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便冷了起来,泰兮怎么是这样的人?按捺再按捺,也只得勉强柔声道:“泰兮,你怎么不知?百花都中凰阅可飘逸如凤,韶华可性情如火,皆是因琅轩、清许二位上主庇护有加。若无花都,万千花海柔弱无着,何来风光无限?若我不扰扰,又该当谁去扰扰?”

      泰兮却叹得更深,忧虑更加浮现:“安陵其人,乃是豺狗之质,虎狼之心,龙凤之姿,最惑人不过如此。你可知当年…………”

      话说一半,只听瑜儿之音在外唤我。我抬头要答,却忽然觉得四周一亮,发现自己才刚刚睁开双眼。屋中空空无人,外间瑜儿唤道:“上主,我回来了。”

      这时才知,方才乃是恍惚一梦。

      忽然觉得忧心忡忡,自泰兮一梦,想起方才堪堪脱险的紧迫境地,想起月绵伤重,四月移情,又引出无酌杀身,兰妃通魔,安陵设印三件重中之重的事来,虽烦恼无限,终究不知如何解开这谜题才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明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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